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胥最大的愿望便是把这个孱弱的大周给拉起来。为此,他励精图治。
可时也命也,他的雄心壮志在朝中,在天下处处碰壁,以至于朝堂失衡。
就在彭靖不小心露出了权臣的气息时,年胥下定决心,一定要把孙石请出来。
这一次,哪怕是和彭靖等人翻脸,他也要把新政彻底进行下去。
给孙石的手书他已经打好了腹稿,就等此次朝议回去后书写,随即令人送去。
但此刻,腹稿尽数在脑海中化为乌有。你说什么?
彭靖嘶声道:秦王怎会大军南下?他难道不顾关中,不想弄死李泌父子吗?
当一个人内心龌龊时,他会觉得全世界都龌龊。
当一个人以私心为重时,他会觉得所有人都是如此。这叫做以己度人。
在彭靖看来,换做是自己,定然会丢下南周,回师关中。咱先把基本盘稳住了再说。
您要说私心,那就看看大周开国皇帝和大唐开国皇帝干的事儿,可不正是如此吗?
所以,当听到秦王大军南下时,那种内心崩塌的感觉,令彭靖失态了。
信使低下头,秦王只给了大周三日,说三日后大军便会南下。
韩壁出班。
他面色凝重,说道:秦王入主长安的格局已定,此等人一言九鼎。他既然说要南下攻打大周,那么,此刻边疆一带,想来已然失陷。陛下,当早做打算!
年胥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一个念头在转动。他这是要灭国!
年胥挥舞双手,他这是要灭国!群臣看着癫狂的皇帝,心中茫然。
彭靖说道:陛下,当下要务是应对啊!
韩壁看了他一眼,老狗,此刻你的主意呢?
先前彭靖可是一套一套的,此刻却把危机丢给了皇帝。
防御!
彭靖冷笑。
那是武人的事儿和老夫有半文钱关系吗?
无耻老狗!韩壁骂人就是来回这几句,老夫观秦王行事并非蛮横之辈,每每出兵,必然会师出有名。他出兵攻伐北辽,那是大唐世仇。他出兵讨逆,那是家仇。他出兵大周,必然有因。不弄清楚这个,如何知晓北疆军的士气何来?
韩壁盯着使者,说!
使者低头,秦王开口便要出兵....住口!
韩壁走到了金瓜武士身前,一把抢过金瓜,舞动了一下,骂道:竟然是空心的!
陛下!彭靖喊道:陛下小心!小尼玛!
韩壁拎着金瓜走到了使者身前,三息,说出秦王出兵的理由,否则,老夫当朝弄死你!
金瓜举起,使者惶然抬头看向彭靖。可彭靖在看着皇帝。
皇帝
使者看了一眼,皇帝竟然神色冷漠。
-!
二!三!金瓜落下。
使者尖叫道:是方相激怒了秦王!
金瓜就停在使者的头顶上,劲风吹的他的须发飘飞。使者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随即,把事儿缘由说了。
....方相见到秦王行装都收拾好了,言辞便刻薄了些.....他说了什么?
韩壁喝道。
方相说,殿下领军迟迟不归,令大周上下颇为讶然。陛下令老夫来,是想问问,殿下何时归去。
秦王何时归去关你鸟事。你特么的这是想质问他吗?
你在质问一位刚灭了令大周胆寒的石忠唐的名帅。讶然!
朕讶然尼玛!贱狗奴!
年胥终于丢掉了所谓的温文尔雅,破口大骂。
随后,常年的修养令他深吸一口气,压住了胸中的怒火。接着说!
使者破罐子破摔,无视了彭靖扫过来的一眼,方相随后百般解释.....
是哀求吧!韩壁冷笑。使者并未反驳。这个蠢货!
为了一己之私,丑态百出。
年胥只需想想,就知晓方崇的动机.....不外乎便是想营造出一种自己威武不能屈的大无畏形象。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在后续的首辅推选中能占据上风。若首辅朕可一言而决呢?
那这一切必然不会发生。这一刻,年胥在责怪祖宗。
与士大夫共天下,看似稳住了江山,可也给后世帝王挖了一个巨大的坑。
无论怎么填都填不满的大坑。陛下,情人司的密谍急报!年儒来了。
说吧!
年胥平静的道。
方相走后,北疆军开始集结,斥候向着大周方向发出了。密谍示警,小心秦王南下!
已经南下了。韩壁冷冷的道。
年胥摆摆手,有些疲惫的道:朕,知道了。韩壁说道:陛下,当务之急是派遣援军。年胥强打精神,韩卿说说。
在这里就韩壁一个半武人,他当仁不让的令人去取了舆图来。
陛下,此刻霍城定然失陷....等等!
彭靖说道:算下来北疆军出动也没几日,霍城虽说不是雄城,可也算是坚固,怎会数日失陷?
韩壁没看他,继续说道:随后便是叶州。叶州守将陈麦颇为得力,臣不是很担心。
那你担心什么?年胥问道。臣担心知州邓成掣肘!为何?
这是一个老臣问的话。
文官压制武人,早已成了惯例。韩壁看着老臣,老夫就学时,学里有个胆小的同窗,那些学生刚开始试探,见他胆小,便欺凌他。从辱骂到毒打....肆无忌惮。刚开始还劝阻的学生,后来也加入了进去,打的更狠。人性皆是如此。
这数百年来,大周文官早已习惯了鄙视武人。就如同那些学生般的。谁不压制武人,便会被人看不起。
老臣赧然,随口问道:那位被欺凌的学生如今可还好?还好,如今身为大周枢密使!
众人:...
年胥蹙眉,邓成.....
邓成却是保守派的一员,彭靖说道:陛下,韩壁乃是臆测。
调集大军!
年胥看着朝堂上似乎又要起波澜的架势,果断岔开,下面当如何?韩卿!
韩壁丢开这些事儿,说道:叶州不可有失,否则北疆军就深入了大周腹地。金州在其左侧,信州在其右侧,汴京之前,仅有一个永州相隔。风险太大。臣以为,当增援叶州。令三州修葺城墙,补充粮草兵器,汴京马上派兵增援......
一一照行!年胥不给反对派插嘴的机会,还有什么?臣此刻心乱了。韩壁苦笑,千头万绪,实则就是一个字:心!
他看着年胥,军心,民心,庙堂之心。三者合一,方能战无不胜。陛下,可做好大战的准备了吗?
这是决定大周命运的一战。度过了,大周将会迎来光明。过不去.....你我君臣将沦为俘虏,在长安为秦王舞蹈助兴。
让俘虏中的贵人舞蹈助兴,这是大唐的保留节目。
众人只是想想,心中就是一顿。
年胥起身,朕,当与国同在!生死,一体!韩壁行礼,臣,将倾尽全力!
年胥点头,此战,由韩卿主导。
陛下!有人想反对,年胥冷冷的道:你统过军?厮杀过?
那官员低头,不曾!
那你跳出来作甚?年胥咆哮,做事不行,坏事有余,说的便是你等!
彭靖微微垂眸看着笏板,眼中郁郁。皇帝这是在隔山打牛呢!
方崇这个蠢货,为了和老夫争夺首辅之职,竟然如此利令智昏。
保守派内部也有暗流涌动,最大的一股便是首辅之争。而皇帝的态度从暧昧渐渐变成了明朗,这是想提起新政一派来打压我等吗?
彭靖抬头看了皇帝一眼,心中冷笑。
陛下,北疆军在南疆人马约七八万,不过后续定然会有增援。
关中与北辽故地,他不顾了吗?年胥问道。
韩壁说道:北疆乃是秦王的根本,他在北疆威望高,只需一呼,便能集结壮士。臣断言此刻北疆那边正在源源不断的往关中,往南疆输送人马和粮草。
如此,这一战就难了。年胥叹道。
我大周有大军三十万!韩壁说到三十万时,提高了声音果然,年胥精神一振。
我军以叶州为凸出,顶住北疆军南下的步伐。借此加强金州等三州的城防,以及汴京之前的防御...
等等!年胥叫停了他韩卿的意思,叶州最终也守不住?
韩壁艰难点头,北疆军乃虎狼之师,秦王本人更是天下有数的名帅。在他的统领之下,臣不认为叶州能长久守住。臣此刻说的一切,都是建立在对叶城守将陈麦的了解之上。
年胥动容来人!
在!侍从官出来。
年胥说道:马上派人去叶州,警告邓成,不可插手厮杀之事。
陛下,邓成当初也曾度过兵书!
有人不甘心的道。
读你娘!
韩壁面色铁青骂道:你等以为读过几卷兵书便是名将了吗?方崇那条老狗便是如此认为的,却被阿史那松石凭着留守的南疆军大败。蠢货!
那人面红耳赤,兀自不甘心。
韩壁对年胥说道:陛下,要快!速去!
年胥催促道。
韩壁心中一松,随后便是要打开库藏,调集粮草辎重,赶紧发运各处。另外,当集结大军整顿,严加操练,以待来敌!
他行礼,抬头时,眼中尽是沧桑。
臣希望,这一切都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