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节,赵承胤和殷延青都没有回来。
不过她现在也并不是特别的担心,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再说舅舅身边有二师兄,定是没有问题的。
每年的宫宴,若是没有太大的变故,是照例举行的,而今年依旧如此。
周媚其实很不喜欢各种宴席,规矩是一回事,主要是觉得无趣,凑在一起说些有的没的,聊聊八卦,让她着实提不起兴趣。
平时她宁肯呆在书房看看账目或者是陪着儿女说说话。
所以今年宫宴一结束,她就直接回到寝宫睡了很久。
次日就是和叶瑖一起去宗庙祭祖,焚香向叶家先祖汇报一下现在的国情,等等一系列的礼仪,小的时候过年只是玩,而如今却如此的繁琐劳累,好在宫里的女子并不多,若是真的三千佳丽,她这个皇后岂不是要累死烦死?
晚上回到寝宫,叶瑖因为有事还带着太子在御书房,而周媚哄睡了女儿,就准备歇息,前几日来红,到现在脾气都有些小暴躁,今儿还是强忍着才没有冷脸。
“小姐,魏公公在外求见。”春琴进来小声道。
“这么晚了有何事?让他进来吧。”用帕子沾湿了温水,在脸上擦了擦,好让自己清醒一下。
没多久,魏青就进来了,凑上前低声道:“娘娘,陈太后病危,如今卧榻不起,临终前说是想要见娘娘一面。”
她微微愣住,病危?陈太后今年刚刚四十岁吧,就算永巷的日子有些烦闷,但是吃穿用度她也从来没有亏待那前朝的皇帝和太后,大病小灾太医也会定时的过去,缘何病危?
“太医可说是什么病?”她并不想见那位陈太后,既然快要死了,见不见又有何用?
“前来传话的小太监说,是心绪难平,整日忧郁所致,是心病,太医无法对症下药。”
她站在原地,想了好一会,才对春琴和两个近身宫女道:“更衣。”
“是!”
换好衣裳之后,她就带着三个丫头和魏青,往永巷去了。
永巷在皇宫的西北角,那里有一条很长的巷子,巷子里是一间间房舍,房屋不是很好,只是由小四合院组成的,但是两边全部都是用十几米的高强堵住,任你插翅难飞,东西两边都有一座高大的厚重木门,外面则是由十几个人把守。
这里景色很荒凉,只能看到院子里会种着三五颗繁盛的槐树或者别的老树,在年节初始,依旧枯老如垂死一般,但是到了夏天,就会满眼的绿意。
守卫看到一身华服而来的周媚,赶忙跪地高呼:“奴才参见皇后娘娘。”
“都起来吧,把门打开,本宫进去看看。”
“是,娘娘请。”带头的一个侍卫长一挥手,八个守卫就上前联手将那两扇厚重的门用力的推开,扑面而来的是萧条和淡淡的霉味。
她面不改色的踏步走进去,魏青则是微微弓着腰在前面引路。
“娘娘,这就是陈太后的居所。”他们在其中一个门前停下,魏青在门上敲了两下,然后探出一个脑袋,是个婆子。
“哎哟,这不是魏公公吗?”荣康帝身边的太监总管,想不认识都难。
“别嬉皮笑脸的,没看到皇后娘娘在此,不想要你的脑袋了?”魏青厉喝。
那婆子顿时回过神,看到夜色下站在魏青身后的华服女子,赶忙跑出来跪倒在地:“奴婢不知皇后娘娘驾到,适才多有失态,还请皇后娘娘赎罪。”
“魏青,咱们进去吧。”她没有理会那个婆子,跨过高高的门槛就走了进去。
院子不大,但是也比周媚曾经在渝州府住的地方要大不少,院子里有一口井,几棵枯树,夜色下,其中一个屋子透出淡淡的光晕,隐约还能听到说话声和咳嗽声。
“皇后娘娘驾到。”魏青在外面高声喊道。
之后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窸窣声,接着一个婆子就跑出来,看到周媚赶忙跪地请安。
这个婆子周媚并不觉得陌生,正是陈太后曾经身边的管事姑姑崔氏。
“陈太后身子有恙,可请了太医?”她低头看着伏地的崔氏。
崔氏点点头:“回皇后娘娘,太后的身子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虽说每月太医都会来几次,但是依旧不见起色,如今更是……”
“你起来吧,魏青,派人在外面守着,本宫自己进去。”
“娘娘,不可,您千金之躯……”这万一出个什么事,他可如何向皇上交代。
“没事的。”
屋子里很简单,只有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方桌和四张凳子,临窗还放着一张书桌,书桌上放着文房四宝,和几本书,桌角放着一个高脖花斛,里面插着两支梅花,如今花瓣有些耷拉下来,不再新鲜。
察觉到有人进来,陈太后吃力的睁开眼,看着眼前那抹眼里映入眼中,在朦胧的烛光下,显得有些恍惚。
“陈太后,你找本宫有何事?”周媚淡淡的问道。
陈太后听着就笑了,虽说没有发出声音,但依旧让她咳嗽起来,屋子里烧着炭炉,按理说冷宫里是不可能有的,但是周媚并没有在这种小事上苛待他们。
陈太后看着更加的娇艳,也更加的沉稳霸气的女子,想着自己从来都没有做过皇后,直接从太子妃窜到了太后的位置,如今她更是连太后都不是,自己的命运从来都没有攥在自己手里的时候,未出嫁的时候在父亲手里,出嫁之后在夫君手里,做了太后一方面想掌握自己,一方面却又要努力的维系着和儿子的关系,她汲汲营营一生,最后却落得这个下场,而这个女人似乎不用努力就可以得到,命运是何其的不公。
“皇后娘娘,咱们可是有好些年没见了。”她努力的撑起来靠在有些陈旧的大迎枕上靠着。
“见不见又如何?反正相看两相厌,何必见面惹得自己心中不快。”
陈太后微微一愣,随后就笑了:“难怪,以往的宫宴皇后娘娘都几乎不来,原来如此。”
她扭头看着精神萎顿的陈太后,声线清冷:“有事就说吧,简单的我可以答应你,但若是想要用死来激起我的同情心,那还是免了,本宫的同情心没有那么廉价。”
“身为皇后,连表面功夫都不做,可不见得是好事。”陈太后嗤笑道。
“无所谓,叶瑖根本就不在乎。”她挥袖扫了一下椅子,然后坐下去。
陈太后只听到这句话就知道,确实是如此,否则的话没有那个皇后敢明里暗里的直呼皇帝的名讳。
“说句你不爱听的,你正是因为太爱做表面功夫才落得如此下场,叶瑖将朝政还给叶逸,让你觉得整个天下都是你们母子的了吧?你也不想想,宏元帝壮年之时,他都能将朝政攥在手里,一个叶逸再加上一个女人又算得了什么?当初若是你能撕破脸将于青霞早点解决了,事情也不会发展到今天,自作自受。”
“逸儿是我唯一的儿子,哀家不想因为一个女人和儿子的关系闹僵了。”她有些不甘有些委屈的说道。
别人也许不理解她,但是如今周媚也是母亲了,她怎么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妇人之仁,那你就因为一个女人,将你们母子陷入到这种境地,就满意了?”
“若是你,你要怎么做?”她吼道。
“我?”周媚扭头看着陈太后,唇角勾起一抹绝艳的笑容,但是笑意并没有深入到眼底:“我会杀了那个媚主祸国的女人,要么将他赶下龙椅,身为帝王,被一个女人左右思想,他就不配做我的儿子。”
爱入骨是一回事,但是为了女人失掉理智又是另一回事,叶瑖和她鹣鲽情深,却从来不会让她干预政事,她也不会去管他是如何治理天下的,夫妻夫妻,说的就是夫在前,妻在后,阴阳颠倒,乾坤逆转,或许你会名扬天下,但是其九成的结果会遗臭万年,她没有那么大的野心,要的不过只是叶瑖和孩子,这种事都操心不完,为何她还要做着女人的事情,再兼顾着男人的事业。
“嗬,你说的倒是轻松。”陈太后心里大惊,但是却死撑着讥讽于她。
周媚看着外面渐渐浓重的夜色,语带厌恶道:“有什么要说的就快点,本宫今儿很累。”
陈太后看着周媚那毫不掩饰的眼神和神色,轻声道:“我只想求皇后娘娘,若是我有一日死了,还请娘娘向九叔求情,将逸儿放出永巷。”
“不可能。”她很干脆的拒绝。
“为何?娘娘,您也是做母亲的人,为何就不能答应我这个最后的请求?”
“因为放他出去后患无穷,女人的嫉妒心是可怕的,男人同样,于青霞是他的挚爱,虽说已经死了,但若是他得到自由,想要报复的话,没成功还好,若是成功了,以后太子继位会很危险,而若是没有成功,放他出去,就等于是将他送上断头台。再者说了,出去以后他如何生活,你可想过?还是你觉得皇上能让他做个闲散王爷?”
“难道不可以吗?逸儿始终是太宗的子孙。”
“太宗的子孙太多,不差他一个,若是只有这一个请求,以后还是莫要再提了,就算你以死相逼也没用,反正你死后也入不了皇陵。”
说完,站起身就出去了。
陈太后被气的不轻,她抬手抓住一个茶碗用力的扔出去,嘶声喊道:“周媚,你好狠毒的心吶。”
“承让了,当初你设计谋害于青霞,不也是差点害的承北侯府满门抄斩?没事还是多烧烧香,免得死后下十八层地狱。”清雅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传进来,让陈太后当场用力的咳嗽起来,等咳嗽声渐停,掌心里一滩血迹。
赵若仙已经在自己院子的门口等了很久了,即使同住的两个女人对她冷嘲热讽,她也丝毫不在乎,曾经她被皇上下令杖责三十,打的皮开肉绽,奄奄一息的仍在永巷,还以为真的命不久矣,谁晓得老天垂怜,居然让他硬撑过来了,虽说现在她的一只腿废掉。
今日听说皇后娘娘要来永巷,她就等在门口了,她不想在这里呆着了,每日里没同住的两个女人欺辱不说,那寂寞更是让她近乎疯掉。
而如今皇后娘娘就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
“嘁,那傻女人还等着呢?死心吧,人家现在可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你算个什么东西。”后面,一扇窗户敞开,探出一张素着的脸。
“哎哟姐姐,您别忘了,她可是和皇后娘娘家有姻亲关系呢。”另一人也插入进来,冷笑道。
“得了吧,现在说不知道她那个娘可是害死了人家的亲祖母才坐上那个位置的,果然是贱人生的,一样的下贱。”真是倒了几辈子的霉,才会住进这个院子里。
“真的假的?”
“这还有假?现在满京城谁不知道。当初承北侯府闹天花,若不是皇后娘娘,他们早不知道能不能活到今天了,谁想到这个女人居然恩将仇报,最后居然还能进宫,可惜了,一辈子都没有得到圣宠,就沦落到这种地步,现在还真有脸,听说皇后娘娘来了,就跟条狗似的守着,难不成她真的以为自己能离开这不成?别做梦了,进来之后,连尸体都抬不出去,何况是个活人。”
那一*的冷言冷语不断的涌向赵若仙,她心里恨,恨不得上去撕烂了她们的嘴,但是这几年下来,她在那两个女人的身上吃了很多的苦,除非是她真的不想活了,才彻底的和她们撕破脸。
想到这里,她就觉得自己真的能坚持下来,上天必定会厚待她的。
然后,借着月光和两排宫灯,她看到那抹鎏金锦袍的女子从一个院子出来,她脸上激动的情绪无以言表,赶忙抬腿,就拖着残缺的右腿往那边冲过去。
“奴婢参见皇后娘娘。”她从前的骄傲已经一去不复返,只要能离开这里,她就算是一辈子伺候着她,她也会二话不说的。
背对着她的周媚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停住脚步,转过身,就看到匍匐再地的赵若仙。
“赵更衣,有何事?”她淡淡道。
赵若仙咬牙抬头看着周媚,在明亮的宫灯下,她美的不可方物,相比较起故作较弱的于青霞,她的气场让人心颤。
突然之间,她觉得面前的女人是如此的陌生,和数年前在承北侯府的时候,完全就似变了一个人一般。
心底颤抖着,明明想说的话就在嘴边,而嘴巴也张开了,却说不出半个字。
“天寒露重,本宫身子也乏了,回宫。”
“皇后娘娘回宫。”魏青冲着那厚重的高门大喊道,然后宫门缓缓的打开。
一墙之隔,俨然就是两个世界。
站在永巷门口,周媚突然停下脚步,背对着厚重的宫门,看着满天的繁星,脸上的表情让人看不真切。
“魏青,去叮嘱一声,若是谁敢在永巷里胡闹,做些手脚不干净的事情,发现一个,砍掉手脚。”
“奴才这就去。”魏青躬身,然后就冲着原路回去了。
而她则是借着明亮的宫灯映射下,朝着自己的寝宫去了。
魏青当然不觉得娘娘这么做就是为了赵若仙撑腰,否则的话也不会交代的这么笼统。
等他把话传到后,原先还对赵若仙冷嘲热讽的两个曾经的宫妃身子颤抖的如同筛糠,而赵若仙看着那两个人前后巨大的反差,心里别提多痛快了。
魏青是个人精,对于赵若仙的心里动作,他可是看的一清二楚。
“赵更衣,皇后娘娘交代的奴才是一字不落的说完了,想必赵更衣没有听清楚,娘娘说的是任何人,这其中当然也包括赵更衣,咱们娘娘心善,心里自然希望即使在永巷里,几位旧主也能安安分分的,否则的话娘娘会砍断你们的手脚,而若是让娘娘为难,皇上恐怕会直接要你们的命,诸位旧主平时还是谨言慎行的好。咱家的话都交代完了,夜深露重,几位旧主还请早些安置。”
说完,魏青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回到乾清宫,叶瑖已经在这里了,看到她进来,合上手中的奏疏,看着她穿戴整齐的样子,似乎知道她去了什么地方。
“她都和你说什么了?”
“说是等她死了就放叶逸离开,想得美,当本宫是傻子不成。”周媚冷嗤一声。
“我还以为你会心软。”叶瑖轻笑。
周媚娇嗔的瞪了他一眼,在他心口点了两下:“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我是皇后,一国之母,何必和那些人做表面功夫。”
“说的好,不愧是朕慧眼识珠娶回来的妻子。”
周媚眨眨眼,下一刻脸上就泛起一片可疑的红晕。
“你越来越厚脸皮了,有这么夸自己的吗?”
叶瑖被她这句话说的通体舒畅,龙颜大悦,将她搂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笑道:“朕说的都是实话,皇后何必挑朕的刺,有你,有珵儿,有固伦,朕此生足矣。”
前些日子那番真心话说完,此后说起来似乎越来越顺嘴,有些羞涩的话几乎张嘴就来,每日里国事繁忙,只要能看到她的背影,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能让他觉得再累也是幸福的。
浴室内,热气蒸腾,池水中,鸳鸯交颈,低浅吟哦,美人在怀,曼妙的腰身细滑如水蛇,绝艳的脸庞妖媚如海棠,酣畅的呻吟娇颤媚骨,战栗的娇躯蚀骨*,他一直都知道他的媚儿有多么的娇媚,即使他再疯狂,她都能无限度的承受,闺房一百零八式,他试过全套,她的骨头软的让他心惊,媚的让他心折。
一夜缠绵,红帐翻飞,次日清晨他也依旧能拥着她继续酣睡。
每逢过年腊月二十三封笔,正月初六开朝,这中间的日子是他最幸福的时候。
可以夜夜缠绵,日日拥抱着她醒来,即使每每早膳也不会动半点。
“媚儿,想出宫吗?”上午,看着她睁开眼,叶瑖问道。
周媚摇摇头,眼睛还处在迷离状态:“出去做什么,天儿冷,也没有什么好玩的。”
“我以为你整日的闷在宫里,会觉得无聊。”看来是白担心了。
“才不会呢,固伦可是好玩的紧。”出去还要带着他们,如今固伦年纪还小,又那么可爱,她可不想出去冒险。
古代穿越者说什么来到古代就要去逛逛青楼,吃饱了撑的?青楼无非就是男人和女人那啥的地方,有什么好看的,再重口也没有去听墙角的习惯。
不过……
“御花园的湖水好像结冰了,今儿不如就去溜冰。”
“……好吧。”他家的皇后还是和别家不一样的,从来就不会混吃等死。
“我也很久没有活动活动了,觉得身子骨都懒了,等溜冰完咱们在切磋一下,活动活动筋骨。”
“……朕每晚都会带着皇后活动,看来还不够。”叶瑖声音暗哑的说道。
说完,俊逸出尘的脸庞渐渐伏下来,只是这次他没有得逞。
“公主金安,皇上和娘娘还没有起身。”外面传来近身宫女云诗的声音。
叶晞有些失望,她很早就起身了,也已经写完了两张大字,想来给母后看看的,谁想到现在都快要巳时了,父皇和母后还没有起身。
“那我就在这里等着。”她带着秋书和冬画走了出去。
周媚看到被憋得有些委屈的叶瑖,笑的别提多痛快了。
叶瑖被自己的女儿打断房事,知道也不能继续下去了,所以最后狠狠的在她的唇上蹂躏一遍,一直到双唇红肿,才心满意足的起身下榻。
平时不是早朝的时候,叶瑖从来不让太监进来伺候,而且今儿不用穿朝服,只是随意的换上了一件银白色的九龙缎袍,回头看到妻子洗漱完毕,走到衣柜前打量着偌大衣柜里面的几十件衣裳,挑了一件艳红色的给她。
换好衣裳走出去,这个不早不晚的时间,他们是不会吃什么的。
等周媚和女儿腻歪一番,叶珵也从姬家回来了,这两年每年的正月里,叶珵都会去姬家看看姬老爷子和姬珩,还有其他的几位太傅,而民间对于太子的口碑也是好的不得了。
御花园里的莲花池中,此时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周媚已经换了一套简单的骑马装,这里没有冰鞋,只能穿着绣花鞋。
叶瑖先让宫里的侍卫在冰上探了探,发现冰块确实很厚,这才放心让他们上去。
周媚已经不记得多少年没有溜冰了,尤记得在国外读书的时候,闺蜜很喜欢花样滑冰,曾经带着她报了社团,虽说她不会各种花样,但是简单的动作还是没问题的,不知道这些年有没有生疏。
“母后,真的要上去吗?”叶晞拉着周媚的手,看着那白花花的冰面,有些害怕。
她低头看着身边的小萝莉,抱着她就踏上了冰面,察觉到小萝莉搂紧她的脖子,笑道:“固伦不怕,母后会扶着你的。”
“不如让人做个冰橇。”叶瑖在旁边说道。
“没事的。”曾经她也在冰面上摔倒过很多次,骨头哪里有那容易骨折,不过女儿还小,定是要好好的保护着才行。
弯腰将女儿放下,然后和她面对面,拉着她的小手,笑道:“固伦别怕,母后会扶着你的,绝对不会让你摔着。”前些日子刚下过雪,而眼瞅着就要春暖花开了,用不了一个月,这冰面就会融化,到时候就没得玩了。
固伦看着母亲那柔和的笑容,心里也觉得应该会没事,就站在冰面上,被她拉着轻轻的往前走,没走多久,她的小嘴儿就扯开了笑容,真好玩,上面滑溜溜的,完全就不用走,被母后拉着就能动。
叶珵在旁边看的心痒痒,抬脚上来就也准备开溜,但是他哪里知道会这么滑,没等站的太稳,就脚下失去重心,张牙舞爪的就要摔下去,好在叶瑖搀扶的够快。
“小心点。”叶瑖笑着说道。
这个臭小子,真的以为很容易?没看到刚才试探冰的厚度的禁卫都摔了好多次?
“娘怎么就没事?”叶珵很不服气,他可是太子,刚才若不是爹扶着,直接就仰面倒下了,太丢脸。
“你娘……曾经也许也摔过很多次。”媚儿是在哪里学的?
远处,冰面上女儿和妻子的笑声传出很远,两人在冰上不断的滑动着,偶尔她还会带着固伦做几个动作,虽说有些不伦不类。
“母后,您松手。”小固伦有些兴奋,这里真的很好玩,但是总被母后牵着,她觉得有些不痛快。
周媚轻轻的松开手,然后就看到小丫头挥舞着双臂飞出去,嘴里还发出尖叫。
她就知道,只是玩了这么一会,能学会咋怪,冰面上的惯性,也是直接能把人甩出去。
就在叶瑖为女儿心疼的想要飞奔过去的时候,却看到妻子脚尖一点,整个人冲着固伦飞过去,然后将她直接捞在怀里,然后单手撑在冰面上,稳稳的停住,动作飘逸而唯美。
虽说有一瞬间的错愕,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她毕竟是长春子老先生的弟子,有点伸手也不足为奇,只是他从来没有见过而已。
小固伦从惊吓中回过神,然后就看到自己被母后抱在怀里,可能是想到刚才的样子,却没有哭,反而咯咯咯的笑起来。
“母后,你好棒。”
“你可是吓死母后了,刚才差点没摔倒。”
“固伦不怕。”母后不会不让她玩了吧?
“不怕就好,母后先扶着你,慢慢来,等学会了,明年咱们再继续玩。”
“母后真好,固伦还以为母后不让固伦玩了呢。”她拍着小胸口说道。
周媚笑着点点女儿的小鼻头,“又不是坏事,怎么能不让玩,只是母后不在的话,固伦不能自己过来知道吗?你年纪还小,若是不小心摔着了,母后会心疼的。”
“固伦知道,不会让母后心疼的。”
这边,叶珵在父亲的看顾下,磕磕绊绊的玩着,那边固伦也是小心翼翼的攥着周媚的手。
等到临近午膳的时候,叶珵已经稍微熟练了很多,动作也变得顺畅不少,而叶晞还是有些颤颤巍巍的,这让她很受挫,在离开御花园的时候,不断地说着等用过午膳继续过来玩,叶瑖点头之后,她才抱着父亲的脖子,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接下来的今日,叶珵似乎找到了乐趣,整日里都来后花园溜冰,不过两日就已经玩的很是厉害,而有他在固伦身边,周媚也放心不少,但还是在他们玩的时候,自己就在旁边看着。
正月初六,前朝开笔,接连数道加急文书从江南送来,叶瑖彻底的陷入了忙碌,每晚回来的时间都在子时以后,甚至有时候中午都无法过来。
王嬷嬷还和周媚悄声说让她给皇上送点心,却被周媚拒绝了。
关心也不是这种关心法,宫里他是皇帝,若是饿了渴了,多少人在旁边供着,如今正忙,她何必过去瞎转悠。
还不如忙完之后,让小厨房做些饭菜,给她补一补。
但是她不送,不代表别人不送,比如秦婉瑜,比如陈玉娇。
等魏青把这消息告诉周媚的时候,周媚也只是笑了笑,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告诉他,让魏青传话给廖凡,若是她们这两人再去往勤政殿送东西的时候,把吃食全部让下人分了,不用送到御前。
景乐宫,江碧瑶正在和徐盈做衣裳,眼瞅着皇后的千秋节都要到了,虽说依旧不会大宴群臣,但是皇上依旧会在那一日,在乾清宫让人摆下几桌酒席,请皇后娘娘的外家进宫来为娘娘祝寿,而因为这样,皇上的万寿节也是很简单,这几年从来就没有大肆操办过。
“总觉得,如今过得日子还是很不错的,秦婉瑜何必去自讨没趣,得罪了皇后娘娘,在宫里哪里还有立足之地。”
徐盈看了她一眼笑道:“这种小事还是得罪不了皇后娘娘的,她说不定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怕的是她们会污了皇上的眼。”
“徐姐姐,你不会觉得宫里的日子太长,每日都很难熬吗?”
“不会。”徐盈看看时间,然后对身边的侍女道:“告诉小厨房,让他们做两样太子和公主喜欢吃的东西,还有梅花糕也别忘记了。”
“是娘娘,奴婢这就去。”
等侍女离开,徐盈笑道:“今儿太子会带着公主过来用午膳,江妹妹就在这里用吧。”
“好啊,妹妹也有好些日子没有看到太子了,这心里也挂念着。”
看着外面天儿不早了,两人收起绣架,然后外面一个婆子就进来了,“娘娘,太子也带着公主往咱们景乐宫来了。”
徐盈唇角的笑容止都止不住,赶忙拉着江碧瑶就往外走,还说道:“每次都来的很是准时,就算是晚了也会让孙英来说一声。”
有时候她觉得皇后娘娘很狡猾,用自己的一对儿女让她们安分,但是却也明白,皇后完全就是好心,一点都不避讳着她们是否会对太子和公主有不利的心思,这种完全的放心,让徐盈心里暖暖的,即使自己没有子嗣,没有夫君的疼爱,但是有这么两个可爱的孩子喊着自己母妃,她也心满意足了。
这种好,她想一辈子珍藏着,绝对不会让任何人破坏,也舍不得破坏。
“徐母妃,江母妃,珵儿给你们请安了。”叶珵领着妹妹走过来,抱拳行礼。
叶晞也是像模像样的福了福,“固伦给两位母妃请安。”
“哎哟,咱们可爱的小公主快起来,哪里用那么多的礼数,你能来,母妃高兴的很。”
徐盈上前抱起叶晞,就和叶珵以及江碧瑶走进景乐宫大殿。
“徐母妃,珵儿每月都会来几次陪着您用膳的,天儿暖了还好,现在天寒地冻的,外面多辆,可别受了风寒。”
“没关系的,我和你江母妃坐不住,知道你们来,就在外面站了一会。”然后看着怀里的小萝莉问道:“咱们的小公主想要吃什么呀?”
“固伦要吃江母妃做的芙蓉糕。”
江碧瑶怜爱的在她小脸上轻轻的捏了捏,笑道:“好,江母妃知道固伦爱吃,已经带来了。”
叶珵则是坐在旁边,看着两人围着叶晞说笑不停,叹息道:“以前没有小晞的时候,明明两位母妃是最疼珵儿的。”
徐盈和江碧瑶对视一眼,然后欢快的笑起来,“太子还和固伦吃醋呀,太子喜欢的梅花糕,母妃也准备着呢。”
说着就赶忙让宫里的嬷嬷去端上来,然后就让人去准备着上午膳。
等坐下后,徐盈抱着叶晞,问叶珵道:“太子,这些日子皇上很忙碌,灵溪宫和盈翠殿的两人可还去?”
叶珵点点头,小脸的表情有些不善,“去,天天去,只是爹从来都没有见她们,送去的吃食也全部打赏给了下人,今儿爹还对廖凡说,若是明日再去,就让她们在宫里各自抄写经书千卷为我娘祈福,免得没事找事。”
他并不喜欢宫里的这些个女人,他如今也到了该明白的时候了,知道她们是父亲的妾室,虽说父亲从来没有宠幸过她们,甚至连看一眼都没有,但是即使放在那里,他心里也不舒服。
如今江母妃和徐母妃是对父亲没有了奢望,若是心里还有那种想法的话,他和妹妹也是不会如此亲近她们的,这两个人对自己和妹妹很好,他不希望发展到那一天,否则的话,他也是不会手软的。
爹和他说过,以后他登基,后宫里也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前朝后宫的平衡很重要,但是也说过,不管有多少个女人,他想宠幸谁,那是他的是,前朝的文武百官,是干涉不了他的。
虽然有些懵懂,却也了解不少。
徐盈知道,太子越大,就越有主见,如今之所以还亲近她们,是觉得她们对帝后的感情无碍,若是有一日她真的走入偏锋,这宫里也就没有她的位置了。
如今的感觉,她和皇后就好似是姐妹一般,而姐妹共侍一夫,皇后会觉得恶心,要么做皇后的姐妹,要么就做皇后的敌人,她将这碗水,端的越来越平了,从来都没有往旁边的那一碗水里面,落入半滴。
否则的话,她这半滴都要落地摔得粉碎,只因为皇上的那碗水,已经满了,哪怕是多放入一点,都要溢出来。
“太子,徐母妃知道你话中的意思,只是若是真的有那种想法,徐母妃也不会过的像现在这般舒适了。”
“珵儿言语有些不敬,还请徐母妃切勿见怪。”他站起身拱手说道。
徐盈将固伦放到江碧瑶的手里,把叶珵拉着坐在自己身边。
“太子,皇后娘娘是个好人,这一点徐母妃心里再清楚不过了,看看前朝后宫,没有那位中宫的子女能和宫妃如此亲近的,徐母妃从来没有怪皇后娘娘独占圣宠,只是感叹徐母妃自己,命不由己,如今你每月都能来陪着两位母妃用膳,也是皇后娘娘的仁慈,而你还来,想必也是觉得我和你江母妃现在值得你敬着,既然如此,我们两人如何能辜负皇后娘娘的怜惜,如何能舍得丢掉太子的敬重。”
“徐母妃,珵儿很敬重两位母妃的,来这里用膳,也不是娘叮嘱的。”
“母妃心里明白,娘娘从不在背后非议他人,也担得起母仪天下,而皇帝有皇帝的无奈,母妃心里也明白,所以太子也尽管放心,能这般岁月静好,安心养老,我和你江母妃,也就心满意足了。”
叶珵这个时候才勾起好看的唇笑道:“两位母妃放心吧,等以后珵儿登基,若是两位母妃在宫里住的烦躁了,珵儿会让两位母妃去宫外走走,若是遇到好看的地方想要住上一两年,也是可以的。”
“难道只能住上一两年吗?”江碧瑶笑眯眯的问道。
“那已经足够了。”叶珵挺了挺小胸膛,“以后珵儿也会有子嗣的,而爹说等他退位就带着娘到处游历,顺便找个好地方住下来,两位母妃还要在宫里帮着珵儿的。”
“是是是,帮着太子您照顾小娃娃。”这小家伙,懂的可真不少,现在才六岁,连五个生日都没过完呢,这都是谁教的。
在景乐宫用过午膳,叶珵就先离开了,而叶晞则是留下来,听徐盈抚琴。
第二日,秦婉瑜和陈玉娇再次提着补品去了勤政殿,只是这一次连话都没有说一句,就被廖凡挥手喊来人给架住了。
“秦昭仪,陈美人,皇上有旨,既然两位娘娘如此清闲,就禁足宫中为皇后娘娘抄写法华经千卷,为娘娘祈福,何时抄完,何时解禁。带走。”
两人傻了眼,似乎是不敢相信,明明都已经连着来了五六日了,缘何前些日子没事,今儿却被下了禁足令,还要为皇后娘娘抄写经书,定是有人在背地里耍手段,而两人直接就想到了周媚的头上。
不过,就算是心里恨得要死,但还是被架回去,根本就是无力反抗。
然后当日中午,一道圣旨再次在后宫传开。
后宫宫妃,无皇后旨意,一律不得踏入前朝半步,否则的话虢夺封号,打入永巷。
这圣旨一下,周媚含在嘴里的茶水直接喷出去了,这个叶瑖,是嫌她太舒服,给她拉仇恨不成?
徐贵妃和江淑妃没有任何的动作和反应,而甄清灵却是后怕的在宫里大病一场,她还想着明儿和秦婉瑜他们一同给皇上送补品的,幸亏是犹豫了一下,否则今儿连她都要跟着受罚。
不过之后她就有些幸灾乐祸了,那两个女人纯属活该,她还是关起宫门过自己的小日子得了。
当晚,叶珵回来用完膳的时候,乐的嘴角都合不拢了,看的周媚直挑眉。
“什么事让你这么美?”
“嘿嘿,我只是高兴,爹心里只有娘一个。”
“这不是早就天下皆知的事情了?我的儿子也太迟钝了吧?”
叶珵气恼,他在这里为娘着急,她居然还取笑自己儿子,真是的。
“娘,那几个女人长得也不错,万一爹不小心被她们给设计了,可如何是好?您都不着急?”
周媚抬手揉了揉儿子的头,看到有些乱,才松开手,故作高深的说道:“殷勤是种病,一病要人命。”
“娘的意思是说,那两个女人得病了?”
“是啊,深宫寂寞病,不治将恐深,若是随便治,寸寸剔骨深。”说完,周媚在心里默念了一边,然后脸色大喜的看着儿子道:“儿子,你觉得娘这首诗作的如何?”
谁料想,太子爷却长叹一口气,无奈的看着自家娘亲,“娘,您别闹了,这哪里算是诗。”
“打油诗都不算?”
“……算吧。”若是说打油诗都不算,今儿娘就和他不算了。
有个太过没有正形的娘,也是种无奈,太子表示,自家肩上的担子亚历山大。
看来自家老爹的口味真的很不一般,不知道他会不会继承这一点,想到这里,他就身子骨发寒,有些坐立不安。
等第二天他把娘的诗说给父亲听,发现皇上老爹的表情大悦,连连称赞这是好诗,丝毫没有发现,儿子的整个人都不好了。
正月底,赵承胤和殷延青终于回朝,这次回来,还待会江南七府知府以及漕运总督,等大小三十多名官员,而且还待会足足近十口半身高的大箱子,里面全部都是近十年来账目,全部都是他们这些贪官污吏往来的受贿账目以及对方的把柄,大到知府,小到富商,尤其还有江南首富林家近些年四代家主,全部被锁回京城。
金銮殿上,当叶瑖看到那齐腰高的木箱,里面一本本的账目,只是看了几本,脸色就已经完全变了。
旁边的朝廷大员看到皇上的脸色,全部都沉寂下来,针落可闻。
许久之后,叶瑖才对赵承胤道:“赵大人,全部将这些账册带回刑部,虽说你刚回来,但是也歇息不得,回去之后连同户部,吏部三部会审。罪大恶极者,诛。贪污受贿者,诛。鱼肉百姓者,诛。身犯命案者,诛。蒙冤入狱者,放。无辜牵连者,放。若是三部之内有谁玩忽职守,包庇凶徒者,朕将他满门抄斩,在其位谋其政,叶家的天下,不能败坏在那些自私自利,心狠手辣之人的手里。”
“皇上万岁万岁岁万万岁!”群臣心惊胆战,跪下高呼万岁,生怕声音太小,让龙椅上的帝王听到自己那震颤耳膜的心跳声。
而身在后宫的周媚知道舅舅和二师兄平安回来,她也就放心了,本来还想召他们进宫说说话,后来听魏青说,皇上已经派下任务,短时间怕是无暇分身,她才暂时搁下心思。
再之后,赵承胤主审,户部和吏部陪审,三部只是看那几箱子的账目,就不吃不睡的熬了足足有五天,等第六天清晨从刑部衙门出来之后,三位大人直挺挺的躺在府门前,还是被衙门里的人给抬回了各自的府里。
这一觉,足足睡了两日,赵承胤一醒,洗漱更衣,草草的吃了早饭,就直奔刑部衙门。
在门口看到从对面而来的两顶轿子停下,他则是负手站在衙门口等着两人下轿,之后三人面面相觑,齐齐仰天大笑。
接下来的日子,三部会审忙得一塌糊涂,而赵承胤还好说,其他两位大人却很是心惊,只因为赵承胤带回来的这些人全部都是戴罪之身,无一人蒙冤,能做到这种地步的,大燕朝近乎无人出其左右。
等审问的全部奏疏上呈帝前,圣旨当日下达,全部斩立决,不牵涉其无辜家人子嗣,按其罪名轻重,家产充公,江南首富林家,被抄没家产,充入国库。
在江南屹立二百年之久的林家,那是天下闻名,据闻从林家抄没的家产足以抵得上近二十年国库的收入,奇珍异宝更是让人瞠目结舌,居然还有数十件内务府造册的贡品,可谓是轰动了整个大燕朝。
而随后国库中就有六百万两白银,被殷延青亲自押送,运往大燕朝西北大营,江南漕运大坝更是被修缮的恢宏壮观,坚固如山,后来成为很多文人学子游览的圣地,朝内朝外,对于帝王的敬仰,近乎达到了鼎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