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的外交家,都是有数的,王学谦毕竟是后进晚辈,也不见得会来巴结,甚至连顾维钧的面子也不见得会买。
而这次欢迎会,不过是顾维钧的造势活动,更重要的是两天之后在六国饭店之内举办的《盐税修订条款》,一旦双方在文件上落笔签字之后,对于民国来说,不亚于一场对列强的作战胜利,国威大振。
这还不是主要的,更重要的是在政府中全力支持顾维钧的直系势力,将在不就之后推行的大选中,获得想象不到的政治声望。
在明面上,主导了这次谈判从头到尾的顾维钧也将水涨船高,在外交总长颜惠庆递交辞呈之后,入阁已经不过是时间问题了。实际上,他现在的身份已经是代理外交总长。风头在燕京的政坛,仅次于那些靠着军功走上高位的直系将军们。
至于王学谦,从头到尾,仅仅是顾维钧稳固自己地位的一个盟友。
所以,虽说是欢迎会,但是参加的都是燕京外交部的一些部下,笼络感情的份数很大。
“子高,将来燕京外交战场,已是你我兄弟施展才华的平台……相比上海,燕京城市相对的陈旧了一些,但是好在名胜古迹繁多,你可以……带着小冬一起走走,看看。这个城市还是很有韵味的,作为南方人,我刚来燕京的时候也非常不习惯,但是当你融入了这个城市之后,估计连想走的念头都不会有。”顾维钧主人一般的给王学谦出谋划策,表情轻松,但眼神不经意间都朝着王学谦看着,有时候是惊鸿一瞥,或是抬头掠过。可见,王学谦的一举一动都没有逃过顾维钧的眼睛。
相比顾维钧的拉拢,宴会最耀眼的女宾客。莫过于顾维钧的夫人黄蕙兰了。
一个‘准’外交总长夫人的头衔,让她在任何人面前。都有种心花怒放的喜悦,黄蕙兰恨不得把略显残破的外交部衙门都修葺一番。被顾维钧及时拦了下来。当初,在波士顿的民国领事馆,由于年久失修,宛如被遗弃的鬼屋,黄蕙兰刚和顾维钧确定关系,顿时大手一挥,装修。
民国在美国外交机构没有钱。好办,对于黄家来说,钱是问题吗?
自己出钱,把领事馆里里外外都装修了个遍,黄蕙兰的钱,在某种意义上来说,等于是顾维钧的钱。而此举,无疑是开创了华夏官员自己出资修缮衙门的创举,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在宴会上。黄蕙兰感觉周围的那些外交部中层官员太太的身份,哪里能配得上她的尊贵。
但对于王学谦,她是一点脾气都没有。
比有钱。黄家在爪哇算是一等一的富豪,可是和王学谦比?似乎差的不是一点、两点,要说底蕴,那就更加没法比了。唯一能够拿出来显摆的,也就是顾维钧的官职比王学谦高。
可王学谦在乎外交次长的位置吗?
已经隐隐能够和曹锟、段祺瑞这些政坛名宿做交易的王学谦,能够动用的政治力量,连顾维钧都无法企及。再说,他们夫妇在上海的时候,虽然住的是饭店。但也是有原因的。一来,需要避嫌;二来。王公馆当时周围都是巡捕房的人,顾维钧可不想节外生枝。
可为了拉顾维钧下水。当时的王学谦可是送了一套法租界的花园洋房给他。
虽然前前后后,王学谦一个大子都没花,但是这份情可一点都不轻。
黄蕙兰拉着孟小冬的手,亲切道:“住饭店,哪里比得上家里头自在?再说了,饭店人多眼杂,你们又是政府高官,万一失落些重要的文件,可是泄露国家机密了!”
黄蕙兰说的夸张,但是邀请的以为很浓,加上顾维钧的帮衬,显然这次不去是不行了。
对于顾维钧的拉拢,王学谦却有着自己的看法。燕京的官场,他是不会涉足的,毕竟他来燕京,并不是真的要在燕京的官场任职,而是替南方和北方的势力缓和矛盾的,尤其是江浙。
一个稳定的江浙,对于盐税重地的长江三角洲来说,都是各方无法忽视的利益源头。
稳定,显然是满足各方需求的重要筹码。
至于,更深层次的东西,在北方两强争斗没有分出胜负之前,是不会被任何一方摆在桌面上的。这一点,大家都清楚,而王学谦抵达燕京的目的,还不仅仅是如此,他肩上更重要的使命是让曹锟放心,表明江浙财团是支持曹锟竞选的,在政治立场上是站在曹锟一边。
让曹锟放心,也就是从侧面,消除了北方集团的压力。
完成这一步,对于王学谦来说,这次燕京之行的目的也就完成了。至于未来的南方政坛,为了自保,是否和广州临时政府合作,还是选择和张作霖的互通有无,都不是王学谦眼下关心的事。相比之下,胡子出身的张作霖,还有内部争斗白热化的广州政府,都不是理想的合作对象。
眼下,对于王学谦最紧迫的问题,就是清理在浙江不同的声音,在最短的时间内整合一个省的力量。通过市场出让等一系列的运作手段,进行大工业建设。
这个过程,可能需要五年才可能见到初步的成效,或许更长的时间。
但对于王学谦来说,别无选择。
不过,在大变革时期,也不是一点都没有机会。比方说,在北方的俄国,迫切的需要盟友。而欧洲世界,对于红色俄国,几乎是谈之色变的恐惧。
可对在夹缝中生存的民国来说,这或许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但这些,都和顾维钧没多大的关系,他更看重的是,能够在官场拥有一个强有力的强援,但是重心在南方的王学谦,注定会让他失望。迫于主人的热情。王学谦和孟小冬答应将部分行李搬到顾维钧的府邸,但是房间并不打算退掉。
这一方面,顾维钧也表示理解。
民国时期。在饭店里谈生意,甚至商谈关乎国家大事的重要事件。也是常有的事。比方说,王学谦越见燕京政坛的要员,就不可能放在顾维钧家里的书房,只能是在饭店。
燕京的六国饭店和燕京饭店,无疑是安全系数最高,设施最完善的两个出去,王学谦没有理另选。
“对了,子高曹大帅答应什么时候见你?”
顾维钧像是并不在意的随口一问。但是眼下的燕京城,连街头拉黄包车的都知道,大总统徐世昌说话已经不算数了,只有曹大帅才是一口唾沫一颗钉的主。
王学谦难能不清楚顾维钧的意思?别看这位似乎全不在意的样子,但眼神中的迫切是怎么也无法掩盖的。于是把答应曹士杰的话再说了一遍,后天去曹家在西苑住处拜访。
顾维钧这才放松了一些情绪。
在燕京城为官多年,前几年南北死掐的情景历历在目,都知道北方的政要对于南方来的官员可没有什么好脸色。尤其像是王学谦这样的身份,进一步,主政一方也不是难事。往大了说。也算是割据一方的小诸侯了。
曹锟要是一个心胸狭隘的人,防王学谦,也不是没可能。
当他听说是曹家第二代中。重要成员曹士杰亲自去车站迎接的王学谦,顾维钧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就怕曹家人对王学谦,以及他代笔的江泽财团,在曹锟面前并不讨喜。到时候,他这个王学谦的朋友就要‘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
在位于东城文昌院附近,这也是京城高官喜欢居住的地方。
顾维钧的府邸就购买在这里,临了准备安顿王学谦的时候,夫妻两人犯难了。是给王学谦和孟小冬俩人安排一个房间呢?还是分开来?
“达令,您说子高和小冬?”
“当然是安排一个房间。小冬可是子高的妾。”顾维钧理所当然道。
黄蕙兰横了一眼不懂女人心的丈夫开口道:“可是你没看出来,小冬还是处子之身?”
顾维钧愣住了。摸着下巴沉思道:“子高并不是那么守旧的人?”言下之意,显然是把王学谦的道德底线拉低了一个层次,在这方面,顾维钧可以骄傲的鄙视王学谦,因为他是一个基督徒。
可难题又来了,黄蕙兰为难道:“万一子高带着小冬来燕京,不是来让小冬探亲的,而是别有用意?”
“别有用意?”顾维钧发愣道。
“你傻呀!那个事。”黄蕙兰眉间情动不已,娇态做作,宛如情窦初开的少女,可是不得不说,她的年纪面前还能搭上青春的尾巴,但和少女,差的也太多,问题是顾维钧还吃很吃这一套的。
“干脆,把东院给他们,让他们直接安排。我看也不像,他们大老远的来燕京,就是办那事?”顾维钧大大咧咧的说。
黄蕙兰气结,她是热情奔放的性格,可丈夫是个不解风情的家伙,让她时常感到美中不足。不过东院就一个主卧,原本是主人在花园的住处,不过这座宅院自从被黄蕙兰买下之后,因为家里人口不多,渐渐地住的也少了,不过环境是一等一的好。唯独美中不足的是,这个修建花园的院子,房间比较少,就一个在中间布局的主人卧室宽敞一些,两侧的厢房以前都是给丫鬟、老妈子准备的,都显得狭小了一点。
而且房间里的备用,显然也不太足。
等到孟小东挽着王学谦的手,走进东院的时候,也有些傻眼,似乎他们要独处一室了,手上不由的紧张起来。抬头看了一眼还在好奇的打量周围环境的王学谦。
(今天是马年的最后一天,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水鬼感谢兄弟们的慷慨相助,才跌跌撞撞的走到了今天。至此,辞旧迎新的一天,奉上最真挚的祝福,祝愿兄弟们在羊年里,身体健康,事事顺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