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人,我们又见面了。”明月终于再次见到了徐大人,而她眼前的这位徐大人已经与上次见面时完全不同。
青黑色的眼眶里满是暗红色的血丝,胡子拉碴的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憔悴,而他那对暗如黑夜般的眸子里流露出的除了猜疑,更多的则是一种无奈的悲伤,那种悲伤内敛而深沉,看着不免让人生出一丝同情之感。
“夏姑娘……”徐大人看着她,忽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想不到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你这次这么急着来见我,又是因为什么原因?”
“相信大人已经猜出我的原因了吧。”明月不动声色地说道。
“因为……阿瑶么……”徐大人低下了头,沉默了半晌后,方才开口道,“严相专程赶到我府上,说我家阿瑶嫁过去以后,身子一直不好。就在前夜,她所住的小院意外走了水,她虽然被人救出,但因惊吓过度,昨日夜里就走了……”
“这话您信么?”
“……严相告诉我……”徐大人恍若未闻,继续喃喃道,“他的儿子与我家阿瑶感情非常的好,阿瑶忽然病逝后,他的儿子伤心欲绝,悲痛得无法上朝。他自己也茶饭不思,只觉得愧对我们徐家。他说他打算将阿瑶破例迁入他们严家的祖坟,以正妻的名义好生厚葬。
他还说,即便阿瑶走了,我们两家还是姻亲,莫不要因为这件事生疏了关系。他向我保证,今后他定会在我们徐家人的仕途上尽心尽力地帮衬……”
明月毫不留情地揭穿了这个谎言:“徐大人……阿瑶姐姐的贴身丫鬟——锦儿是我给您带回府中的。她当时是什么样的情形,她口中的阿瑶姐姐在严相府里又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您心中根本一清二楚!阿瑶姐姐是病逝还是因为别的原因,无法苟活于世!想必您也心知肚明!如今,牺牲一个女儿换来了严相许诺的前途无量,我是否应该道一声‘恭喜’?!”
这话说得极其辛辣讽刺,激得徐大人猛然站起身子,大声喝道:“你住口!”他眼中射出的炙热怒火几乎要焚杀眼前的少女。
明月却是根本没有半点惧意,她平静地回望着徐大人,仿若一眼就看穿了色厉内荏之下那个受伤极深的老父亲,她口吻极淡,轻声叹道:“徐大人,您的怒火不应该朝向我,毕竟我不是害死您女儿的凶手。”
徐大人听了这话,只觉得自己半边的身子开始发虚,但他还是咬着牙大声喝道:“你怎么知道阿瑶是被害死的?!”
“第一、锦儿的话证明了严世藩平日里就对阿瑶姐姐诸多虐待。第二、严相府请了京中有名的几个道士为阿瑶姐姐超度,但大人,您可知那几个道士超度念诵可不止是《太上救苦经》啊!”
“你这是什么意思?!”徐大人愕然不已。
“徐大人,您有所不知。道家超度亡灵分好几种情况。若是一个人正常亡故,道士会念诵三日《太上救苦经》度化死者,若是一个人死于非命,那他们不仅需要念诵《太上救苦经》,通常还需念诵《往生咒》七日,为的就是去除亡灵的怨念与戾气。而且,这种人在下葬时,也有风水上的讲究。最好是选择风水好的吉壤,并遵照吉时坐北朝南下葬,以防生变。
严相府的人之所以要将阿瑶姐姐葬于严氏祖坟,一来是故意做出样子给您看,二来严氏祖坟便是一处风水极佳的吉壤。
通常,富贵之家中有人正常亡故,停尸三日后便可下葬。而严相府中,因为阿瑶姐姐死于非命,需要额外念诵七日《往生咒》方可下葬。所以他们暗中将阿瑶姐姐的棺木抬出相府,找了一处僻静的道观,继续念咒超度亡灵。说来说去,这番举动不就是为了掩盖事实、避你们徐家人的耳目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