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道行的语气略带讥讽道:“自然!上行而后下效,自古以来便是如此。如今陛下信道,臣子哪怕不信,甚至在外面花天酒地、胡作非为,在这里也会装出一份十分虔诚的模样。只不过,前些日子太子出事,他们为躲避陛下的怒火自顾不暇,自然不会来此处。不过听闻陶掌门已经使陛下平息了丧子之痛,一旦尘埃落定,这朝天观不日也将恢复如初。到时候祈福求平安,或是仙家诞辰之日的建醮,必然少不了他们的身影。你难道没听说,如今那严氏父子可是除了陛下以外最虔诚的道家信徒?”
“原来如此。”明月点了点头,心中明白:蓝道行虽入道修行多年,对于自己亲弟蓝道真死于严世藩之手这件事,心中仍怀有愤慨。正所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哪怕是修道之人,也难免不了常人的七情六欲。当年的邵真人,如今的陶真人,哪一个不是道行深厚的智者,可真要摒弃心结,放下俗念,却也是件极其不易之事。
不说别人,自己如今心心念念的又何尝不是报仇呢?如此这般一想,她脸上的表情渐渐肃然起来。
蓝道行见明月的面色越来越沉,虽不知道她的心思,但还是有意提醒道:“我不知道你入宫来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也没有打算探知。但你要清楚,如今你身在宫中,做事一定要有个分寸,没有把握的事情千万不要擅自行动。”
“多谢!”明月知道这些话是真心为她好,连忙抱拳深揖。
“还有,你若有什么事情需要跟外面联系的话,大可以过来找我。如今,我在宫中的地位也算稳固,跟外面联系起来也比原来方便许多了。”
“咦?”这没头没脑的一席话说得明月一怔。
蓝道行见此,轻叹了一口气:“我前些日子收到了一封一清师叔写来的私信。我一直以为,一清师叔的性子是完全不屑于儿女私情的,没想到信里花了很大篇幅拜托我对你照顾一二。”
明月的脸“腾”地一下涨红了,她一面暗恼自己的脸面怎么这么不争气,一面努力辩白道:“自然不是儿女私情,他肯定是出于一些别的原因。”
可她脸上晕起的红霞太过明显,又怎能逃得过蓝道行的眼睛。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便主动挪开了视线,但嘴里到底还是给面子地应了一声,随即离开了。
夜深人静,明月独自待在朝天观的左配殿中辗转反侧。一想到白天蓝道行讲的那番话语,心中正所谓百感交集。
那蓝道行居然误会自己与杨天宁能有儿女私情?!明月苦笑了一下,这是万万不可能的事情!莫说杨天宁手底下经营着京城最红火的风月场所,什么环肥燕瘦的美女没见过,怎么会看上自己这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便是自己如今仅剩下那短短的几年阳寿,也断然不会有这种肖想。
只不过,试想自己这一生,从和睦安居到家破人亡,从市井之家到深入宫门,倒是什么都经历了,而自己这年纪本应该憧憬向往的爱情却根本遥不可及。虽然陈少轩和杨天宁都是万中无一的男子,一个光明磊落,一个玉树临风,可一个是她好友的未婚夫,如今被她牵累而深陷敌营,一个为了炎月印接近自己,虽然现在对她关心有加,可这其中到底又存着几分真情?
想到这里,明月的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