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余里衍并非鲁莽之人,脱口而出“我要见追魂枪”,并非心血来潮,而是她内心深处的某一种渴望。
得不到的东西,才是最珍贵的东西,这是人之常情,耶律余里衍也不能免俗。
作为大辽国最后一位受宠的小公主,耶律余里衍能够得到一切想得到的东西。
在金国女真贼子造反以前,无论契丹人、奚族人、渤海人、汉人,只要看见耶律余里衍,都以吻她的脚趾为荣。虽然绝大部分人都只能吻她的鞋子,但那也是无上荣耀。
可是有一个人例外,简直太例外了,这个人就是追魂枪李宪。
策反耶律宝索,耶律余里衍就从他口中知道了李宪的一个大概:二十多岁年纪,个子不高不矮,身材不胖不瘦。虽然不能说其貌不扬,但绝对到不了貌比潘安的高度。
这么一个丢在人群之中就不见了的货色,竟然不主动谋求和自己见面,似乎还故意躲着自己,让耶律余里衍非常生气。
尤其是郭小乙等人一路上言必称“我家公子”,那种顶礼膜拜的神态,让耶律余里衍越看越不是滋味儿。
来到灵仙县之后,耶律余里衍经过一番活动,在东门外见到了向萧芸娘投诚的白底哥。然后鼓动如簧巧舌,加上高官厚禄的疯狂攻势,白底哥乖乖举手投降。
白底哥和耶律宝索可就不一样了,他在萧芸娘的指挥下,七天之内血战三场,先后打垮萧干、完颜活女、完颜豪、完颜彀英所部四万余人。
“萧芸娘用你和韩云山所部三千人,三战杀敌两万余,你说的太夸张了吧?”
耶律余里衍从懂事开始,大辽国的军队就一直吃败仗,六十万大军全面崩溃。所以对于白底哥的说辞,她是十二万个不相信。
白底哥似乎心有余惧:“仅仅是我们三千人,每个人都以一敌十,那还是不行的。公主,说来你不相信,萧芸娘上面还有一个神秘莫测的都统制,他们都叫公子。后来我打听过,他就是追魂枪李宪,关键时候就是他出手了。”
“那可了不得,绝对是神仙一流的人物。一个掌心雷放出来,那就是天崩地裂,可以把好几匹马炸成血雾。一旦放出飞剑,可以杀敌于千步之外。火光一闪,地动山摇,人头立马落地,实在是太厉害了。五千人护卫着,萧干差点儿被掌心雷炸死。”
耶律余里衍听得俏脸泛白,娇躯微微颤抖:“真的假的?”
白底哥心虚的四处看了一眼,才低声说道:“公主啊,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敌我双方数万人亲眼目睹。不要小看大将祁三郎,据传说,他就是追魂枪李宪释放掌心雷的护法神将,你在这里随便找一个人问问就知道。”
“战后收拾敌人尸体的时候,凡是被掌心雷打中的,不管是人是马,全都变成了碎片。没有一块骨头完整,想拼都拼不起来,要多瘆人就多瘆人。公主也应该发现了,每逢月圆之夜,河沿上都有老百姓焚香祷告,就是在祭拜五雷神。”
经过白底哥这一番“入门教育”,追魂枪李宪这个名字,实际上已经深深铭刻在耶律余里衍心头。
战乱年代,能够力挽狂澜的男人,那才是女人最大的依靠。
大辽国五战五败,后宫嫔妃、将领女眷数万人变成金兵的俘虏,耶律余里衍的三个姐姐也当了俘虏,目前都变成了金国女真贼子的玩物。
血淋淋的事实就在眼前,而且是耶律余里衍亲眼所见。大辽国日落西山,纯属苟延残喘,聪明如耶律余里衍,怎么可能视而不见?又怎么可能不心急如焚?
大辽国主耶律延禧身边现在无人可用,耶律余里衍承担了对外侦察敌情、联络旧部的重担,天成县追魂枪李宪的大名,她很早就知道了。
这一路走来的所见所闻,凡是稍微重大一些的事情,几乎每一件都飘荡着李宪的影子,简直就是阴魂不散。
如果只有一件,还能够解释为巧合、偶然。可每一件都如此,那就是神迹,就是传说。
在白底哥口中,追魂枪李宪是不可抗拒的神仙之流,当之无愧的战神。老百姓月夜焚香,就是明证。
仅仅是郭小乙、白底哥之流口头颂扬,顶礼膜拜,耶律余里衍还能够勉强接受,毕竟他们都是一帮莽夫,不学无术之徒。
可是,萧芸娘、萧姵,都是大辽萧家新生代出类拔萃的女儿,每一个都是巾帼不让须眉,从来不把任何男人放在眼中。两个人竟然不约而同大喊大叫要嫁给追魂枪李宪,这就不能不让人深思。
萧姵战死,这里的将士如丧考妣。担心公子李宪因为自己的女人被杀而发飙,萧芸娘甚至给军民下达封口令,可见萧姵在这里具有非同一般的分量和影响力。
耶律余里衍出身高贵,博学多才,精弓马,善骑射,那也是天之娇女。但生不逢时,始终奔波于战场之上,身上并没有沾染宫廷里面的腐朽气息。
即便如此,耶律余里衍在萧芸娘面前也不敢放肆,因为她知道萧芸娘外柔内刚,腹有沟壑,不可轻侮。
可就是这么一个玉人儿,竟然同样言必称“我家公子”。回头再想白底哥的一番说辞,耶律余里衍心中自然掀起滔天巨浪。
女人都属孔雀的,是凤凰的近亲。漂亮女人,视须眉如粪土的漂亮能干女人,干脆就是凤凰,高傲、倔强就是她们的写照。
萧姵、萧芸娘、耶律余里衍,就是这样的女人,可以把天下男人都不放在眼里。
高傲的女人就有一个通病:强烈的占有欲。
萧芸娘把追魂枪李宪捧到天上去了,让耶律余里衍心中熊熊燃烧一团无名之火。
没来由,只要萧芸娘说一次“我家公子”,耶律余里衍心中的怒火就增加一分。
所谓人比人气死人,不能怪耶律余里衍怒火中烧。
自己辛辛苦苦说动了耶律宝索,总算给自己在敌后弄了三千卫兵,可该死的追魂枪李宪,竟然不让他们入关。
萧芸娘有什么好的?李宪竟然把整个北线战场的军权交给她,而且明知道自己过来策反,李宪仍然无动于衷。
这说明什么?说明那个该死的追魂枪李宪,对这个同样该死的萧芸娘,绝对有一万分的信任,无条件的信任!
不错,萧芸娘是天之骄女。可自己同样是天之骄女,甚至还更加娇贵一分。该死的李宪对自己竟然连面都不见,这究竟是为什么?
无条件的信任,属于人类最强大的力量。越是天之骄女,就越希望得到重要男人的无条件信任。
萧芸娘得到了这份信任,如果放在一个朝廷里面,完全可以说是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是到了自己这里,竟然连人家的面都见不着。这种强烈的反差摆在面前,要说高傲的耶律余里衍不生气,那都是骗人的。
没有男人的女人是不完整的,漂亮能干的女人,更是迫切希望自己身边有一个更加强大的男人。
耶律余里衍从萧芸娘那里回到馆舍,心里面颠来倒去就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想还没事,越想越生气。
生气也没用,因为该死的追魂枪李宪压根儿就不在这里。无论自己如何生气,那个该死的家伙都不会知道。
给同样该死的萧芸娘找麻烦?耶律余里衍心中念头一起,她就赶紧把这种想法从脑海中赶走。
灵仙县,这里是萧芸娘的地盘,所有的军权都在她手中。找她的麻烦,就是给自己找不痛快,绝对不是聪明人应该干的。
耶律余里衍刚好是个聪明人,而且还是一个聪明漂亮的女人,她不会出此下策。
看样子,那个死丫头铁了心要跟着追魂枪李宪,一万头牛都拉不回来。把萧芸娘嫁给自己人,然后慢慢剥夺她的军权取而代之,这个计策肯定行不通。
一连两天两夜,耶律余里衍把自己关在馆舍房间,不吃不喝不出来。
“不能搞定萧芸娘,就拿不到军权,我肩负的使命就没有完成。耶律宝索、白底哥之流,都热衷于个人名利,不是成大事之人。只能小打小闹,根本上不了台面。我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呢?”
耶律余里衍满脑子就是这个问题,一个让她无计可施的问题。
釜底抽薪?
耶律余里衍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亮光:“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追魂枪李宪才是至高无上的,大辽萧芸娘不过一个幌子而已。没有李宪,就没有萧芸娘。如果让李宪把军权交给我,结果会如何?”
这个想法一出现,耶律余里衍脸上顿时兴奋异常,可转眼之间又黯淡下来。
该死的追魂枪!该死的李宪!连面都见不到,他怎么可能把军权交给一个陌生人?简直是个笑话,而且一点儿都不好笑。
耶律余里衍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条路,自然不会轻易放弃:“萧芸娘美艳无双,难道我比她差了?萧芸娘能够出生入死,我同样不怕死。萧芸娘能够统帅三军,我又不是没干过?从夹山冲杀出来,我就是侧翼统领。”
“最关键的,就是一定要见到追魂枪,必须首先见到追魂枪!”
好不容易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心中的郁闷之情一扫而空。
耶律余里衍终于在第三天凌晨打开房门,她要到院子里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县城里此刻万籁俱寂,东面的天空刚刚泛出鱼肚白,新的一天正在慢慢拉开帷幕。
恰在此时,城中突然一阵梆子响,随即传来吆喝声:“棒棒棒——大家注意了,城西出现神迹,快去看呐!”
出现神迹?光天化日之下,会有什么神迹?
耶律余里衍着一惊非同小可:“自从来到这个鬼地方,凡是和追魂枪李宪挨上边的事情,就必定显得稀奇古怪,必须赶紧出去看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