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宪心中虽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但他信奉无利不起早的哲学,相信任何事情的发生都有其必然性,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李宪不是一个喜欢做无用功的人,浪费时间推测耶律余里衍想干什么,他认为纯粹白费功夫。
他冒险穿插过来的根本目的,是不想让金国女真鞑子、大辽余孽耶律大石彻底掌控大漠各部,从而干扰自己的战略计划。
耶律余里衍矛盾与善变的性格,李宪心里非常清楚。如果能够把她改造过来,作为自己的得力助手当然更好。万一无法改变过来,那就只能借力行船,让大漠深处变得更加混乱。
有时间推测别人想干什么,还不如利用这个时间采取一些补救措施,尽可能控制事态的恶化程度。
看着草地上六千多人的涅剌部军队,李宪突然轻声问道:“我们带出来的马奶酒有多少?”
韦冬宁摇摇头:“那些酒为了冬季御寒储备的,能有多少?一共只有四十桶,合计两千斤,另外就是救伤用的神水一千斤。”
“都拿出来,我今晚要请涅剌部落伍拾长以上的兄弟喝酒!”李宪微微一笑:“马奶酒还不简单吗?只要今后找到一个地方停留半个月,就可以弄出一批来。”
韦冬宁有些不满意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喝酒?自从牟长霞、萧芸娘不在身边以后,你越来越放肆。如果你总这样下去,我回去以后如何向大家交代?”
李宪呵呵一笑:“烟是敲门砖,酒是开心锁。男人在一起谈不拢的时候,要么抽烟,要么喝酒。”
韦冬宁听得莫名奇妙:“喝酒也就罢了,用砖叫砸门,我没见过敲门还用砖。抽烟是干什么?”
大意之下胡乱说话,李宪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烟草传入中国,还需要三百多年时间。
没法解释就不解释,李宪果断地一摆手:“反正男人碰到一起,除了说话打架之外,还能做很多事情。今天晚上先喝酒,其它的到时候再说,你赶紧下去让人准备。把马奶酒拿出八百斤,神水拿出五百斤,兑在一起搅拌均匀。”
韦冬宁根本不买账:“神水是用来救伤员的,怎么能喝?”
没办法,李宪只能低声解释:“神水其实更好喝,但是要救伤员,所以老子不让喝。今天情况特殊,必须要用一些了。”
军人都能够喝酒,但是白酒会让人酩酊大醉思路不清,所以李宪严禁军中饮酒。
李宪来到这个时空之后,唯一怀念的就是啤酒。他不会酿制啤酒,却知道和啤酒度数差不多的马奶酒酿制工艺,酒精度大概在十二度左右。
马奶酒一千多年前就出现了,但草原上各部落的马奶酒,都是让新鲜马奶自然发酵以后过滤出来,口感不是很好。
唐浩然在蔚州开办两个马场之后,因为马奶腥味太重不适合人们饮用,所以李宪提出酿制马奶酒储备起来。
李宪带出来的马奶酒有两种,发酵马奶酒是过冬御寒准备的,酒精度十二度不到,两千斤。
蒸馏马奶酒极为清澈,是作为伤口消毒用的,飞狐军里面称之为神水,酒精度四十度左右,一千斤。
本来酒精用粮食酒酿制最好,但是粮食酒里面夹杂有害成分,李宪无法提纯。马奶酿酒没有其它成分,所以李宪宁愿用低度酒消毒救治伤员。
李宪突然想到马奶酒,当然不是随心所欲。
听说耶律余里衍孤军深入,李宪心中顿时就急了。但他是二十一世纪的灵魂,绝对不想把眼前的六千多人都给杀了。
如果不妥善处理眼前的这六千多人,李宪就没有办法率部北上。一时情急之下,他想到了“杯酒释兵权”这个典故。
酒,这个东西在中原地区很平常,但是在草原深处可就了不得了。因为草原上没有粮食,酿酒也就没有原料,更没有酿酒工艺。
草原部落的马奶酒,酒精度大概在三到五度,李宪觉得就是一般饮料,那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喝的,而是部落用来祭祀天神的东西。
除非你立下大功,大头人才有可能赏赐一碗马奶酒,那是你祖上积了八辈子德,属于无上的荣耀。
既然自己挂出了仙授大将军的旗帜,那就要比天神更有用。就算不能普度众生,至少可以让少数人喝点儿酒,而且酒精度在二十度以上。
李宪有充分的理由相信,涅剌部落这六千人的军队里面,绝对没有几个人喝过酒,他今天就要让里面的各级将领开开洋荤。
“我和你们的统领大人图瓦纳、塔尔干说过,我们不是来打仗的,而是来讲道理的。到现在也没有讲好,天色又晚了。为了表示我的诚意,今天请大家喝酒。我虽然是仙授大将军,但这种酒也不多。普通军卒十个人一斤,十夫长五个人一斤,伍拾长两个人一斤,百夫长一个人一斤。”
果然不错,李宪来到人群中说了一通,六千多人开始嗡嗡,绝大部分人都不相信。一直等到霍尔跶、乔十三带着辎重连把酒抬出来,酒香飘散之后才安静下来。
李宪让韦冬宁勾兑一千三百斤,刚好够两方面万余人都尝一尝。为了证明自己没有搞鬼,黑煞团两个营率先倒酒。
然后班长找对方的十夫长,排长找对方的伍拾长,连长找对方的百夫长,普通士兵直接掺杂在一起,大家有说有笑。下酒菜敞开供应,就是李宪用马肉制作的肉松。
对于这个年代来说,军队中的酒极为稀罕,只有打了大胜仗才有可能尝一口。普通军卒只有一两酒,所以大家都非常珍惜,喝的速度并不快。
尤其是涅剌部落的军卒,绝大部分都是奴隶身份,根本就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他们几乎每次都有舌头舔一下,然后回味无穷。
李宪并没有参与喝酒,李奚骨、蒙陀纠、裴小乙、裴小二、裴小三陪同图瓦纳、塔尔干喝酒,给他们每个人安排了十斤。
韦冬宁在女兵连帐篷内陪着李宪,依然有极大的担心:“你说的果然不错,看他们喝酒的样子就像老朋友。可这样就行了吗?”
“没这么容易啊。”李宪也是满脸乌云:“敌对双方消除戒心不容易,让他们的将领放下兵器就更不容易。不管怎么说,喝了这顿酒,心中的敌意肯定会消散许多,这就够了。传令下去,警卫营做好开拔的准备。”
女兵连连长萧晨露、副连长尹风儿联袂进来,尹风儿有些吃惊:“公子,事情根本没有解决,难道就这么离开?”
李宪苦笑道:“如果我想扩编军队,除去十夫长以上的七百多人,剩下的五千多普通军卒,我至少可以带走一大半。可惜我不想扩张军队啊,不走怎么办?”
韦冬宁恍然大悟:“原来公子并不是要收编这支部队,而是要消除他们的敌意,然后立即全军开拔。即便他们随后跟上来,如果涅剌部落的祖庭崩溃,他们也将变成无根之水,无本之木,最后一溃而散。”
李宪点点头:“你们记住,战争有多种表现形式,并不一定强调杀人多少。余里衍突然来这么一下子,让我们措手不及,但肯定要做一些策应工作。如果能够瓦解对方六千军队,我们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不过损失了一千多斤酒,何乐而不为呢?”
“唉——”韦冬宁摇摇头:“也不知道我们那位余里衍公主,能不能体谅公子的一片苦心啊。”
说到耶律余里衍,现在根本不可能想到李宪这么个人物,因为她太兴奋、太紧张、太激动了!
裴凤琦和卜辙动作如风,两个营相距二十里齐头并进,离开鹰嘴坝的第二天傍晚时分,采用左右包抄的方式,一口气拿下了涅剌部落的左庭八百户。
青龙营营长向成、白虎营营长裴小七,都是怀着报仇雪恨的心情而来,左庭族卫队四百人无一漏网,全部横尸就地。
学习李宪的办法,三下五除二干掉所有头人。然后利用公主身份发布命令,把所有奴隶变成平民,得到了八百户的效忠,这当然是个好兆头。
深入大漠第一仗旗开得胜,耶律余里衍自然兴奋至极。
全军休整三个时辰继续向西北方向挺进,根本没有遇到什么有力抵抗,一路上仿佛秋风扫落叶一般。四天时间拿下涅剌部三个驻牧区,收拢一千七百余户,人口数过万,牲口数量突破二十万,
恰在此时,耶律余里衍派出去的信使小组返回来,同时带回好消息。
王纪剌部的大头人也忽达、茶赤剌部大头人赤温、鼻古德部大头人嘎斯,分别带领一千二百骑从北面夹击过来,距离涅剌部落的祖庭不足六十里。
耶律余里衍掐指一算,三个小部落近四千兵力,自己手头加上女兵营一千六百多人,总兵力接近五千。用九千人突然袭击涅剌部落的祖庭,战斗的结局完全可以预料。
涅剌部落接近五千户,加上奴隶超过四万人,牲口数量超过四十万,这些东西马上就会变成自己的了。
耶律余里衍现在有点儿小紧张,但更多的是激动。她都快要忘记李宪是谁了,哪里还有时间想起来。
随着部队连战连胜,耶律余里衍的胃口越来越大,命令青龙应居左,白虎营在右,她本人亲自率领朱雀营居中策应,仿佛三只箭头扑向涅剌部右庭。
经过三个时辰的剧烈战斗,以伤亡四百多人的代价,全歼涅剌部右庭族卫队一千六百余人,再次接收一千一百多户。
至此,耶律余里衍率部转战六天六夜,来回奔驰一千二百余里,展开大小战斗七次,彻底扫清了涅剌部落祖庭的外围。
收拢牧户两千八百余户,人口接近两万人,牲口超过了八十万,耶律余里衍的声势大壮。
涅剌部祖庭所在地——哈虎儿泺,已经成为耶律余里衍此次战役最后的一个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