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听雷长叹一声,他的元神在沈仙居面前盘腿而坐,点头说道“也好”
沈仙居眼中满是爱意,她伸出左手放在沈听雷胸前道
“我一直想把自己的手放在师父的心口上,想不到直到今日才能做到”
她指了指自己仍然在不断向元神牌注入月华的右手,摇头道“真可惜仙居现在只能用一只手,否则就可以抱着师父了。”
下一刻,沈听雷伸开双臂将她揽入怀中。
沈仙居大恸,泣不成声。
太阴乙木万灵修魂阵已经运转了半盏茶的功夫,一众木族的真元流失大半,部分修为较低的木族已经被迫现出原形,广场之上,到处是横七竖八的大树。
沈仙居要维系这个阵势,真元损耗远远比其他木族为高,再加上她心神激荡,手中的输出开始变得不稳,沈听雷的元神登时就是一通乱晃,险些崩散开来。
沈仙居大惊失色,只好全力的维系阵势的运转。只是她真元越来越少,又哪里稳得住,眼看着沈听雷的元神就要分崩离析。
沈仙居心一横,从怀中掏出一瓶丹药,不管不顾的全吞了下去。登时真元就是一涨,终于把沈听雷的元神稳了下来。
沈听雷叹息道“仙居,这种丹药不过是刺激丹田临时增强真元而已。服下去后患无穷,你以后可怎么办”
沈仙居笑着摇头“师父好傻,哪里还有什么以后”
刚说完这一句,丹田之中新生的真元又已经耗竭,沈听雷的元神再次震动起来。
沈仙居毫不迟疑的从怀中掏出三根长针,对着自己的丹田气海便扎下去,顿时便喷出一口鲜血,只是沈听雷的元神终于还是被她稳住。
沈听雷颤声道“仙居,让师父走,再这么下去你就死定了”
沈仙居脉脉的看着师父,嘴里却倔强的说道“不”
“仙居,你……”
“不”
“仙居,我……”
“不”
无论沈听雷怎样说,沈仙居就是一个字“不”,仿佛抱着洋娃娃不撒手的小女孩一般。
她连换了六七种刺激真元的手段,渐渐地油尽灯枯,沈听雷的元神再也维系不住了。
沈仙居用光了自己的办法,不再摇头,只是呆呆的看着沈听雷。
“师父,仙居好爱你,你呢,你爱仙居么?”
沈听雷一怔,脸上涌出极为复杂的表情,似愧疚、似解脱又似欣慰,他说道
“仙居,仙居,我…….”
一句话尚未说完,他的元神一阵剧烈的波动,就仿佛破碎的镜子一般,一道裂纹从头到脚的延伸下来,又像蛛网一样扩散。
沈仙居惊叫一声,像一只母豹一样飞身而起,想把师父的元神拢在一起,只是又哪里拢得住。
她趴在地上,双手胡乱抓着空中的那些光点,再看着它们从自己指缝间散落,浑身抖如筛糠。嘴里发出不知是哭泣还是惨叫的声音,神情绝望到了极点。
沈听雷元神焕散,大阵没有了目标,自然就停止了运转。尚未被消耗尽的真元又慢慢地返回到木族的体内。
这些木族纷纷起身,看向沈仙居的眼神异常复杂,却无一人再向她出手。
从园子新赶来的木族弄不清状况,有的拿起兵刃向沈仙居冲去,也被园内诸人拉住。
最后一个光点在沈仙居手中熄灭,她终于木然的站起身来。随即就是一个栽歪,差点又摔倒在地。
她衣衫破烂、神志迷茫,转了几个圈子似乎才搞清楚方向。
她踉踉跄跄的向解青衣走去,众人纷纷向两边退去,给她闪出一条路来。
沈仙居走到解青衣面前,伸手将灵躯递了过去,说道“用不着啦,还你”
说罢反手拔出了万木惊春剑,众人一惊,却只见沈仙居倒转剑柄递给林洛道
“你那个青筠剑法似是而非,是偷学来的吧?既然你没有师门,那么入我神木门可好?沈仙居虽不肖,却不能让神木门的传承断在我的手里”
林洛待要拒绝,却看到沈仙居眼中浓浓的乞求之色。想到她这般惊才绝艳的女子落得如此下场,心中再也不忍,伸手便将万木惊春剑接过。
沈仙居冲她微微点头,转身便向外走去。
走着走着,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悲伤,放声大哭起来。
哭了一阵,悲声渐止,歌声又起。只听她歌道
昔年种柳,依依汉南
今看摇落,凄怆江潭.
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那句“树犹如此,人何以堪”,她反复吟唱数遍,似问天,又似问自己。
忽然间,她一声长啸道
“师父啊,你让仙居化身为人,这几十年来,仙居做人做的好不甘心”
语罢,沈仙居浑身上下绿光闪动,如是者七。
紧接着一道纯绿之气从她所站之处拔地而起,直冲云霄。
月夜之中顿时便是一个霹雳炸响,一场秋雨已经突如其来。而沈仙居早已经消失无踪,仿佛这个人从来没有来到过这个世上。
银杏长老看着那滴落的绿色雨滴,沉默半响后对众木族道,这场雨沈仙居一身神通所化,对我木族大有裨益,她虽与我京师木族有仇,但身后已经尽力化解,念她是个为情所伤的女孩子,这段恩怨就这么算了吧。
众木族点头称是,纷纷散去,高塔之上,方弃浑身已经被淋得透湿。
他看着大家各回各家,重重的打了一个喷嚏,慌乱的喊道“来人呐,别忘了我呀,我还在上面呐”。声音在夜空中传出去老远。
.........................................(尾声)
方弃感冒了,好在他本来就住在医院,挂水吃药最是方便不过。借此收获了老护士们不少同情和小护士们的很多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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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三公子发觉自己的帮闲老黄人间蒸发了,懊恼之余也有几分轻松。心想这厮知道自己不少隐私,没就没了吧,正到了换个帮闲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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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去月坛的游客,最近总能在那里看见两个喜欢穿古装的靓丽妹子。
其中年纪略长的一个喜欢穿粉红色的直领对襟;另一个则穿淡绿色的长袍,还喜欢背着一把剑,她们经常在一起耳鬓厮磨,相拥相抱。
这俩个汉服娘如此养眼,彼此间却过于亲热了些。但正是因为如此,一堆男男女女特地赶到月坛去。望着她们一边流口水,一边感叹好白菜都让白菜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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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坛公园里——沈仙居消失的地方。
一个戴着眼睛的男子,正仔细的盯着一棵刚长出来的小树看。
越看脸上的笑容越盛。他兴高采烈的叫自己的同事。
“周姐,你快来看”
那个被叫作周姐的中年阿姨扶着腰慢慢的走了过来,嘴里面唉声叹气
“哎呀小李呀,我可走不动了,我知道你喜欢树,可你也不用这么卖命吧”
“咱们今天可都考察了三个公园了,咱们园林局下来检查,哪遭过这个罪啊……你这是又发现什么宝贝了?”
那个其实已经不怎么年轻的小李,兴奋的指着小树说
“你看,这是一棵红豆杉,没想到在月坛公园还能发现红豆衫,我决定把它写到我的下一篇期刊文里面去”
周姐一撇嘴说“你还真是个树痴,一颗红豆衫就能把你高兴成这样,难怪你爹妈给你起名字叫李神木”
李神木却不理会周姐的笑话,只是喜形于色的盯着那棵树,越看越觉得喜爱。
周姐眼睛珠子一转,想起了自己那个宅在家里的单身女儿。心想小李岁数是大了点,但是学历高啊,听局里领导说在学术上还是很有潜力的。
于是周姐换上了一脸的笑容“小李我记得你今年是三十五岁对吧……”
李神木嘴里一边支应着,心中却想“这棵树怎么长得如此好看呢,一定要让公园找些栏杆把她围起来,免得那些来公园玩的熊孩子碰伤了她……”
一阵清风吹来,那棵幼小的红豆杉正随风摆动,似佳人持剑而舞。
有道是“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