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最后一丝身为父亲的仁慈在看到两人互相算计对方的眼神时彻底烟消云散。
神情倏然一戾,坐直身子,一改先前憔悴虚弱的样子,不怒自威地扫了眼地上跪着的两人,仿佛眼前之前不是他的亲儿子,而是不值一提的蝼蚁。
对上他冷厉视线的那一刻,龙瑾韩、龙瑾祈齐刷刷地低下头,不敢再妄动,心跳似近在耳边,冷汗涔涔,回过神来时,背后已经浸湿了一大片。
父皇,无事。
这个认知令两人心中忐忑不已,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老二,好大喜功,贪图享乐,野心太大能力不足,为了自己的私欲和收买朝臣,让底下的人搜刮民脂民膏,你有何脸面争夺储君之位,他日继承朕的皇位?”
皇帝语气平平,没有因为龙瑾韩所犯下的恶行而有任何情绪,如同公正严明的判官,在宣读着犯人的种种罪行。
龙瑾韩心彻底的慌了,他没想到父皇居然知道自己做过的那么多事情,正欲开口解释,皇帝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为了你的私欲和朕的皇位,你买通朕身边的小太监让他给朕下毒,致使朕无法下榻,祭天改为太子替朕前去。
为了杀害太子,你命收买的官员将供香换成特制的药香,导致太子乃至在场所有朝臣遇险,死伤上千人!
桩桩件件恶行,罄竹难书,你简直畜生不如!”
“父皇,父皇儿臣冤枉啊!”龙瑾韩不敢看皇帝,深深地将头磕在地上求饶。
皇帝从身后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证据仍在龙瑾韩面前:“这,便是证据。”
龙瑾韩顾不得皇帝的眼光,微微抬起身,将散落在自己身边的证据捡起来细看,上面记载的内容,清清楚楚,有些事情他都抛之脑后。
越看,龙瑾韩的心越沉。
皇帝目光直勾勾地看向龙瑾祈:“老四,你可以怨恨朕,怨恨所有伤害过你的人,但你没有资格牵连无辜,让圣阳国的百姓因为你的一己之私,陷入水深火热的战争中。”
龙瑾祈闻言,便知晓自己勾结南昌国皇帝的事情被他查到,也明白他突然将自己召回宫,不是因为父子亲情,而是要将他从封地引回来,防止他再联系南昌国发动战争。
不得不说,作为皇帝,他这位好父皇做到很好。
龙瑾祈抬起头第一次如此认真地看着他,看见他淡漠的眼神,忽然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好像一场笑话。
“老四,你可知为何朕早早便立太子?”
龙瑾祈没想到父皇居然会如此心平气和地与自己说话,虽然话的内容与已故的太子有关,但感觉有点像在闲话家常。
这是他期待已久的一天,突然间,他得到了,然而,他此刻却高兴不起来,反倒是觉得心里空空的。
龙瑾祈张了张口,长吐一口气后,道:“为了安朝臣的心。”
“此为其一。”皇帝道,“第二,是朕要从小培养太子的能力,希望他能做一个明君。
第三便是要绝了你们争夺储君之位的心,安安心心做一个王爷,他日能辅佐太子。”
“这便是父皇一直疼爱太子的缘由?只因他是父皇选中的继承人?”
“不然呢?”皇帝不答反问。
龙瑾祈默了默,又问:“那小六呢?因为他是嫡出?”
皇帝的身子微微往后靠,神情没有一开始那般严肃,姿态是他们难得一见的温和。
“朕,也是庶出。”转而他继续解释,“朕对小六格外宽容,是因为他有自知之明,他知道未来的皇帝是他的太子皇兄,不曾因为自己也是嫡出便心生嫉妒,而是真心对待太子,和普通家庭里一样,兄友弟恭,这是朕所期待的。”
龙瑾祈嗤鼻冷笑:“他们一母同胞,尤其是生母还是高高在上皇后,他当然不用担心太子会忌惮他。”
“老四你错了,皇帝忌惮一个人,是不会考虑任何血脉亲情。”
这句话由他说出来,龙瑾祈无法反驳,因为他也曾为了皇位杀了不少皇子。
皇帝也是从皇子过来的,心里如何不知道他们的方法?
“朕在太子年幼的时候便教导他不可欺负你们,他日他成了皇帝,亦不可因为疑心便对你们下杀手。
朕曾当着他的面写下一道诏书,你们如若没有犯下大错,太子不可处置你们,否则,他的皇位便由他下手的那人继位。”
说着,他无奈地长叹一声:“朕以为朕能护着太子登上皇位,结果太子还是被朕护的太好,你们如此浅显的手段他都未曾察觉。”
他的意思很明显,他不告诉他们有这道诏书,就是为了锻炼他们,同时也在锻炼太子应对困难的能力,结果不如人意。
太子直接被他们干趴,皇帝并没有多大怨怒,反而十分理智,认为太子能力不足,输了就是输了。
现在幸好还有他坐镇,如果是自己不在,他被人算计而亡,圣阳国势必大乱。
唉……万幸还有基儿。
龙瑾韩与龙瑾祈闻言都错愕地看向皇帝,皇帝见他们脸上都写满不可置信,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你们当知道,身为皇室中人,哪怕不是皇帝,身上都有着使命与责任。
如有万一,公主都必须承担起和亲的重任,何况是你们身为皇子?”
皇帝为了自己的话更有力,将龙瑾霖出卖了。
“对了,从去年开始,老五就跟在太傅身边和小六一起学习。”
呵,说他只对嫡子好?
老五可是和他们一样是庶出,这些年老五一直很低调,低调到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出现在大家面前,让人知道还有他这么一位五皇子。
他一直都是规规矩矩地生活,因为有他母妃护着,宫里没人敢随意欺负他。
他表现平平,无论是课业还是为人,都让人挑不出什么错处,更没有与其他皇子公主有过多来往,全部都是点头之交。
不管是他还是他的生母德妃,这些年来都安守本分,对于他们母子的表现,皇帝感到很欣慰,尽管与兄友弟恭相差甚远,至少不折腾,有自知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