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日沉睡不休啊!\"
半夏大惊小怪的喊了起来——\"我最近也特别嗜睡,会不会也是魂魄不全的缘故?\"
\"亲爱的您那是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纯属于缠绵一生的懒。\"
方弃笑嘻嘻揶揄她——
\"你的肉身本来就是魂魄凝结而成的嘛,要是三魂七魄不全,直接就会在外貌上表现出来,不是缺胳膊少腿,就是少心没肺。\"
\"你才没心没肺!\"半夏冲他做个鬼脸,还待要反唇相讥,却被毛晓寒插了进来。
\"能不能把魂儿叫回来?我记得我小时候大人老说我掉了魂儿,隔三岔五就要村头村尾的帮我叫魂儿。有时候对着树林,有时对着水缸,还有一次对着茅坑喊了半宿才喊回来......\"
大伙儿默默的交换了一个眼神,心想小孩子丢魂儿不是什么新鲜事。
树林也好,水缸也好,都是阴郁之气常年积聚的地方,免不了有些不成气候的小精怪盘踞其中。
可这种事也绝不应该频繁发生才对,无怪元汐兄长的龙魂挑了他当宿主,看来这位仁兄的魂魄本来就不甚牢靠的样子。
\"离的太远,信号连半格都没有,估计是出服务区了,已经喊不回来啦!\"半夏从怀里掏出个小罗盘模样的玩意儿,晃了两下便苦笑摇头。
余安沁余怒未消,冲着冯习宦大喊——\"那就用搜灵之术,先把刚才的那个混蛋给我找出来!你不是总夸口说自己的灵识敏锐强劲,足以覆盖百里么。\"
冯习宦一脸苦笑——\"你出手的时候我就试过了,那厮怕不是属钻天猴的,往空中一扑就没了影子,遁速之快简直是我平生仅见。\"
几人说的热闹,乐正绫却默默的向后退了一步。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方弃和半夏的身上有一股子她熟悉却并不喜欢的味道。尤以方弃为甚,因此下意识的想要躲的远一点。
\"说来也怪,这孩子的一魂一魄是怎么丢的?
如果也是方才抢魂魄的那个家伙动的手脚,他为何不一开始就把三魂七魄都抢走?
如果另有其人的话,他拿一个残缺的魂魄做什么呢?这事儿跟西南蛮又有什么关系?\"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线索却半点也无,大家都颇感挠头。
折腾了大半夜,人人都有些困乏,好在这男孩一时半会没有性命之忧,西南蛮的发动也不在一时。于是商议一番后也都决定先回房休息,等明天再做计较。
喧嚣已久的邮轮终于沉寂下来,轮机舱中发动机低沉的轰鸣声,传不了多远就融化在了夜色中。
近两万吨的庞然大物逆流直上,犁开漆黑的江水,向着两山夹峙的峡口驶去。
等到一轮红日在身后的江面上喷薄而出时,整条船又开始一点点的苏醒过来。
先是年高觉少的老人,而后是一批手拿低端单反的伪摄影爱好者,当然其中也不乏拿着手机对着朝阳一边乱摁一边大惊小怪的伪伪爱好者。
当嗜睡的孩子们也开始兴冲冲的跑上甲板时,餐厅中再度变得熙熙攘攘。
这天上午的行程是参观三峡人家,一处依峡而建的人造景观。这处景点不含在船票中,每人要额外收费三百五十元。
老人们过日子仔细,一听需要再掏腰包,倒有一少半不愿意去。
冯习宦两口子看厌了世间江河,自告奋勇要留在船上监视那个魂魄不全的男孩。
而曾钦杰则是之前陪领导和外地客商来过无数遍,对这个也是兴趣缺缺,若不是美婷嫌船上气闷,他也宁愿留在船上。
等到大家乱哄哄的分成九队,接驳的中型游船已经陆续靠了过来。
九艘游船首尾相接,在江上一字排开,开了不多久就寻到了一处汊口,轻轻一拐将长江干流甩在了身后,带着众人来到一处幽静碧郁的所在。
曾钦杰听到船上都是外地口音,心中警戒渐去。
他有心在美婷面前卖弄,便搂着她倚在了船栏处,历数两岸风光。不时讲上几个典故传说,倒比船上导游的解说更有趣些,引得美婷不时娇笑。
\"这里是所谓的巴人王宫。\"曾钦杰指着江畔崖壁上数十米高的一处台地笑道。
那平台不过千把平米空间,倒挤着十余座亭台楼阁,飞檐斗拱密集成灾,只有一条蜿蜒狭窄的悬空栈道与之相通。
\"文物局的同志们也是蛮拼的,不过是挖出了几个柱础和陶罐,就硬给论证成了王宫。也不知巴王为何如此倒霉,好不容易置办点房产还是在这种一翩腿就能跳崖的绝地......\"
美婷捂着嘴轻笑,眉头却不易察觉的皱了起来,她心想文物局的同志们看样子还是有水平的。这里如果不是巴人旧宫的话,那贴着崖壁肃立于水中的数百名蛮族武士又是怎么回事?
方弃等人此时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异样,不动声色的凑了过来,细细的打量着江水中的异状。
一个个彪悍的武士,或持短剑,或持长矛,或持角弓,半身浸泡于江水中。
身上的盔甲早已经锈蚀的不成模样,片片铜绿就像长在他们精赤的躯体上一般,更衬的满身死灰一样的颜色,远望去好似一块块长满青苔的礁石。
他们面色坚毅冷厉,剑出鞘,弓上弦,矛平端,宛如大敌当前,似乎下一刻就要断喝一声再与人分个生死。
而他们眼神中却空洞无一物,喜怒哀乐全无踪影,唯有浓到化不开的迷茫。
乐正绫轻叹道——\"我曾听人讲,巴人故地有临殉台,上有馆阁下有湍流,为巴王待死之所。
每当巴王去世时,都会有一群忠勇的亲卫高唱古国歌谣跳崖殉葬,作为巴王在阴间的护卫,看来说的就是这里了。\"
\"历代巴王的灵魂早已消逝,行宫也已经变作了景点,这些侍卫的阴灵却依然守在这此处,也不知多少年后才能解脱,真是令人唏嘘!\"方弃摇头晃脑的叹息,未曾留意到乐正绫抽着鼻子跑到了上风头。
\"旅游开发一定要有特点,跟风能搞出个什么来?\"旅游这块肥肉原来也不归曾钦杰分管,因此一说起来他就悻悻的,总觉得旅游局那帮废物遭贱了这片无双山水。
曾钦杰冷笑连连,批评起自己的对手来毫不留情——
\"盖的哪门子王宫嘛?巴掌大的地方,再怎么折腾也盖不过故宫去。花了小一个亿就弄出这么个玩意儿,每天客流量不过千,门票钱连水电费都不够。\"
\"要是我来搞,就把木头栈道扒了,全换成钢化玻璃步道。走在上头让你不光腿颤还要肝儿颤,什么王宫旧址也都推平......不推也行,也用玻璃盖起来,要一眼就能看见脚下的文物。
再修一个延伸到江面上的三百六十度玻璃观景平台,找几个保洁天天擦,干净的程度要以姑娘们一脚踩上去吓哭,汉子们一脚踩上去吓傻为标准。
平台的末端盖一溜儿厕所,不用马桶,全是蹲坑,追求的是江风由下而上直吹屁股的感觉。一低头就是百尺深渊,没尿也要吓出尿来,务求让游客们体会一下飘在空中方便的感觉.......\"
他越说越兴奋,美婷却是暗暗叫苦。江水中的那些武士阴灵脸色越来越难看,为首的几个怒容已现。
这里相当于古巴国的一处圣地,而这些护卫一灵不昧,世代守护于此,容不得半点对巴王的不敬。曾钦杰要把王宫改厕所,已然是触动了他们的逆鳞。
曾钦杰自己却浑然不觉,他此刻暂离官场,心中惆怅之余却也有说不出的放松。依稀间又变成了二十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才子,言语间少了七分谨慎,多了十分狂狷。
\"......说是巴王,其实就是个部落酋长,管的地盘或许还没我大。
名字也俗气,居然叫个廪君,直译过来就是管仓库的头儿,行政级别略等同于中储粮四川公司的总经理。
往高了说算个副局级,而且十有八九是个享受副局待遇,真论起来也就是个正处,搁在平时我都不拿眼皮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