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赐连忙跪下身子,低声请罪:“统领大人!我错了!我不该那么明目张胆地绑着陈少轩进京。”
陆炳摆了摆手,平静地说道:“算了,这事既然都已经发生了,再去追究也没有必要。更何况,你也是在心神不定之下,才会犯下如此幼稚的错误。”
“那......”
“只不过陈少轩那个人绝对是个硬骨头,跟夏雨樵属于同一类人。”陆炳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清茶,眼神中闪过一抹晦暗不明的光,他拖长了语调,轻轻叹息了一声,“唉,其实有时候我很佩服这种人。毕竟风骨峭峻的人虽然愚蠢,但在这个世上已经很罕见了。”
“统领大人?!”
“这里虽然是坊间盛传的“昭狱”,但我对陈少轩一直以来还算是“礼遇有加”。只是关押着他,没让他遭什么罪。不过接下来么......”陆炳的眼神落在了放在桌面上的一张拜帖上,他背着手踱了几步,缓缓说道,“严相即将亲自过来要人,这个面子看来我是不能不给了。那严世蕃为了得到陈少轩,也是费劲了心机。”
“只不过,恐怕是枉费心机啊!”陆炳的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意,“若光是用刑就能让人开口?那当初又何必布下天罗地网去抓夏家的那个小丫头?”
“统领大人的意思是严世蕃就算拿了陈少轩,也不会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那是自然,陈少轩是谁?大名鼎鼎的青年才子,一代大儒傅老的高徒。才刚入朝,脚跟都没站稳,就敢直言参奏严相。呵呵,这等胆识,放眼整个朝野无人能及。只是可惜,识时务者为俊杰,那小子到底还是太过年轻气盛了。”说到这里,陆炳顿了顿,幽幽地叹道,“严世蕃自然不会舍得杀他,只是他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明月脑海中的画面戛然而止。一直积压在心底的那份沉甸甸的愧疚感,夹杂着她曾经对陈少轩满心满眼的仰赖以及暗藏的那几分说不出口的钦慕之情,统统一拥而上,将她本就千疮百孔的心又搅得一阵难受。她郁郁地吐出了一口浊气,扶着手边的矮凳,缓缓地坐下,努力将心头这份复杂的情绪重新压回去。
片刻之后,她才慢慢地将她心中所见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众人听了,都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半晌,倒是杨天宁忽问了一声:“夏姑娘,那你阿爹呢?”
“他虽被陆炳关押着,但生命无虞。”明月回答道,却是有意无意地隐去了他阿爹阿娘与陆炳乃是旧识这一过往之事。
“那就好。”杨天宁微微颔首,其实他心里很是奇怪,为何明月对她阿爹仍然被关押于昭狱之事,表现得如此平静。不过这些涉及隐私的话,他自然没有问出口。
明月很快便觉察到了杨天宁的心思,心下暗叹眼前的这位杨公子果然心思缜密、明察秋毫。
可她也有难言之隐。她阿爹如今虽然仍被关在昭狱,却是吃住一应俱全,陆炳甚至给他找了个大夫,医治他之前被刘光炎严刑拷打致残的腿脚。
明月甚至惊讶地发现,在这个被外人视作世间阎王的陆炳心中,居然残存着一丝对夏雨樵这个看似不中用义兄的怜悯和一抹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欣赏。如今严世蕃对炎月印虎视眈眈,就算她阿爹真的出了昭狱,也会被严相府的爪牙重新抓回去面临新的酷刑。所以,如今的昭狱对于她阿爹而言已经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可她又如何跟杨天宁解释陆炳与她阿爹之间复杂的关系呢?特别是其中还涉及到她阿娘的过往。
所以,既然杨天宁没打算明着问,她也乐得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