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不妥。”蓝道行的声音听起来清冷而干脆,“你别忘记陆炳是什么人?!他的那些爪牙又是些什么人?!其一、你与我如今都在朝天观中,且都是道门中人,你以为陆炳不会多想?其二、虽只是带个口信,可事关重大,假手他人太过危险,唯我亲力而为,方可安心。但现在乃为太子殿下超度之际,我不能贸然出宫。其三、即便我去了,谁又能保证在传递口信之际,真正做到隔墙无耳?”
“这……难道什么都不能做么?”明知道有理,但蓝道行的言论依然让明月听得脸色略有些苍白。
“现在不是时机。被陆炳盯上可不是闹着玩的,一点蛛丝马迹,他都会想尽办法追查到底。唯有太子殿送殡出宫之际,或许有可乘之机。”
“出殡?”明月口中询问,心中却在此时已尽知其意,当即不由暗赞一声:好个蓝道行!
果不其然,蓝道行解释道:“陛下向来重道,届时太子殿下出殡势必会众多道士。而宫内人手不足,定然往宫外请。到时候借机邀请一清师叔便顺理成章了。”
“嗯!蓝道长,多谢你!”明月连连点头。
蓝道行的语气依然清冷,但说出的话语却充满了人情味:“你不用客气,一清师叔对我有恩。另外,这几日你继续在朝天观待着,哪里都不要去,避免太后娘娘那边有麻烦。”
“嗯,我明白。”明月敛容正色道,“只不过还有一事想请教蓝道长,届时太子殿下出殡,后宫的嫔妃们是否都会前去相送?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也会亲往吗?”
“这是自然,太子出殡乃国之大事。”蓝道行答道。
他答完又觉得不解,随即问道:“你问这个干嘛?”
“我身为道门中人,又是女子,这种场合自然也想出一份力。”
“就因为你是女子,所以真要混在我们这些道士之中才不妥。”蓝道行说得很直接。
“但后宫就不一样了。”明月微微一笑道。
“你……”蓝道行见她如此一说,心头莫名一沉,正想说些什么,这厢,明月已经轻声细语地说道:“蓝道长应该很清楚,我入宫的目的不简单。虽然富贵权势如烈火烹油,不能长久。但也唯有利用这些,才能达到我的目的。毕竟,生而为人,总有心头不愿舍弃的东西,便是为之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蓝道行闻言微怔。他虽年纪不大,但悟性极佳,入道以来秉性淳朴、不愿涉世太深。便是当初入宫也是为皇命所驱,并非出于本心。他对自身最理想的憧憬,便是如宗门太师祖一般,动则云游四海,静则入山深修。可明月那句“总有心头不愿舍弃的东西”准确无误地戳中了他的内心。
是啊!曾几何时,他亦有完全放不下的人——他的弟弟道真。虽然如今道真已离世,他在这世上也算是无牵无挂。可就算他的性子再淡泊,严世藩害了道真之事,他又怎能忘却?
只是如今,他不过一介道士,即便得到陛下的赏识,也终不过在这朝天观内打坐修行,又能做些什么?便是被陛下奉为国师的陶真人,都一直在尽量避免涉及朝堂之事,以免陛下的猜忌。
所以……蓝道行幽幽叹息了一声,默默地吐出一口浊气,将这桩心事重新封印,不再去想。
蓝道行的沉默明月看在眼里,她本以为蓝道行会因亲情的羁绊,对严府之人恨之入骨。谁想不过须臾,他便恢复了平静。
如此心境,倒也可成大事。明月暗暗想着,就见蓝道行捋了捋宽大的道袍,留下一句“既然你有应对之策,便好自为之吧”便头也不回地飘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