“哪能呢?”王学谦笑的干巴巴的。
“你要是跑了,我找你丈人去理论去!”陆定仿佛一口吃定了王学谦似的,笃定的真好像是王家的亲戚。总之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有时候逃避,并不一定比承认错误更加容易一些。
王学谦的心头有那么一刻,确实想要挪开脚步,想要一走了之,即便陆定的心里头再气,理由很足,在上海地界,他还真拿王学谦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可最终,王学谦并没有跑。
他站在了陆定的面前,准备承受陆定的万丈怒火。搅和了陆定亲自去安排手下考察的女婿人选,让他的宝贝女儿良缘落空,这种怨气,并不是骂上一两句就能够消解的。
正当王学谦头皮发麻的时候,陆定却笑了起来。
他心里当然不满,可不满又能怎么样?骂王学谦一顿,王学谦现如今的地位比他可要显赫的多,再说了,王庚入他的眼,还仅是在考察范围之内,陆定的心中也在犹豫。
按理说,康奈尔大学的学士,西点军校的高材生。没有回国就直接去了巴黎,成为民国在巴黎和会上外交使团中的武官。回国之后,更是在短短的时间内晋升上校,在参谋部,甚至整个燕京的军界,都是一颗冉冉升起的军界新星。王庚刚进入官场,就华丽的让人无法直视。
年轻,博学,一表人才,如果分量足够的毕业证就能够代表才华的话,王庚在众人的眼中,确实才华出众。
要是遇到了明主。加上本人不是太笨的话,可能又是一个小徐将军。徐树铮的崛起,至今在民国的军界是一个传奇。三十岁的中将,估计也只有是东北那位张大公子能有这份运气。
之所以是运气。而不是实力。是因为这个年纪,晋升中将实在太过于张扬,而且能力,气度,上司的看重,缺一不可。而张学良晋升中将,别说是中将了,就是上将。三十多岁也不算太早。任何人是不一样的,张学良投胎好,而徐树铮是命好。
本来,在陆定的眼里,王庚也是有希望的。
可是……
倒不是说王庚的能力不足,而是过于急切了。
表现太过,反而让人看的有点底蕴不足,小家小户的,为了一点蝇头小利而争先恐后,缺少掌握全局的忍耐力。一下子就让人看穿了,也就不过如此而已。说白了,就是太容易被诱惑。就是手中握着珠玉宝器,也没办法卖一个好价钱。
王庚就是如此,太想出头了。
年轻人争强好胜是好事,但过于迷恋官场,实际上会将一个人的才华磨砺掉一半,如果在官场不太得意的话,那么九成的才华就要变成牢骚了。
可是王庚毕竟是陆定看中的人,王学谦横插一脚,就有些过头了。再说了,王学谦的年纪。正是贪恋美色的年纪,保不齐。有人会往坏处去想。
王学谦也不是个嘴笨的人,可临了面对陆定,他却发现自己难以辩驳,人家的家务事,他关心的过头了,而且还关乎到一个待字闺中的官家小姐的名声。现在的陆小曼不仅仅是校园皇后,拥趸无数,还是一个德行纯白的官家小姐,如果陆小曼没错,那么最后错的一定是王学谦。
想到这里,王学谦也不由有些头大。原先,他以为和陆家人的交往不过在燕京就结束了,没想到阴魂不散的跟到了上海,这让他顿时有种做贼心虚的彷徨。
再说了,他也是出于好心啊!
王庚是不是一个好军人,好丈夫?且不说。但不得不说的是,王庚是个厚道的人。王学谦不过是看不下去让老实人吃亏,先下手阻止了王庚攀附权贵的心思而已,黄了他和陆小曼可能在将来的婚约而已。可旁人的眼里,总是他理亏不是。
王学谦暗叹自己流年不利,很没义气的准备出卖王庚:“厚生叔,王庚这小子不告而别,实在让人可恨,其实他离开燕京就后悔了。不如叫他来租界,当面质问他?”
“他在哪里我哪儿知道,你这是准备给我来个死无对证啊!”陆定戏谑道。
“厚生叔你不知道,王庚就在松江整军,只要一个电话,不出两个小时就能到你面前。”王学谦表明立场道,似乎这一刻,王庚压根就不是他部下似的。
陆定笑嘻嘻的看着王学谦,变了一副表情,让王学谦大感吃不消,摆摆手道:“算了,我后来想了一想,王庚不合适。”
“哎!”王学谦正准备接着往下忽悠,先把眼前的这一关度过再说,没想到陆定却突然转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弯,顿时让王学谦方向感全无:“这个……王庚不是您相中的吗?”
“小子,别乱用词,我是考察他,还没老糊涂,没有到乱点鸳鸯谱的地步。可惜了……”陆定却有点遗憾的摇摇头,仿佛对王庚颇为失望的样子。
王学谦不解了,王庚的缺点很明显,太热衷于官场,但本身相貌,才学,气度一样都不缺,陆定断无理由放弃啊!
见周围的人不多,陆定就近找了一个桌子坐下来,指使陆小曼给他们叫两份冰镇汽水过来,见女儿不在身边,这才开口道:“王庚太热衷于官场,太露骨了,反而得不偿失。他如今要名气有名气,要才学有才学,缺的是拉拢权力的根基。作为军人,根基就是军队,可是他却太过于贪婪,哪有没带兵经验的军官,一上来就当旅长的?这样的军队会听他的指挥,会是心腹吗?”
陆定盯着王学谦的双眸,认定了就算王庚在王学谦手下,关键时候,王庚还是一个光杆司令,这样的军官,眼见太浅,不足以成事。
陆定偷偷的神秘道:“而且我也看出来了,你不信任他!”
“厚生叔可不要乱说话,他是我学弟,照顾还照顾不过来呢?再说了,小徐将军不是也没有带过兵,第一次带兵就远征蒙古吗?”
“徐树铮在段祺瑞身边十五年,十七岁就跟了段公,段公都能把他当儿子看,王庚何德何能,能和小徐将军比?”陆定一语就道出了徐树铮、段祺瑞之间不为人道的关系,而在官场,同窗友谊虽然很看重,但同时出卖的也很多。
背地里偷偷骂一句:“老狐狸。”王学谦却装出一副坦荡的样子,敞开胸襟道:“自古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小子自认比不得先贤,但也不甘为人后。”
“你小子说这话,骗鬼呢?还用人不疑?”陆定气鼓鼓的瞪眼道:“别以为别人都是傻子,就你一个聪明,你小狐狸的名声在官场上都已经传遍了。”
“我的名声不会这么差吧?”王学谦反驳,可惜底气不太足,有点露怯了。
陆定认准道:“你刚回国那一阵,所有人都被你骗住了,还以为回来一个迂腐的书呆子,一心想要实业救国。可你瞧瞧,这才多久啊!整个浙江都落在你的手中了,要不是你故意买卢永祥个好,半个上海的地盘也不用让出去,你说,这民国的阴谋家有一个算一个,和你比,有比你强的吗?”
“话可不能这么说。”王学谦心说,你也不是省油的灯,民国的财政总长走马灯似的换,可是陆定能控制财政部最重要的司局,就一直没有挪过地方,这样的本事可一点不比军阀打天下差。
“算了,你小子就一肚子的花花肠子。要不是你定亲太早,我就是舍去这张老脸,也要做那个榜下捉婿的戏码来。”陆定神态轻松,摆明了是戏弄王学谦,假如?能当真吗?有本事,把陆小曼当小妾许给王学谦?
膝下独女,陆小曼可是陆定的心头肉,真要是有人敢大言不惭的说这样的混账话,这老小子撸起袖子就敢大嘴巴抽人。
王学谦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去刺激陆定。
“爸爸,你们在说什么?这么起劲?”陆小曼身后跟着服务生,大小姐不是叫的,而是摆架子摆出来的。让她动动手,可不容易。
“你不是喜欢外交舞会吗?在上海,你子高哥哥可是主人,不如问问他,让他带你去。”陆定张扬的看着女儿被人关注的眼神,自豪感油然而生。
好在陆定也是一表人才,年轻的时候,说不定迷倒多少富家小姐呢?
基因还是非常不错的。
王学谦点头道:“过两天英国领事馆有一个宴会,我这儿有请柬。”
“爸爸,我哪里说过喜欢外交舞会了,都是些无聊的人,胡乱献殷勤。要不是为了工作,我才懒得搭理他们呢!”陆小曼傲慢道,被人奉承也是会成瘾的,高傲如陆小曼这样女人也不例外。
发现陆定的眼神有点疲倦,王学谦正好也准备脱身,随口问了一句道:“厚生叔住在哪里?我让司机送你们回去。等到舞会散场,看今天的架势,到时候免不了人挤人的场面。”
陆定莞尔一笑道:“福开森路73号,你总该晓得吧?”
“听着好像有点熟悉,金城银行前总董周作民的府邸好像就在福开森路,前总理唐绍仪的府邸也在那条路上……还有。”王学谦顿时警觉,心中暗忖:“我靠,我岳父陈光甫好像也在福开森路上买下了一栋豪宅,该不会这么巧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