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让公司蒙羞?”
钟文的到来让争论中的三人齐齐陷入沉默。
如果方幼仪让公司丢尽颜面的话,那么跟她在一起的钟文又算什么呢?舒雅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刚刚不过是一时激动,没有考虑周全,没想到竟然被钟文听到了,她此刻后悔不跌,唯有闭嘴不提。
作为本次事件的发起人,蓝琪十分后悔自己的冲动,本来是想通过贬低方幼仪来讨好舒雅,不过,事情的发展却超出了她的控制。这个方幼仪不是一向唯唯诺诺,傻乎乎的嘛,怎么今天像只母老虎一样得理不饶人,还偏偏让总经理撞见。
生怕方幼仪说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话,蓝琪心虚地看一眼钟文,胆战心惊地向前走了一步,“总……”
钟文淡淡扫了她一眼,眼中如涟漪般层层晕开的冰冷将她尚未说出口话硬生生堵在了嘴边。
淡淡扫了三人一眼,钟文的目光最终落在朱珠身上。
猝然听到她的声音,朱珠身子微微发僵,左手无意识地握拳,腰杆却挺得很直,眼睛直视前方。
“大家都回去忙吧。”
围观的人一哄而散,舒雅和蓝琪也借机随着众人离开,朱珠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对着众人点点头向自己的位置走去。
“方幼仪,你跟我来。”
现在这一刻,她还是钟文的助理,就算被调到销售部,她也是钟文的下属。闻言,朱珠只好忍耐着跟在她的身后,随众人一起进了电梯。
跟在钟文身后的几位总监,朱珠只跟沈靖交集多一些,其余的譬如高玉成,卡尔,还有负责大客户部的几位销售总监都谈不上交情。
不过,今天好像还多了一个人,这男子看着足有一米八的个子,鹰眼高鼻,长发微微卷曲,应该是凯文嘴里那个新来的财务vp吧。
“你好,我叫邵谦,叫我peter就好了。”
在朱珠发愣的时候,那人已经牵起她一只手,礼节性地印上一吻。
虽然不习惯这些洋鬼子的做法,朱珠还是回以礼貌性的微笑,“你好,我叫方幼仪,是总经理助理,很高兴见到你。”
刚进公司就看到了这么有趣的一幕,邵谦本来就对身边这个女孩充满兴趣,他正愁找不到机会搭讪呢,怎料朱珠却一直盯着自己。听到她说自己是总经理助理的时候邵谦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后看向朱珠的目光便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探究。
站在西餐厅的门口,朱珠才想清楚钟文叫自己来的目的,是了,一群“大爷”,怎么也得找个小跟班来伺候着。
狠狠剜了钟文一眼,朱珠越想越气,强忍着一走了之的冲动慢吞吞跟在众人身后,奇怪的是,那名叫邵谦的财务vp也跟着放慢脚步,和颜悦色地跟她搭话。
总裁并没有一起来,钟文和那位财务vp坐在主位上,其次是沈靖,卡尔,再其次是高玉成,朱珠和其他几位总监只好随便捡位子坐。
这场宴席,名义上虽然是替邵谦接风洗尘,但是,席间气氛并不轻松。大概邵谦跟钟文真的有什么过节吧,几杯酒的功夫,两人已经交锋数次。
在总部时,钟文跟邵谦曾经是同事,私底下的过节大家也不清楚,本着谁也不得罪的原则,一众人只好在两人你来我往之时,低头喝酒,呵呵傻笑。
听到他话里话外讽刺钟文不思进取,安图享乐,甚至说居然会愚蠢到让宣城这种小角色给算计了的时候,朱珠觉得怒火中烧。
抛开私人感情不谈,钟文这个工作狂对待公司的事情从来都是一丝不苟,精益求精,完美到近乎苛刻的要求常常让办公室里哀鸿遍野。
朱珠看到钟文始终维持着涵养性的微笑,淡淡地应对。而那个邵谦则一副花花公子的模样,鸡蛋里挑骨头,理直气壮地找茬。
朱珠觉得气氛很压抑,找了个借口出去,趴在走廊尽头的窗边吹冷风。
“原来你在这里?”
听到来人的声音,朱珠很惊讶,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不过才见过一面而已,干嘛一副他们很熟的样子。
邵谦自来熟地来到朱珠身边,被风吹得发出很夸张的声音,“冷死了,冷死了。”
“外面毕竟不如室内暖气充足,邵总还是请回席吧。”
尽管心中对此人第一印象很差,朱珠还是维持一个下属应有的礼貌。
“那你呢?”
邵谦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眼睛仿佛会说话一眼,笑意盈盈。
“我有些醉,想吹吹冷风,清醒一下。”
朱珠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
“我看你喝的并不多?”
“让邵总见笑了,我酒量很差。”
“不是说了吗,叫我peter就好了。”
“我只是总经理助理,还是叫邵总比较方便些。”
“你在生气?”
邵谦眼中的光彩愈盛,朱珠淡笑,“我为什么要生气呢?”
“大概是不满意我对钟文的指责……”顿了顿,邵谦轻笑,“你的脸上写着你很生气呢!”
朱珠心中一凛,旋即笑道,“邵总说笑了,大概是您喝醉了,看错了吧,您能来ep,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会生气啊。”
最后一句话,朱珠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只是面上的笑容却毕恭毕敬到极点,她礼貌性地低了低头,错过了邵谦眼底一闪而过的兴奋。
在此期间,朱珠也没跟钟文说上几句话。她知道钟文迟早要亲口告诉自己所谓升职的事情,她想知道她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偏偏回到公司的时候,恰好碰到一个衣着普通甚至是有些寒酸的大妈带着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守在ep门前。
朱珠不知道她是怎么绕过保安,来到办公区域的,不过,因为没有门卡,她只能守在门前。
这群人各个西装革履,气度不凡,走在一起只能让人想到xxx公司的高层联盟。显然,那位大妈也是这么想的,托着那小孩子的手唯唯诺诺地走上前来。
原来这是ep买下的那个果园的原主人,丈夫早亡,一个人辛辛苦苦把儿子养大,谁知道近日儿子却迷上了赌博,欠了一大笔钱,为了还钱瞒着她把土地的使用权转让了出去,现在人已经不知道躲哪里去了,她们一家人就靠着那个果园维持生计……
钟文听完以后,让人给这位大妈倒杯热水,淡淡瞥了客服总监华莹一眼,朱珠便知道她这是让华莹亲自去处理的意思。
其实这样的事情本不该由总监亲自出马,只要交给部门经理来办就可以,钟文此举颇有几分责怪的意思,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你这个总监是干什么的?
华莹也明白这个道理,不管私下里关系如何,台面上,她永远是上司。
钟文迟迟未跟朱珠提起升职一事,朱珠心情愈加烦躁,忍不住学起了凯文,东串西串,跟同事一起聊些时下流行的话题。
华莹的问题处理地很不圆满,虽然联系了各方代表,事实证明,这件事情跟ep是没有任何关系的,如果硬要说的话,纯粹是一起家庭纠纷,但是,那位大婶却坚持不肯离开。
听完华莹的报告,钟文头也不抬,“既然如此,那就按程序来……”
华莹颇有些为难,“那位女士已经在ep门前呆了很多天了,声称如果ep不给个说法的话就一直呆在这里……”
钟文依旧八风不动,面不改色,“你的意思是让我亲自去跟她谈?”
华莹面上神情明显一抽,“总经理说笑了,这点小事我还是可以处理好的,您放心,一定不会尽快处理妥当。”比这更棘手的事情华莹也处理过,此番前来,不过是想请示一下钟文,没想到却被她毫不客气地抢白,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这位总经理最近心情不太好。
午饭时间,朱珠从门边路过,再次见到了那位领着孩子的大婶,天寒地冻,一直守在门边,即使大人受得了,小孩子也未必受得了。
朱珠从路边买了两杯奶茶,朝那个孩子轻轻招了招手,那大婶是见过朱珠的,见她停下了,便拉着她的手说长说短。朱珠觉得她很可怜,但是,公司有公司的立场,她不能妄做决定。
下午,朱珠敲门进来,把文件放到桌上之后,钟文并没有让她离开,而是停下手里的笔,轻轻转了转,想了一会儿才抬起头,看着朱珠。
“下个星期不必再来这边上班,销……”
“销售部那边有一个小区经理的职位空缺出来,你想让我去那边,对吗?”
朱珠忽然打断她,替她把剩下的话说完,站在桌前,静静地看着她。
钟文还在把玩着手里的钢笔,“是。”
你终于说出来了,朱珠心中激痛,就这么不想看见我?
她不着痕迹地喘了口气,将手里的文件夹竖立在桌边,姿态闲闲地笑道,“敢问总经理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该不会是因为我‘伺候’的好,所以总经理打算给我升职吧?”
钟文端坐不动,望向她的眼神有震惊也有愤怒,朱珠却毫不相让,眼神里没有一丝退缩,她就是想知道钟文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哪怕是死刑也好,至少给她个痛快,也好过现在这样暧昧不明。
就在这时,凯文忽然跑了进来,见状犹豫了片刻才说,“总经理,出事了……”办公室的两人一起转向她,凯文忙接着补充,“就是前几天常来的那位大婶,又在门口闹起来了,拉着沈总监的手不放……”
钟文忽然冷笑一声,“保卫科的人是做什么的?”
凯文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转身出了办公室。
朱珠不可思议地看了钟文一眼,“这种事情用不着保安吧,派人跟她们好好谈谈不可以吗?”
“她们应该找的是律师而不是这里,合同上写地明明白白,这件事情跟ep没有任何关系。”
钟文说的是实话,朱珠却没法接受,“合同是死的,人是活的啊。”
“这是他们的家事,我无权插手,也没有义务插手。”
“她们并不是想要拿回自己的土地,只是希望ep能配合调查,提供一些最起码的数据。”这是那位大婶跟她说的,朱珠也觉得合情合理,这些天,眼睁睁地看着公司部门之间像踢皮球一样互相推诿,朱珠心里多少有些不自在。
“你不会天真到以为她真的会去法院告自己的儿子吧?”钟文的声音忽然冷了下来。
“什么意思?”
钟文语气清淡,仿若蜻蜓点水,“她们不过是想以此来要挟公司,多拿一点钱而已。”
朱珠傻傻地看着她轻捻发丝,目光流转的样子,仿佛第一天才认识她一样,“你一定要这么冷血吗?难道一定要事情想地这么复杂吗?”
“是你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
钟文忽然失去了耐性,狠狠将手里的文件掷到桌上。
朱珠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激动得手指微微颤抖,本来有一肚子的话想说,此刻,却只是望着她凄然一笑,“我不知道你曾经受过什么样伤害,也无权过问你的过去,但是,我请你不要用过去的眼光来看待所有的事情,好吗?如果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只看得到事情阴暗的一面,那么跟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区别?”
办公室诡异地安静了一秒钟,钟文忽然将手边的茶杯狠狠掷到地上,霍然起身走到朱珠面前,“方幼仪,你搞清楚,这里是公司,不是慈善招待所!”
朱珠被她逼得连连后退,背抵在门上,倔强地抬头看着她,“那我不干了总可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