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衫褴褛的余清风来到离边境线最近的一处派出所。
“同志,我要报案。”完全没有一丝丝的惶恐表情,徐清风就那样淡淡的说道。
“什么事情?”一位正在院子里浇着花的女民警,看到乞丐模样的余清风不由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被他所说的内容惊了一下。
“我要提供一条对你们很重要的情报,最近在这条边境线上可能会出现很多华夏人,不知道会不会给你们造成什么麻烦,我来通知一下,省的到时候你们没有准备。”余清风用着一种非常平淡的语气说着一件听起来非常重大的事情。
“呃,请跟我到这边来吧。”民警听到面前这个乞丐模样的男人这么说,不管是不是真的,也不敢大意,把他带进值班室先把笔录做了。
“请坐,用不用给你倒杯水?”民警让男人坐在对面椅子上。
“那就倒一杯吧,已经有几天没有喝到国内的水了。”男人随意的答道。
“下面请如实回答我的问题。”民警没什么表情的给男人倒了一杯水,打开笔录的录音笔,对他说道。
“嗯,问吧。”男人依旧是一副平淡的样子,但是如果对面的女警知道他过去的一段时间都经历了什么,以及他将要说的事情有多么重大棘手,恐怕会被他现在表现出的慵懒淡然给气死。
“姓名。”女警按部就班的问道。
“余清风。”男人答道。
“年龄。”女警接着问。
“36。”男人接着平淡的回答。
“性别。”女警继续问道。
“男。”男人依然是很老实的答道,没有一点电视中常演的那种对这样明显问题的不耐烦,非常配合着警花小妹的工作。
“家庭住址。”女警此时也没有了这个名叫余清风的男人刚进所里时候紧迫感了,因为从他的举止表情中一点也看不出有任何焦急的样子,说是来报案,可是现在看起来好像是精神不太正常的样子,她还从来没见过有哪个来这里的人能像他一样平静。
“东北某市某区。”余清风如实答道,此时他的心中确实有些恶趣味,想要捉弄一下面前的警花小妹,既然你不着急,那自己还替你们急什么,作为华夏的公民,自己应尽的义务已经尽到了。
“东北某市?”女警此时终于瞪大了眼睛提高了些声调问道。
“是。”余清风没有其它的废话,再次肯定的答道。
“你是什么时候到滇南的?来这里做什么的?”已经有些意识到事情可能比自己想象的要严重的女警一反常态的接连问出了两个问题。
“这个,确实有些说来话长。”余清风面对这两个问题,也面露难色,他总不能说自己本是想来隔壁国家赚钱的,然后经历了那些事情之后,自己一个人把那边的整个园区都给端了吧。“要不你还是先问问,马上将会发生什么吧,你们好提前做个准备,否则你们可能真的会比较棘手。”徐清风好意的劝道。
“请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你是什么时候来到的滇南?”女警板起脸,严肃的说道。
“大概是两个月之前。”
随着余清风的讲述,时间转回到两个月之前的一个深夜。
第一次出国的徐清风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会是通过这样的方式出国的。
漆黑的海面之上,一艘破旧的渔船无声无息的漂泊着。
“刘哥,我们这是要去哪?”21岁的某高校学生张松白,带着哭腔的向着此次行动的领头人刘明权问道。
“我说你他妈是不是耳朵不好使啊,不是都跟你们说过很多次了,去佤邦带你们赚钱。”刘哥十分不耐烦的说道。
“可是刘哥,佤邦不是要从滇南那边过去么?海上去佤邦要绕很远吧。”张松白声音颤抖着说道,他已经受不了,船上的环境简直就不是人呆 的,白天刘哥根本就不让他们一行人跑到外面的甲板上,热带地区的正午阳光直射到深色的渔船之上,藏在船舱中的十几个人感觉自己都像是蒸笼里的馒头,随时会被蒸熟。只有到了漆黑的夜里才能到甲板上透透气。
他们已经这样的在大海之上漂了两天两夜了,没有吃的东西,刘哥就告诉他们想吃东西就自己找,找到什么就可以吃什么,但是这条破渔船之上,除了一些夹在夹缝之后的腐烂臭鱼之外,再也找不到任何可以食用的东西。
“是啊,刘哥,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会饿死的,到底什么时候能到?”18岁的王维西附和着张松白,早知道要经历这样的生活,当初就不上船了。
“操,快了快了,我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吃不了苦,这才两天不到就开始叫苦,再坚持坚持,哥马上就让你们过上香车美女的生活,美女,知道不?让你们快活个够。”刘明权怕这些人再船上出什么乱子,还是尽量的安抚道。
“几位小兄弟都再忍忍吧,实在饿不住了,看看能不能再海里找点吃的,小刘这样也是怕我们被海警截住。”此时一直在角落里没有吱声的余清风说道,以他现在心境,可能对任何事情都会感觉无所谓,这艘破船把他带去哪里都会觉得无所谓,哪怕就像他早就做好心里准备的把他卖掉,此时说这些话只是不想还不知道被卖去何处,就被海警抓回去。
“看看人家余大哥,不愧是比你们这些小毛孩子多历练过的,懂得这其中的厉害。”听到有人帮自己解围,刘明权赶忙说道,这艘船一旦被截住,其它人顶多就是被罚款拘留教育一下,而自己可能就难逃踩上多年缝纫机的命运了。
“老弟,你还没说为什么去佤邦为什么要走海路?刚才小张问的没错,凭这样的破船能到佤邦么?这艘船的目的地应该不是佤邦吧。”余清风又接着问道,不管怎么样他还是要搞清楚自己将要去什么地方。
“什么?不是去佤邦?刘明权,你这是把我们带去什么地方?”众人听到余清风的话,纷纷站起来向着刘明权围了过去。
“你们急个屁,都是猪么?上船之前就跟你们说了,到哪你们都别问,不愿意的就不要上船,都是你们自己的选择,现在是都后悔了?还是那句话,后悔也还来得及,自己下船。”刘明权看到围上来的几个人,眼神也是变得狠厉起来,这些人什么个样子他是见的多了,都是一群在华夏活不下的或者心存极大贪欲的,只要还有欲望,他就不信收拾不了这些人,倒是那个刚才说话的余清风,刘明权一直都没能在这个人眼中看到任何的欲望,他不能理解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如此坚定的登船。
众人被刘明权喝斥的纷纷沉默,是啊,当初都是自己走上船的,而且现在这样的情况,下船就是死路一条,即便再不情愿也只能跟着继续走下去。
“这船确实不是直达佤邦的,虽然华夏与佤邦接壤,但是那边的边防实在是太严了,想从那边偷渡过去,只能走深山老林,你们这些没有丛林经验的人走那样的路,几乎就是送死。所以我们要先到暹罗,然后再穿过暹罗到达佤邦,你们放心,说过了要带着大家到佤邦发财的,就一定把大家带到,那边是个什么样子,我也都给你们看过了,如果有谁不信,到了暹罗你们就自行离开,我刘明权也不强求,到时候看着其它人发财了,别眼红就好。”看到众人的沉默,刘明权又换上大家熟悉的和气面孔解释道。
大家听了刘明权的解释,也都觉得有些道理,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坐卧了下来。
余清风也没有再继续说话,知道去哪就行了,至于去到那里要做什么,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他对这个世界就没什么留恋的,如果真的就像是新闻里报导的那样被卖去搞诈骗也无所谓了,大不了也就是一死,对他也算是一种解脱。
几个月之内,他先后经历了事业失败,婚姻结束,父亲离世,他实在是不理解为什么自己已经足够努力了,老天还要让遭受这样的折磨,不是说天道酬勤么?事业上,这10年的时间,他从来没有睡过一个懒觉,从来没有比太阳起的晚过,拼到到最后,却欠下了一屁股债,把店里的东西卖掉之后,支付了拖欠员工几个月的工资,还是被相处了近十年的员工告去了警察那里,无奈警察再了解了余清风的情况之后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让他自己处理。他以为他是个好丈夫,只是时运不济,妻子会理解他,跟他共度难关,结果妻子提出“你现在的状况,为了孩子今后的成长,我们还是离婚吧”,余清风也认为妻子说的有道理,很快就办完了离婚手续,带着几件衣服就离开了曾经温暖的家。
就在上个月,没能等到他这个儿子多尽几年孝,才刚刚办完退休不到一年的父亲也撒手人寰,临终前没有跟他交代一句话,余清风以为是父亲不想再给他这个儿子任何一点压力。
如果说如今的余清风对这个世界还有什么事情值得他留恋,就是自己的母亲和还年幼的女儿,但是现在的他,留在她们身边对她们还有什么帮助么,怕是只能给她们带来负担。
“大叔。”轻声的呼唤打断了余清风的思绪。
“啊,在叫我么?”余清风转头看向了声音的主人,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瘦弱女孩,这一船人当中只有2个女孩。
“当然,这里就你岁数最老了,叫别人大叔也不合适吧。”女孩清瘦的脸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余清风。
“哦,有什么事情么?”余清风倒是没计较被说成是最老的一个,事实也确实如此,早在上船之前,他就看过了,除了他以外这一行人之中应该没有谁是超过30岁的。
“大叔,为什么你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要跑去佤邦赚钱?你这个年龄不是应该结婚生子了么,你老婆同意么?”女孩问道,上船这两天以来,我就一直注意这个沉默中年男人,似乎他总是一个在默默的思考什么,哪怕是在闷热的船舱之中,也从来没听过他抱怨一句。而当其它都对那个刘哥表现出怯懦的时候,这个男人却可以用非常平静的语气跟他讲话。
“呃,应该同意吧。”余清风说道,他确实也不知道自己的前妻在知道自己的行为之后会是怎么样的想法,离婚前的几个月就总是抱怨自己不够上进,现在应该不会在抱怨了吧。
“什么叫应该啊,难道你是瞒着她出来的?大叔,你知道这一趟是干什么去的么?”女孩看看周围,悄声的问道。
“不是去佤邦赚钱的么?”余清风诧异道,听到女孩这样问,他敏锐的感觉到女孩还有言外之意。
“叔,我猜你不是这么单纯吧,一把年纪怎么可能还像小年轻一样的简单,佤邦的经济一塌糊涂,跟华夏完全没法比,我们去那能赚什么钱?”女孩脸上出现些许的嘲弄,她猜这个中年人肯定是跟其它人想法不一样的,但是又猜不到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小姑娘,你这想法还挺多的,也许我就是想换个生活方式呢,想出去看看。反倒是你这个小丫头,女孩子跑到那样的地方,更危险吧。”余清风笑着说道,心想这样的一个小姑娘不担心自己的安全却来对一个中年老男人表示疑问。
“我是没办法,明知道是火坑也得跳。”听到余清风的话,女孩眼中的光芒瞬间就暗淡了下来,低头无奈的道。
余清风没有继续追问为什么,两人之后都没有在说话。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境遇,现在的自己又能帮到别人什么呢?但是最起码他们都知道了,在这个船上还有人心里清楚他们正踏在一条不归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