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钉子载着明月来到杨天宁在城东设的一处幽静的别院时,暮色已深。
杨天宁亲自迎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两张熟面孔。明月认得,一位是刘大伯,他头戴方巾,一身素色直缀,依然是那样不苟言笑。而一位则是被杨天宁唤作宋叔的中年男人,他穿着半旧不新的交领道袍,只不过那张印象中很是威严而肃穆的面孔上正挂着一抹欣慰的浅笑。
“夏姑娘总算是来了。”杨天宁见明月姗姗来迟,丝毫未恼,笑容可掬地与她打着招呼。
明月连忙下车与相迎的众人一一作揖答礼,口中致歉道:“不好意思,我临时拜托钉子帮我去办了一些私事,结果让各位久等了。”
“哈!这有什么的。”宋叔显然心情大好,畅快地笑道,“要不是夏姑娘你回来了,我家爷此时八成还在凌欢阁中喝酒呢。哈哈,早知如此的话,我老宋应该单枪匹马跑一趟西北,把你早点接回来啊!”
杨天宁一听这话,神色顿时颇有些不自在。他以手握拳,放在嘴边故意轻咳了两声,示意大家绕开这个话题。
却不料向来寡言的刘大伯忽然开口说道:“老宋,你这话说得好没道理。若不是夏姑娘今日主动寻上我们,我们哪里知道夏姑娘当年会逢凶化吉呢!”
“也是!”宋叔捋了捋胡须,颔首道,“不过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夏姑娘,我看你天庭饱满、五官秀丽,尤其是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清澈有神,今后必将大有作为啊。哈哈!”宋叔粗犷而爽朗的笑声回荡在明月耳边。他对杨天宁恢复斗志极为欣喜,因而对明月亦生出了十分的感激之情,这些心思在乍一见面之时,明月便已了然于胸。
明月微微一笑,朗声说道:“多谢宋叔吉言!”她一双明目如繁星璀璨,闪着灵动而绚烂的光芒,看着众人心头都是微微一怔。
杨天宁上前几步,走到了她的身前,温和地对她说道:“夏姑娘,这处私宅乃是不久前新建的,平日里由刘氏夫妇管着。宅子虽不大,但这里位于城东的近郊,不常有人来往,所以四周的环境较为幽静。来,我带你进去看看。”
“好!”明月应道,同时注意到了杨天宁又换了一身天青色的襕衫。这套天青色的襕衫初看起来并不起眼,但凑近了一看,却是遍布银线暗花,质地极为考究。不仅如此,这件衣裳显然新熏了香,正散发着一股清新淡雅的甜香。
明月细细嗅来,只觉得甘醇的甜香之中带着丝丝清新的凉味,其间夹杂着一抹柔柔的乳香和淡淡的青草香气,闻着极为怡人心脾。心下倒也了然,这熏的定然是上好的水沉香了。
“好闻么?”杨天宁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
“嗯。”明月点点头,却又止不住地叹道,“一两沉香一两金,金爷真是财大气粗,居然舍得用水沉香熏衣服。”
杨天宁本就上翘着的桃花眼微微一眯,顿生一番勾人心魄的魅惑之意,他轻瞥向明月,懒洋洋地哼了一声:“之前也不知是哪家的小丫头嫌我一身酒骚臭气,我逼不得已也只能破费了。”
这话一出,明月果然没辙,微微垂着头不再做声了。
这厢,钉子还一直心系着马车上那四个从东四街简家空宅中拖出的大麻布袋子,恨不得能早点打开看个究竟。此时见终于到了东别院,连忙一个人嘿咻嘿咻地搬得起劲。
刘大伯和宋叔见状,少不得上前去帮忙。
杨天宁此时终于也注意到了这番动静,连忙询问明月这车上的麻布袋子里装的到底是些什么,然而只得了明月一句“不过是些身外之物”很是平淡无奇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