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对一般的少年人说这番话,他们会听不懂,甚至很可能本能地抵触,因为那些不是属于青春与年少的东西。王凯也听不懂,甚至因为没怎么好好念书,他对于一些语句要表达的意思更加迷茫。但王凯整整三年都在苦思冥想这个问题,触类旁通对与他想表达的,也有些感受,对于这个问题的执着,让他把这番话深深地记在了心里,一时听不懂没关系,时间还多,慢慢揣摩。
张彻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了,此刻的少年人处在人生最关键的十字路口,如果他能去努力理解这番话,就代表他还有一颗不甘就这么堕落下去的心,如果他连这个努力都作不了,那么张彻也没有其他办法了,他只是给一个机会而已,并不是非要把王凯拯救出来。
“看着过来还不走,那么就跟着一起挨打吧,以后记住了,跟他在一起玩的,都是这个下场。”
四五个十六七岁,打扮得流里流气又成熟的混子,跟在一个青年人的背后。那青年看上去二十三四,右手拿着一个zippo火机把玩着,显得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笑了笑说了句,身后的混子们就上来一人抓住一条胳膊,把他们都控制了起来。
这里是打不成的,还得扭到前面的胡同巷口去,轻车熟路做了许多次,混子们嘻嘻哈哈,拿着他们的力道不大,倒是很新鲜又逮到一个找打的。
王凯被架着时头就被敲了一下,默默低下去,屁股又挨了一脚,推搡几下身上就灰扑扑与张彻一般无二了,他沉默的脸上面无表情,似乎习惯似乎麻木,眸子深处却闪动着忍耐与仇恨的火焰。
他没有尝试抬起头来,把几个人的面孔记住,因为这个动作过去已经引起无数次更激烈的殴打了。
张彻脑袋被推了一下,笑嘻嘻不以为意,看着那领头的青年道:“好巧啊,又遇见了,什么时候回的南安,怎么不去厚街,害得我都不知道。”
身后的一个红毛一个绿毛混子,正想抽他,看样子似乎跟老大认识?也就先住了手看看情况。
青年疑惑地回过头来,板寸的型和皮衣让他看上去精悍而能干,粗糙的把玩zippo的手,明显是历经了生活的沧桑,遍布着割痕和烫痕。这样一个气质平静沉稳的青年,如果脱离这些混子单独站在一边,第一眼看上去是不会把他认作黑势力的。
“你……是你?!……”
把玩zippo的手不知不觉间停掉,他先是疑惑,然后好像现了什么,嘴巴慢慢长大,一副惊骇的样子,左手攥紧,指甲刺进肉里都不觉得痛,青筋暴起,似乎下一刻拳头就要招呼到那张笑嘻嘻的脸上。
“看来还需要我再说一次,大哥我错了?”
他笑得灿烂,眼里却平静没有情绪,脚步身形,没有丝毫的退避。
青年似乎回忆起了什么,看了看他,退后一步,又从头到脚再看了看他,穿着平凡型普通,没有小时候那股子机灵劲,乍一看变得不足为奇了,但又一看似乎如同藏锋于鞘的利剑,眯起的眉眼,上翘的右唇边,似乎无一不流露着隐隐的锋芒。
“三年已经满了。”
他咬着牙,闷了半晌,挤出来一句。
“别紧张,看过张艺谋姜文那部电影没?咱们有话好好说,你看,那三年你们过年回来,我也没敲你们闷棍吧,得饶人处且饶人,干嘛跟这么个小孩子过不去?”
他笑了笑,扭开身后两个混子的拘束,揉了揉臂膀,随意道,似乎二人是多年不见老友般。一个十一二岁样子随意的孩童,一个二十三四如临大敌的青年,这样的对峙,让扭着王凯那两个混子都有些不知所措了,也不知道手里是该松还是该紧。
王凯瞪大眼睛,他从方才起就一直盯着张彻,他要看着他,看着他是怎么“虽千万人吾往矣”,看着他是怎么那么平静,看着他是怎么面对的!
“……这不是我能做主的,我也是听吩咐办事。”
青年沉默了一会,厚实的嘴唇蠕动几下,终于轻轻说道。
“那今天回去偷偷懒可以吧?周六晚上厚街,那两位也回来了吧?都带上,我请你们吃烧烤,当年的事情,咱们过了就不提了,这顿饭过后,以后见面还能点头打个招呼。”
他揉好臂膀之后就回头,拍拍按着王凯那两个混混的手,笑着说句借过借过,把王凯拉了就慢摇摇地走了,摇了摇手算打个招呼“这周六晚八点,老地方668游戏厅。”
看着他大摇大摆地走远,几个青年面面相觑,老大这是被一个半拉孩子吓着了?为的青年面色铁青,看着少年的背影,拳头松了又攥、攥了又松,终究没有出半句话来,扭头就走,他们连忙跟了上去,甚至不敢问“那两位”是哪两位?
……
张彻一手一个蛋烘糕,左手豆沙肉松的,右手奶油果脯的,香喷喷地吃着,王凯犹自做梦般看着他,这就出来了?
“别一脸懵逼地看着我了,那厮剪了个板寸儿你就认不出了?当初不是他们三儿堵了我,后来再没在厚街出现过了吗?被我王勤飞王叔找人打到外地打工去了,说了三年不准回来,否则见一次打一次,这都五年了,没想到还能再碰到。你说这也蛮奇妙的啊,人做一件坏事儿不难,难的是一辈子做坏事,出去打工几年,气质沉稳了不少,还是狗改不了****那出息!”
他说到****,呸呸两声,又一口咬了半拉蛋烘糕,满足地舔了舔唇边的奶油。
“这么巧?!”他大失所望,随即又问道,“那万一今天不是他,你不得挨打?这件事是他们老大吩咐,也就是天缘网吧那个老板叫的……你叫他吃饭有什么用……”
“我是挨过不少打,可没这么乖乖上去送别人打的,今天如果不是碰巧遇到他,自然有另一套方案。不过错有错着,这下可找着突破口了。”
看他兀自撇着嘴,张彻笑了笑,吮干手指上的奶油,拿出餐巾纸擦了擦。
“接触到那个老板很容易,甚至明晚吃顿饭,可以说再接着请他们老板吃几顿,我拉几个人过来扯虎皮,给几个面子,这事儿也就揭过去,你们家也不会再遭难了,这样,你满意吗?”
他看着王凯的眸子,漫不经心地扔掉餐巾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