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远处厚重的惊鸣声,外面走进来一个手持拂尘的年约三旬的太监。
一进来他就笑眯眯的冲着陈太后打了一个千:“奴才给太后娘娘请安了,无极殿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皇上遣奴才过来,请太后娘娘以及诸位王妃夫人去无极殿准备用晚膳。”
“哀家知道了,小魏子去和皇上说,哀家与众位夫人随后就到。”
“是,奴才这就先去回了皇上,奴才告退。”
等御前魏公公离开之后,皇太后就招呼众人准备去前面用膳,随后等陈太后坐上凤撵,后面坐轿子的坐轿子,结伴走路的走路,一时间整个后宫显得格外的热闹,也为这偌大的后宫添了一丝人气儿。
无极殿是平时皇帝举办国宴的地方,平时皇上的万寿节,皇后的千秋节,以及万朝来贺的时候都是在这里举行。
此时的无极殿已经坐满了群臣及其子嗣,在大殿里也是宫女太监托着瓜果甜点不断的进出。
一身明黄色五抓龙袍的荣康帝正襟危坐于龙椅之上,在旁边则摆放着一张赤红色檀木桌,叶瑖也是面色沉静的坐在蛟龙软榻上俯瞰着下面的文武百官。
“太后娘娘驾到!”随着太监的高呼声,所有的群臣包括荣康帝都站起身,等到陈太后领着众位诰命走进去的时候,殿前已经跪满了人。
“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陈太后看着这架势,保养的很精致的面容露出一抹傲然的姿态,等走到荣康帝左手边的凤仪前坐下,才挥手让众人起身。
周媚看到站在右手边的叶瑖,随着众人跪地高呼着皇上万岁之后,等被叫起身,这才迎着叶瑖伸出来的手,坐在他的旁边,而下面的众位命妇则是纷纷找到自家夫君的位置就坐。
这不是周媚第一次见到小皇帝,荣康帝接年十四岁,比她要小三岁,看模样与叶瑖有着三四分想象,肤色白皙,略显瘦弱,周媚则是敏锐的察觉到他其实没有太严重的病重,也只是比同龄的孩子要矮小一些,陈硕比他要小一岁,但是看上去却好似比他要大两三岁一般,都说虚不受补,荣康帝有些体虚而已。
至于像叶瑖说的他龙根有损,这种事情不是看看就能知道的。
这种病症她不会看,就算是会也不能看,若是真的看了,即使叶瑖再维护她,她的下辈子剩下的也只是青灯古佛了。
叶瑖看着周媚瞧瞧盯着荣康帝好一会,暗中捏了捏她的手。
“你在看什么?”
周媚回过神,有些好笑的瞪了他一眼,“只是想到你说的话,有些感慨罢了,瞧着是个好孩子。”
叶瑖则是淡淡的撇起唇,“皇家没有所谓的好孩子,有的只是成王败寇,这件事情你就别随意插手了,否则会难以收拾。”
“我如何插手?你不会想着我会去给小皇帝看病吧?那种病症妾身也不会呀。”
只是刚说完,就被自家夫君不轻不淡的瞪了一眼,“媚儿,不许说这种话。”
就算她手到病除,他也不会同意让她给荣康帝看病的,她是淳亲王妃,不是那些太医院的大夫,这天底下,除了真正让他在乎的人,谁能请的动她。
上首,荣康帝看着叶瑖夫妻二人,察觉到似乎是这位小祖母说了什么,惹得小祖父生气了,但是即使如此,他也不会贸然插嘴。
陈太后自然也见到了这一幕,心里别提有多么的厌恶了。
“皇上近些日子身子可好?”
“让母后挂念了,儿子一切都好。”
“皇上身子看着瘦了许多,是否是平时宫人伺候的不好?如今天儿阴寒,多食用一些暖身子的汤水,你也学了多年的课业了,平时多跟着九王爷学学治国朝政,你九爷爷教导你这么多年,为了国事劳心劳力,至今尚无子嗣,你还是要多尽心才是。”
荣康帝笑着点点头,“母后说的是,是儿子让母后操心了。”
“这都是应当的,你是哀家唯一的儿子。”更是这繁荣昌盛的大燕朝的帝王,朝政怎么能一直攥在王爷的手里,没有这个道理。
她今年不过刚三十岁,就已经死了丈夫数年,在这寂寞如海的深宫里,若是没有个乐子,以后的几十年会有多难熬,可想而知。
但是,她深信自己的儿子是个孝顺听话的,只要儿子独揽了朝政,她也不用像现在这般的难熬,儿子年纪还小,她垂帘听政是不会做,但是稍微插手朝堂,就算是有朝臣说什么,那又有何关系,任他们口舌再厉害,还能压得过她这个太后不成?
国宴,大宴群臣,饭食自然都是精致美味的,也许他们来到皇宫吃的并不是饭菜,但是周媚却与别人不一般。
叶瑖给她剥好了虾蟹放在她的玉碟里,看着周媚尽情的吃着面前的饭菜,他不自觉的胃口也变好了,吃的不少,平时在宫里他最多也就是个四五成饱,今儿则是吃了有七八成,就连站在后面的廖凡也是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不愧是皇宫的美食,就连那水晶蒸饺的皮都真的和水晶差不多,里面包裹的一整颗虾仁在皮的外面都清晰可见。
“看来还是有几样菜对了你的胃口。”人家吃饭都是妻子伺候着丈夫,到了这边则是完全相反,这一顿饭都是他给这个小女人夹菜了。
让他好奇的是,平时不见得她多活动,饮食也总是尽兴,却始终不见一点肉。
这都吃到哪里去了?
“这个水晶虾饺很好吃,还有这个姜汁鱼片和糖醋荷藕很不错,这个罗汉大虾也很美味,咱们府里的师傅也没做过,还是只有宫里有?”
“若是你喜欢可以让他做,朱掌勺就是宫里以前的御厨。”
“那就好办了。”
这一顿饭一直吃到半夜,等亥时末才散席,结束之后,叶瑖和周媚回了王府,晚上两人只是抱在一起直接睡过去了。
等正月初一早上,周媚醒来的时候,身边的叶瑖已经不在了,而摸了摸那个位置,已经一片冰凉,看来是离开好久了。
听到屋子里的动静,春琴和秋书推开门进来,手里端着洗漱用的一应用具。
“小姐,您要起身吗?”
“嗯!”周媚应了一声,披了一间外衣走进洗浴间,“王爷什么时候起身的?”
“王爷丑时末就起身了,临走前说是今儿要祭太庙,还说小姐想必是对这些事情不在意,就在府里休息就好,而且今日府里的事情想必也会很忙碌。”
“是很忙,待会让王府里的下人都聚起来,咱们赏银子。”
“是,奴婢先谢过小姐了。”两个丫头笑嘻嘻的福身谢恩。
洗漱完,简单的用过早膳,她就去了正堂,后院的几个女人已经等在那里了。
见到她,徐盈等人双膝跪在地上,齐声说了一些吉祥话儿,就各自坐下,而外面孙英和王嬷嬷也分别带着前后院的人在外面等着给王妃请安。
原本这种时候应该是王爷和王妃都在的,也因为情况比较特殊,所以今年就只有周媚了。
旁边,春琴捧着托盘,上面放着统一的封红,上面都是五两银子一个,以前周媚不在,徐盈打理着后院的时候,也不过是管事五两银子,下人分别是二两和一两,但是自从周媚来了之后,统一调整为管事八两,下面的则是统一的五两银子。
不得不说,这位王妃的身家真的很丰厚。
徐盈是江南盐运使的女儿,嫁进王府当时的嫁妆也足有五万两,这已经是很多了,但是和王妃一笔,终究是落了下乘,不说她手里好几家很赚钱的铺子,就是那商队,每年也是收入颇丰,能这么大手大脚的派发封红,她们也只能背地里说说而已,反正后院的那些妾室每月四十两银子是不会少了一个铜板。
周媚的月例是每月一百二十两,徐侧妃则是每月六十两,这在好一点的官宦人家,妾室每月也就最多二十两,月例是固定的,饮食也是固定的,若是你想多做一件好看的衣裳或者是病了想吃点什么额外的饭食,都是要自己掏银子的。
最先进来的是孙英,前院的那些护卫之类的,就等叶瑖回来再说,只是一些跑腿的门房之类的,她也都让孙英喊来了。
虽说年轻,但是孙英一举一动都很是有一个总管的派头,再说在王妃面前也开脸,即使是在前院廖凡眼里,也足以称兄道弟。
“奴才拜见王妃娘娘,恭贺娘娘福寿绵延,子嗣昌盛。”孙英说完,后面的殿里殿外的几十号人就齐声高呼起来。
周媚听后笑着点点头,高喊了一声“赏”,然后春琴就托着盘子走上前,让那些人一人拿起一个,而秋书则是上前递给了孙英一个格外的红包。
“孙管事,这一年你也劳心劳力了,这是王妃娘娘格外赏的,若是觉得过意不去,就等着晚上请咱们院里的姐妹吃顿饭喝个酒,免得钱多压手。”
孙英听闻,没有丝毫的不舍,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能让秋书姑娘惦记着,也是咱家的荣幸,若是晚上王妃娘娘让姑娘们歇的早,咱们就在小左殿叫几桌饭菜,喝两杯也不碍事。”
周媚闻言,摇头失笑道:“你们想喝就尽管喝,碰到这种事,这几个丫头是顾不得我的。”
“都是王妃娘娘怜惜咱们。”春琴笑着回道,然后娇嗔的瞪了秋书一眼,“你才多大,就和孙管事讨酒喝,在大几岁还了得,这几日王妃娘娘还要看账目,你可不能偷着喝多了,免得有事的时候找不到你。”
秋书哀怨的看了春琴一眼,然后委屈的看向周媚,终于还是低下头,弱弱道:“是!”
明知道她是故意的,春琴也不再理会她,秋书比冬画要安分得多,但是即使这样,也还是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偶尔还是会流露出俏皮的性子。
等着派发完封红,孙英就带着众人离开了,而随后王嬷嬷也带着大小婆子丫头走进来,跪地拜年。
这一打赏,就近一个时辰,等一切都结束,周媚才挥挥手,两个丫头走进寝殿,等出来的时候,冬画也过来了,三人手里捧着一共五个锦盒。
等把锦盒全部都放到几个女人面前后,周媚才笑道:“从进府就没有给你们什么东西,这些都是文雅阁的首饰,今儿给你们一人一套,算不得顶号的货色,但胜在精巧细致,酸水赏你们的年礼,都收下吧。”
她们并没有因此就打开细看,反正都放在自己面前了,回到自己的院子再看也不晚,她们心里明白,既然王妃能送出来,定是不会差的。
文雅阁的名号,她们自然是听过,里面的大多都是摆件,首饰自然也是有的,而且在大燕朝几乎都是很少见的,虽说别处也有这种西域等过的物件,但是不像文雅阁这般的齐全,而且这种商队在大燕朝有是有,却并不多,主要是越往边疆,就越不安全。
今年是荣康六年,对于周媚来说也是特别的,孩子她是不想继续拖下去了,毕竟她的身子平时也都是被自己很仔细的调理着,再加上每日都会练一个时辰的功夫,比之大部分的女子都要好很多。
当晚叶瑖回来之后,周媚就和他说了这件事,结果让周媚后悔的捶地大呼,早知道就不说了,一直连着两日,每晚都会和她滚床单,不全身湿透决不罢休,若不是初三要会娘家,她指不定还要被折腾的死掉为止。
初三一大早,叶瑖也没有用岳父亲自来接妻子,就直接和她一起坐上马车回去了,而等到了周府,发现赵兴宇夫妇也在。
各自互相见了礼之后,众人就分成两拨,分别占据着东西暖阁,开始谈天说地。
“大姐,你回来了,我和硕哥也拜年了,红包呢?”周棠今年十岁整,越大越好看,不过他的面容现在很正太,按照那脸部的轮廓,和周媚有着七八分像,再过几年,想必也会成为一个帅气的小伙子,只是比周媚来说,少了妩媚,多了一丝俊雅之气。
陈硕则是比上次见到的时候黑了一些,虽说依旧跟着薛先生读书,但是大部分的时间都耗在武功上,进步也很快。
她曾经背地里也问起过母亲老太太的意思,谁想到老太太很开明,说是只要孙儿决定了,她会支持的,哪怕是死在战场上,她就算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也不会阻碍孙儿的前程。
从袖子里掏出两个封红,给了他们两人一人一个,笑道:“早就准备好了,看把你急的,先生可是给你们放了假?”
“嗯,一直到明年上元节,先生也好几年没有回家了,这次就回去了,不过家也是在京城,所以我和硕哥想着,等初六那日就去先生家里拜年,文雅阁里不是有不少的文房四宝,到时候我去挑一套送给先生,大姐别要我的钱好不好?”
说完,在场的众人就都笑了,周媚也是忍住笑,点点头道:“好,不收你的钱,还有一把焦尾,薛先生琴技了得,也取来送给他吧。”
“哎,谢谢大姐,那我们就先走了,找姐夫讨教学问去。”说完,兴奋的拉着陈硕就离开了。
赵媛媛坐在旁边,乖巧的吃着面前的点心,也不擅自插话,周媚递给她一个封红,就扭头和赵氏说着话。
“今年可是有打算了?”
“嗯,娘就放心吧,我和王爷商量好了,我们今年就要孩子。”
“那就好,有了打算娘心里也就放心了,你这幸亏是没有婆婆,否则的话娘还不被你愁得提早白了头发。”
陆氏也是点点头,“是啊,媚儿,你娘说的对,想想陈家的人,再想想太后,还是早点有子嗣的好。”
“大嫂,媚儿在宫里可是受了委屈?”赵氏只是白身,自然是不能入宫参加宴席,听到陆氏这么说,以为自己的女儿被太后给斥责了,急切的问道。
陆氏也觉得自己的话没有说清楚,让小姑跟着担心,就解释道:“不过是陈国公夫人仗着身份想要捏媚儿两下,你就放心吧,她没有占到便宜,宴席上,王爷可是对媚儿好得不得了,那外孙你很快就能抱着。”
“那样的话最好,大嫂,明哥儿的事情,你也要抓紧,我听说……他快不行了。”
“是啊,连人都人不清楚了。”说完长叹口气,道:“总觉得,府里如今格外的冷清,似乎是从来都没有热闹过。”
赵氏明白她话中的意思,握着她的手,柔声安慰道:“大嫂,不要想太多,如今大哥是侯爷,还有官职在身,也被朝廷委以重任,这已经开始慢慢的变好了。”
“琪珊,我求得不是这表面的荣光,不过是父慈子孝,安居乐业罢了,如今父亲命不久矣,母亲也是缠绵病榻。”虽然现在整个侯府都是她说了算,但是心里总是觉得有些别扭。
“今年二小姐也十四五岁了吧?”
“是啊,想着等选秀结束之后,就让她嫁过去,排场自然不会太大,这也是她自己选择的。”
“那三小姐呢?”那个孩子委实有些难办。
“我也问过,她的意思是只要能进宫,她还是想着进宫为妃的,既然她都决定了,我也不好多家劝阻,毕竟母亲没有生病的时候也是想着要让她入宫的,只是以后进了宫,是好是坏,都不是我们侯府能左右的了的了。”
“希望她是个安分的,否则即使想要用自己累害侯府,她也是打错了算盘。”周媚敛眉淡淡说道。
一家人在这里没说多久,外面奶嬷嬷和赵氏身边提上来的大丫头腊梅就各自抱着一个小家伙进来了。
周媚一看,可不是惊了一跳,这自家的大妹妹是不是太胖了,完全就有二弟弟一个半大了。
赵氏察觉到周媚的神色,苦笑道:“是不是有些胖了,吃的很多,不给就一直哭闹。”
周媚很仔细的检查了一下,才笑道:“娘别担心,没有什么的,等过两个月会爬了之后就会好的。”
“那我就放心了。”
赵媛媛看到两个小家伙,也顾不得吃喝了,擦干净手就凑上前来,逗弄着两个小家伙。
“娘,等他们断奶之后,就多给奶娘一些银子,将人送走吧。”
“这是为何?”有奶嬷嬷在,照顾的不是更尽心嘛。
“不说别的,这奶嬷嬷就冲在喂了奶的份上,就和别的下人不同,不管是不是个好的,总归以后是想着靠着奶过少爷小姐的份上,想到得到些什么,说到底终究是外人,不能让她们有了这种心思,说不得还会因为奶嬷嬷家中的事情,有些麻烦,等到时候多给一些银子遣走就是了。”
陆氏想了想,也是附和着点点头,对赵氏道:“我看媚儿说的对,平时月钱就不少,临走时给个百八十两银子送走就是了。”
“奶娘也是有好的。”赵氏想到了她的奶娘,为了她连命都不要了。
“是有好的,所以娘,她们家中也是有子女的,到时候多给些银子放他们回去母子团聚岂不是更好?”
“娘知道了,你这孩子,做事越来越干脆了。”
周媚苦笑:“拖泥带水有什么好的?”
另一处暖阁内,叶瑖也正在和自己的岳父以及妻子的舅舅说话。
“王爷,您和媚儿什么时候要孩子?”
叶瑖想到这件事,唇角的笑容很是柔和,回道:“让岳父大人也跟着费心了,以前是媚儿太小,我怕过早有孕生产会困难,如今也有了计较,今年就会要孩子。”
“那就好,那就好,她娘整日里惦记着,生怕媚儿身子是不是有恙。”
“那倒不是,而且我也并不是太过着急。”
这话周三壮是相信的,若非如此,王府里早就有庶长子了,也就没女儿什么事了。
“赵大人,今年准备什么时候离京?”
赵承胤则是想都没想就回道:“预备着等上元节结束之后就离开,去年看了北方,所有的是下官也已经具折奏表,贪污舞弊的情况虽说不是特别的严重,但是却也不是没有,尤其是荆州知府更是厉害,依下官探访的结果,好像与吴王府有所牵连,而且说不定吴王府会和苏家联姻。上元节结束之后就准备去江南走访一下,江南是富庶之地,不知道贪污是否严重。”
“奏折都在王府里压下了,以后的事情我会亲自着人处理,江南各大府城,也就劳烦赵大人了。”
“王爷言重了,这都是下官分内之事。”
他本来还想着带妻子出去走走,但是府内有病重的爹娘,若是连她都不在了,难免被外人诟病,也只能作罢。
“自古贪官屡禁不止,教化是不可能,唯有抓住一个,清除一个。”
在周府一直待到晚上用过晚饭,周媚才和叶瑖回到王府,她还准备着这几日去承北侯府走一趟,看看赵兴宇到底到了什么程度,若是是在坚持不住,那她也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想一想曾经定也是一位风流倜傥的翩翩少年郎,谁想到晚年居然会这般的凄惨,而且就算是知道自己的身子不好,依旧能让郭姨娘诞下子嗣,这个男人是强大的很另类。
初五这天一大早,周媚就往承北侯府去了。
没想到赵若兰和她的丈夫蒋书豪也在,还有那个快一岁的儿子,白白胖胖的很是讨人喜欢。
在正堂和众人互相道了喜之后,就准备往清友堂走去,却被赵若兰喊住。
“王妃今儿中午在府里用午饭吧?”
“你有话要和我说?”
“是有些话想要说,不过也就是随便说说,不是求你什么。”
“那就留下拥顿便饭也可以,我现在先去看看外祖父,好像身子不适很好。”她算是应下了。
提起赵兴宇,赵若兰的表情有些愁绪,“爹是真的老了,我昨日去看过他一次,说实话,真的很可怕。”
那模样简直就不能称之为人了。
“我知道,但是表哥还要成亲,就算是他想死,也要等到表哥成亲以后才可以。”
赵若兰看着渐渐远去的周媚,说实话心里是很震惊的,毕竟父亲再不对,也是她的亲外祖父,可是她刚才的话,让听到耳中的自己,觉得遍体生寒。
即使父亲真的想死或者是不得不死,想必周媚也会用尽办法给他吊住命吧,一切都是为了赵元明的婚事。
如今选秀在即,他的婚事自然不会现在就定下,而六月份选秀名单才能真正的确定下来,到时候即使再紧凑,也要最少两个月,也就是要到八月,就算是父亲真的想死,也还要在病床上痛苦八个月。
此时的赵若兰才明白,她的心有多么的硬。
清友堂,屋子里很暖和,银霜炭正在铜鼎里静静的燃烧,而屋子里混合着药味和一种霉味,让这里的味道产生一种让人作呕的感觉。
“老奴参见王妃娘娘。”
“嗯,外祖父身子如何了?”她走上前问道。
赵兴宇全身盖着被子,只露出一张脸,但是正因为如此,才格外的恐怖,颧骨高耸,脸色暗黄,上满还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老年斑,双颊也深深的凹陷,眼窝也是如此,呼吸若有似无,似乎轻微的一身风就能让他随风散去,头发更是稀疏,露出大块大块的头皮。
赵总管叹息着摇摇头:“哎,请了很多太医,都说只能这样拖着了,老爷现在只能喝点汤,稍微硬的东西都吃不进去,米饭也是如此。”
“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是!”
等赵总管离开,周媚走上前,王嬷嬷给她搬了一张椅子过来让她坐下。
伸手掀开被子,攥住他枯瘦如柴的手,搭在手腕内侧的脉搏初,察觉到脉搏细若游丝且断断续续,这是油尽灯枯的症状,也难怪太医不肯下药。
示意春琴取出药箱里面的金针,她处理了一下,然后在他胸口的位置稳稳的扎下去。
没多久,赵兴宇就缓缓的睁开浑浊的眼,眼神涣散始终找不到焦距。
“是媚姐儿呀,你是来看我的吗?”这句话他说的很慢,说完之后似乎力气不够用,大口大口的喘息,却被呛到喉管,咳嗽一下子带动着全身都痛得厉害。
周媚将那枚金针往下半存,赵兴宇才觉得好受了很多。
“只是来看看你死没死而已,你现在死了我会很苦恼。”
“你可是怪我?”她长得不是太像景月,景月要更娴雅静逸,也更清丽出尘,话说他的女儿倒是很像自己的妻子。
“你可是做过一件让人不怪你的事情?”这句话于现在的她来说,就好似天大的笑话一般,“若是你真的还有心,就拖着晚点死,我表哥还没有成亲,你死了倒是干净,却要累的他为你守孝三年,届时婚事也耽误了。”
赵兴宇听闻却笑了,这个笑容有多么的渗人,看看身后的王嬷嬷和孙英等人就知道了,而周媚想的却是,果然活人比死人更可怕。
“今天我来,是为你施针的,这是我师傅秘传的回魂针,总共可以施用七次,每次能坚持两个月,施针之后可以让你恢复精力,却也只是消耗你身体的能量罢了,等你坚持不住的时候,就真的回天乏术了,不过总比你躺在榻上半死不活的要好,你可愿意?”
赵兴宇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侧着脸,看着坐在面前表情淡然的外孙女,他知道,她现在是淳亲王妃,身份早已经不是他赵家的外孙女了,后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痛苦的闭上眼。
看不到他眼神的情绪,周媚就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不过就算是知道又能如何,他早已经药石罔效了。
“最多可以用七次,你的身子能否坚持的住,就要看你的造化了,能有今天的结局,完全就是你一手造成的,当年我外祖母放弃后位嫁与你,祝你夺得世子之位,你是如何待她的,不过是红颜老去,束之高阁罢了,她的死是孙氏造成的,但是罪魁祸首却是你,你害的我母亲离家多年,受尽苦难,以致差点一尸两命,害的我舅舅双腿残疾,世子之位易主,桩桩件件都枉为人夫,枉为人父,而如今你将死去,唯一能为我舅舅做的,就是看着我表哥成亲。”
“……你说的对,我答应你,为我施针吧。”
周媚见他答应了,随后就不再说什么,而是让春琴在旁边准备金针,开了药方让孙英出去熬药,并且喊来了赵承胤夫妇,和他们说了自己的打算。
只是赵兴宇都点头答应了,他们即使反对也没有用,他不会答应,而媚儿更是不会答应。
她今天来的目的,不是已经显而易见了嘛。
“媚儿,我还有一件事,希望你能答应我。”赵兴宇断断续续的说道。
“可以,只要你求皇上改立我表哥为世子,我就会让孙氏下半辈子过的好好的。”周媚似乎是知道他要说什么,直接开口答应了。
赵兴宇也不是真的傻子,在想到这件事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条件,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干脆的就答应了。
“……我答应你,答应你。”这样就足够了,他的大儿子是如何的性情,他心里很清楚,只要他有一口吃的,是不会饿着那几个弟妹的。
说完之后,他就疲惫的闭上眼,沉睡过去。
随后周媚就给他施针,这一下子,一直到黄昏,午饭都错过了,期间王嬷嬷和孙英唤醒赵兴宇,让他不断的喝药。
回魂针,是长春真人独创的一门邪门医术,是用金针对于学位施加压力,让其人体本身潜藏的生命机能发挥到最大,根据金针的深浅力道,将所有的生机全部调动起来,共分为七次,或者称之为另类的回光返照,连续七次,直到生命能量耗尽。
但是等到次数耗尽,最后才真的是回天乏术,若是不施针的话,可以拖着羸弱的身子活上三五年,十几二十年,而施针之后,至多只能活一年多,所以是长春真人的不传秘术,而周媚能习得,也只是不小心看到了他撰写的医术典籍,后来才嚷求着他交给了自己。
七,乃命数!
没想到今天居然用到了赵兴宇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