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赐有些惊讶地看向明月,他第一次发现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小丫头,有着一双璀璨若星辰的眸子,那双明亮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他,眼神清透见底,仿佛瞬间就洞悉了他内心的所有念头。
这怎么可能?是错觉吧!天赐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头,很快将这种荒诞的念头压了下去。但他潜意识中,却升起了一股马上将这小丫头的眼睛和嘴巴都堵上的冲动。
“或许你觉得反正横竖把我绑回去,就能逼迫我阿爹说出炎月印的秘密。”明月飞快地瞥了一眼蠢蠢欲动的天赐,脸色显得越发苍白,但她说话的语气依旧平平,“但是我要告诉你,其实我阿爹只是知道炎月印的存在,但他并不知晓炎月印到底为何物。”
天赐微微一怔,随即反驳道:“你诓骗我是没有用的。严世蕃想要的炎月印不就藏在你家里的一只盒子里么。”
“你说的没错,但我阿爹从来没有打开过那只盒子,去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明月平静地解释道。
“你以为我会相信?”
“你若不信,大可以去询问天师府的人。那只盒子曾被天师府中人封印过,寻常人是根本打不开的。”
“封印?天师府?”天赐一开始根本不相信夏家小丫头所说的话,可这两个字眼他默默地在心中念叨了几遍,渐渐地开始有些迟疑了起来。
明月见他微垂着头沉默不语,继续开口说道:“所以你绑我回去逼迫我爹没有任何意义。”
天赐思忖了片刻,终于抬起头来看向明月:“你的意思是,我抓你没有必要?你现在就可以告知我关于炎月印的全部秘密?”
“是的。”明月点了点头,诚恳地说道,“另外还有一件事,如果我将秘密告诉你,你事后一定要放了我阿爹。因为一旦你知道了,他对你而言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呵。”天赐冷笑了一声。打从他当密探起,也曾有过数次与人谈条件,可这些人最终的下场都是一个死字。
“我怎么知道你告诉我的不会是假话呢?更何况,你爹也不在我手里。”天赐面色不改,但语气中已是略带讥讽。
“我阿爹是被北镇抚司的人抓走的,而你不就是那里面的人么?”明月轻声说道。
天赐向来平静如水的面上终于现出一丝裂痕,他天之五行的身份哪怕在北镇抚司,也是最高的机密。莫非知情的那几位高官中有人叛变了?他心头大紧,脸猛得一沉,冷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谁?谁告诉你的?!”
明月淡淡地解释道:“自然是任经行了。”
“说谎!他之前根本没有跟你说过话。”天赐毫不留情地揭穿了明月的说辞。
明月摇着头叹息道:“我方才说过了,正因为你没有出手帮助任经行!所以你俩不会是一伙的。但你同样想抓我去要挟我阿爹,我阿爹可是被关在北镇抚司里的,所以……”
“原来如此!”天赐的脸上迅速恢复了平静。
“那我说的条件你能答应么?”明月幽幽地问道,一双透亮的眼眸静静地看着天赐。
真是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居然会跟我提这种摆明了不可能的要求。看来便是有一时聪明,也终归无用。天赐心中暗道,炎月印既是严世蕃极想得到的东西,那定然价值连城。便是知道了那炎月印到底为何物,又所在何处,以北镇抚司向来的惯例,为了保证秘密不外传,唯有杀人灭口!毕竟只有死人不会说话,这就是所谓的怀璧其罪!”
可他心里这般想着,嘴上却十分诚恳地说道:“那你先告诉我炎月印的秘密,我可以保证,等我回京之后立即放了你爹。”
明月闻言,神色却明显黯淡了下去。她苦笑道:“天赐,你用这话成功忽悠过多少人?”
“你?!”天赐大惊失色,“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明月的嘴角挂着一丝嘲讽的浅笑,她的双眼直勾勾地盯住天赐,那摄人心魄的眼神让天赐心头猛地一颤。
“你的名字?你的名字何时成了天赐?难道他们不是唤你作阿星么?”
阿星?阿星?!天赐只觉得自己瞬间被一道从天而降的巨雷劈了个正着,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脑袋在刹那间炸裂般剧痛起来,痛得他几欲发狂。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喘着粗气恢复了一丝理智,白净清秀的脸上第一次显出无比的愤怒。
“你!”然而,他刚刚喊出了一个字就瞬间呆住了。
那个夏家的小丫头已经赫然站在了斧削绝壁的北崖边缘。
“我或许真的是太天真了,明知道不可能,但还是想抱着一线希望去试试。”明月自嘲般地苦笑着,“果然还是失败了。”
一股寒意涌上天赐的心头:“你要干嘛?”
“既然知道你不会放过我们,那死在哪里又有什么区别?”明月满是无奈和辛酸地开口说道。
“你疯了?!我不是答应你了么?!你跳下去会马上死的!!”天赐心中无比的震惊。他眼前的分明是个小丫头,一个不谙世事还未及笄的小丫头,可此时她脸上带着洞悉一切的讥讽浅笑,却让他顿时心虚了。
“人都是要死的,或许只有死了,我们一家人才能在地府真正团聚。”明月恬淡地笑了起来。她话音未落,身子一倾,整个人瞬间如飞雪一般从北崖顶上坠落而下,很快就消失在了莽莽林野间。
黑压压的夜色抹去了尘世间最后一丝暮色,山头上只剩下天赐略显孤独的身影,久久地站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