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真正踏上了游侠千里之路,那种初获异能的狂喜却渐渐的淡去,毛晓寒眼下的心情其实很纠结。
替天行大道、拔刀除凶顽,这确实是蛮爽快的一件事。
可是杀人不眨眼也要有个限度,总不眨眼会很累的!
生活需要一些调剂,大侠也需要沟通和交流,需要和其他大侠拼酒啸傲,还需要和侠女们谈一谈感情。
可是刚当了十几天大侠的毛晓寒哪有这些门路?
他觉得自己已经不再属于那个凡人的世界,可是大侠的社交圈又在哪里呢?这是个大问题。
这一路上行来,毛晓寒掌握的法术越来越多,虽然在使用时经常会出些岔子,但整体上却是越来越顺畅。
对于天地元气的感知力也日渐敏锐,他不时能够感应到一些强大的力量波动在自己身边出现。
可是每次当他试图与对方建立联系之时,对面不是瞬间消失就是飘然远去。
似乎他们都在忌惮着什么,又或者这个世界也是有圈子的,新人想要入圈总是不容易。
可是眼前这个女人不一样,毛晓寒一眼就发现了她的与众不同,进而被她体内炙热狂暴的元气波动震撼。
难得的是她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转身离去,这给了毛晓寒非常大的幻想空间。所以他决定把去找下一个目标的时间拖后一下,先跟眼前的姑娘搭个讪。
反正那个涂炭生灵的狗官刚从京城回来,眼下正跟骚骚的新姘头打得火热,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离开夷陵。
而夷陵这座城市离他的老家已经不远,人和狗其实都差不多,在自己的家门口,总是格外有勇气。
于是他壮着胆子上前,自报家门之后就等着看对面女子的反应。
不是他沉得住气,而是身为一个积年老宅男,他实在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你就是那个把神识在我身上刷了一百八十多遍的家伙?你当是新房装修刮腻子呐!”女子好奇的问道——
“又或者你是头一天在江湖上闯荡?你家里人没教过你这么做不礼貌吗?”
女子的问题有些尖锐,不过听语气倒也没怎么生气,这让毛晓寒在尴尬之余多少又涌起了一丝希望。
“那啥,我是半路出家的……”
毛晓寒说到半截,就觉得迎面有一阵热浪袭来。
刹那间热浪透体而过,身上的每一根毛发、每一寸肌肤和每一滴血液都为之颤动,一种全身被人看遍的感觉随之而来。
毛晓寒一下子警觉起来,几乎是本能的运转起了体内的神识,方圆百米之内的水元瞬时间蠢蠢欲动。
一位旅客正在拧开一瓶新买的矿泉水,谁料盖子刚一松,瓶中的水就跟喷泉一样冲了出来,吓得他怪叫一声把瓶子扔在了地上。
那女子见了这一幕,脸上露出了了然于心的笑意,再看向毛晓寒的眼神中就少了些许警惕,多了一些调侃之意。
“你体内有一丝龙的血脉,但实在是稀薄的不像话。这一身真龙之力倒是蛮浓厚的,不过看上去不像是你自己修炼来的,而且控制的也是乱七八糟,你这是……有奇遇?”
这下子轮到毛晓寒警惕起来了,毕竟没有谁希望底细被人一眼看穿。不过犹豫了片刻之后,他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嗯,这种事也不算多新鲜,每过一段时间总有几个踩狗屎的。但这事儿就跟一下子中了超级大乐透一样,说不好是祸是福。”对面的女子悠悠的说道。
这种不以为然的态度让毛晓寒颇不爽,不过看在女神的份儿上,毛晓寒决定忍一忍。
看他欲言又止,对面美女的好奇似乎被勾了起来。
“你到底是做什么的呀?”
“我是专业大侠,好管世间不平事。”毛晓寒觉得自己眼下的职业还算体面,于是兴奋的拍了拍胸脯,两坨肥肉一通乱颤。
“那么抖胸大侠,你找我什么事儿?”女子哑然失笑,然后带着一点好奇和自矜问道,还没等毛晓寒回答便自己做大悟状。
“想要拜我为师学一身惊天动地震古烁今的绝技么?抱歉我这是家传的神通,一向不外传的。”
毛晓寒心说我想要拜你为妻也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收,想到美人大多是有脾气的,倒也没把她她言语中些许的傲慢放在心上。
于是振奋精神,鼓足了十二分的勇气,要向她表明心迹。
“那个……”
“what……?”
“我想跟说你个事儿,这事儿很要紧,对你我也很重要,就是不知道我想是…怎么个…我…”
毛晓寒生平第一次想要表白,却发现自己的cpU由于过于紧张快要崩溃,嘴里输出的都是些Error404一类的东西。
女子疑惑的看着他,然后毛晓寒颤颤巍巍的问道——“美女,能加个微信吗?”
“你这是打算泡我?”女子一脸惊诧,花容改色。
“别说那么直接。”毛晓寒立时脸就红了——“我只是想为你多姿多彩的生活点个赞。”
女子口中啧啧有声,开始上一眼下一眼的重新打量毛晓寒,就像是发现了多稀罕的玩意儿一样。
毛晓寒被她看的有些羞恼,忍不住开口问道——“很意外。”
“说实话挺意外的!”
“以前没被人表白过?”
“那倒不是”她笑着摇头——
“追我的人多了去了,既有胖的,也有屌丝的。
不过胖的一般都事业有成,屌丝的一般都比较有型儿。
像你这样把胖和屌丝结合的如此有机,居然还敢跟我搭讪,实在是出乎我的预料。”
这种话可就太伤人了,毛晓寒再怎么一见钟情也摁不住火了。
他低头暗想好歹我也是新出炉的大侠,虽然身怀绝世神功却不太会用,但怎么说也是段誉一流的人物,怎容你如此折辱。
愤怒开始在胸中滋生,他心想狗屁女神见鬼去吧,老子须得冷笑三声再扬长而去,这才能不落下风。
一念及此,他脸上顿时如同罩了一层寒霜。
谁料刚抬起头来,就见那女子早已经踩着小高跟儿轻飘飘的走远。于是心中更加恼怒,心道老子计划中的冷笑刚做了一个“冷”字出来,接下来大爷还要给你笑一个。
可你居然连挽尊的机会都不给我,这个女人好生恶毒。
正羞恼交加之时,却见那女子回头冲他莞尔一笑。
只这一笑,毛晓寒眼中的世界就失去了颜色,黑与白的空间之中只剩下朦朦胧胧的那一抹酒红。
“我叫乐正绫,以后有缘再会。”
火车站外,方弃和半夏已经打上了一辆出租车。
司机一听他们两个要去解放路,原本不怎么愿意拉,好在方弃果断承诺打表基础上加二十元,司机师傅这才换了一副笑脸。
“别怪我挑客人呐,这个时间解放路太堵了。”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见半夏脸色不太好看,还以为她心疼钱,于是一路上开始诉苦。
“我们这行不好干呐,不仅份子钱高还老被队长盘剥,上个月为了铲投诉又被他敲走了差不多五百块钱。
你们给评评理啊,那天我干了一个连班,整整开了二十四个小时,到后来觉着实在熬不住了,这才把停运的牌子扳下来了,想要开回家去睡一觉。
这时候有客人在路边招手,我摆摆手表示不拉了,结果就被人投诉拒载,你们说这算拒载吗?
我这没日没夜干一天也净挣不出五百来啊。我们那个队长也是个坏良心的,他巴不得有人投诉呢,一投诉他就能咔哧我们了……”
车开一路,司机唠叨了一路,到末了叹了一句——“眼下的夷陵城是越来越不能住了,收入低的要死,物价贵的吓人。”
听完这个半夏终于笑了——“全国人民都这么想哈,还没听说过有人觉得自己家乡收入高物价低的。”
“夷陵可不一样!”老司机在前头一本正经的摇头——
“这里可是两千多年的古城,我从出生就住在这里,眼睁睁的看着它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以前的夷陵城多好啊,虽然没有高楼大厦,可是随便往哪里一走都有亲切的感觉。”
一提起老夷陵城,司机又起了谈兴,眉飞色舞的说了许多典故。一直从磨基山和镇江塔说到了他们两个要去的解放路。
“这解放路原来就是夷陵城最热闹的地方,原本只是一条不起眼的小街。
可是四五百年前突然就搬来了许多大的商铺,眼下夷陵城中的老字号,一大半儿都是那个时候立起的招牌。
我小的时候解放路上还有“四不知”,你们知道“四不知”是啥子么?”。
见方弃和半夏全都摇头,老司机有些得意的笑着——
“你们肯定不知道,就算本地人知道的恐怕也不多了。
四不知是四个白手起家的生意人,从小摊小贩作成了大商大富,那可都是当年的传奇人物。
第一个是个卖桔子出身的李老板,我们这里原来卖桔子都是论手,一手就是五个。
李桔子从来一抓就比五个多,有时是六个有时是七个,别人说他抓错了,他就说自己不识数,差两个也不打紧;
下一个是卖红薯的陈挑夫,他的红薯又甜又糯,就是挑出来的时间久了之后难免就变凉,可他从来都只吆喝“热红薯呵”;
还有一个卖鲜鱼董老三,鱼都快要招苍蝇了他还一本正经的跟客人说这是刚出水的江团;
最后一个是铁匠曾大头,民国年间在街尾开了个铁匠铺子。平时握着个小锤子,打大件儿的家什也是三分力,打小件的玩意还是三分力。
每日里敲敲打打叮叮铛铛。有当官的邻居嫌他吵闹,捉他吃了一顿官司,可挨完板子回来,当天下午他就又点起了炉火,依然还是不紧不慢的做活儿。
这四个人呐,就是夷陵城老话中的四不知,分别是李桔子不知多少,陈红薯不知冷热、董鲜鱼不知死活,曾白铁不知轻重……”
说话间,解放路到了,司机把车停在了一处老店铺的门外。
那店铺的屋檐向外伸出三尺有余,明瓦下面压着一排排胳膊粗细的椽子。
木料在用于建房之前明显被火烤过,眼下虽然经百多年风雨侵袭,却是连半点腐烂的迹象都没有。
门口上方正当中的地方,挂着偌大的一块牌匾——“丰裕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