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陈少轩一行人仍在孤山堡,他们沿着大街走过好几家铺子,买了些干巴巴的馒头等干粮,可却找不到卖酒水的店家。
钉子不由地奇道:“这孤山堡也不小,怎么连家卖酒水的铺子都没有。”
章爷低声感叹道:“哎,你不知道,这地方虽然有百来户人家,但城内并无水源。”
“没有水源?”其余人俱是一惊,都道,“这怎么生存?”
章爷轻轻摇着头,喟叹道:“这附近一带唯有这个山头地势高,所以早在唐朝,人们就在这山头的北侧山坡上建了古堡,不为别的,只为可以居高临下,尽早发现夷族入侵,并以烽火狼烟通知别的墩台烽隧。
所以这孤山堡在军事上历来极为重要,又被誉为延绥第一关。
可孤山堡所在的山头太过荒芜,地下根本没有什么水源。早年便是打井,所得的也只有苦水。再加上这一带常年少雨,旱灾一来,别提有多惨了。若不是这里常年靠着朝廷支援,甚至不断拉壮丁往这里输送人口,这孤山堡早就成空堡了。”
“这里离延绥镇并不算太远,居然会旱到这种程度,真是想不到。”林叔说道。
“那他们平日里如何饮水呢?”明月奇道。
“这孤山堡中大部分乃从军之人,他们的饮用之水,我记得之前都是延绥那边派士卒送过来的,至于其他用水么,只得用苦水将就了。另外,我没记错的话,离这孤山堡以西二十里路,有片小洼地,那里有几口古井,可以打到水。”
“二十里地啊!”杨天宁轻轻叹了一句,“打一趟水可也不容易。也难怪这地方几乎买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
钉子连忙抱怨道:“可不是么!连好吃的肉干都没有,光是干巴巴又黑乎乎的馒头,看着就没胃口。”
章爷连忙建议道:“不如我们早些赶去延绥镇吧,那地方可比这里好多了。不仅有上好的酒馆,还有好些别有风味的小饭馆。我有好多年都没有回到那里了,现在想起来,还是有些怀念啊。”他说着,精瘦的脸上现出无比怀念的神情。
“哦?延绥有这么好!”钉子顿时来了精神。
陈少轩淡淡地开口说道:“延绥乃西北边陲重地,也是我朝九边重镇之一,成化年间便由户部员外郎余子俊率军四万,遇山铲削,逢谷填堑,仅用三月就修补和增筑了从清水营到花马池一带一千七百里的延绥长城,又修筑黄甫以西至定边营一千二百余里的墩台,使之相互守望,一旦鞑靼派兵入侵,各个墩台烽隧均可声应乞求,互通联络,真可谓西北一道铜墙铁壁。
只可惜,自曾将军死后,这些年来,那些西北驻将都似仇鸾这种贪生怕死,唯逐利图名之辈,底下的守军乱无规矩,正气不存,鞑靼根本视边关如无人之境,经常大肆侵犯,真是可怜了西北这带的黎民百姓。”
章爷一开始听得有些不耐烦,他向来不喜听陈少轩讲些文绉绉的话,可待到最后几句,又心有戚戚,闷声侧过头去。而钉子则是听得一愣一愣地,满眼崇拜地看着陈少轩:“陈公子,你懂得真多,连前朝成化年间的事情都知道得这么清楚啊。”
他这么一说,陈少轩倒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杨天宁见状有些哭笑不得,少不得拿着扇子拍了一下钉子的脑瓜:“钉子,别愣着了,我们赶紧离开这里。你赶车赶得快些,没准我们还能赶在入夜之前到达延绥镇。”
“好嘞!”钉子连忙应声,回头瞥见明月正在怔怔地仰着头,盯着孤山堡后头那座孤零零的独峰,顿时奇怪地问道,“夏姑娘,你在看什么?”
明月恍若未闻,依然呆呆地一动不动。众人经钉子一提醒,这才注意到明月的情形,在明月身旁的林叔更是大急,一把拉过明月,大声唤道:“明月!明月!”
“啊?”明月如梦初醒一般地回过神来,看着众人,奇怪地问道,“怎么了?你们怎么都看着我?”
林叔忙道:“明月,你刚才怔住了,钉子叫你,你完全没有反应。你在想什么呢?”
明月一脸的茫然,奇道:“咦?钉子有叫过我么?我没听到啊。我只是一直在听你们说话而已,然后,就发现你们忽然都看着我了。”
“这……”林叔顿时哑然。
陈少轩仔细看了看明月的神色,小心问道:“明月,你不记得了么?你刚刚一直在看孤山堡后面的山峰。那里可是有什么特别么?”
“咦?我有看过那里么?”明月很是疑惑,小声地说道,“我不记得了啊。”
陈少轩一听,微微皱起了眉。
正在这时,杨天宁忽然开口,平静地说道:“我们连日来赶路,旅程甚是辛苦。夏姑娘本就年幼,也许是累着了,有些晃神罢了。待会在马车上休歇一下,应该就没事了。”
“那就好!”林叔焦急的神色微缓,牵过明月的手,又仔细地看了看她,果然见她一脸疲惫,心下又松了些。
于是,一行人很快离开了孤山堡,在马车上,明月靠着林叔,晕晕乎乎地闭上了双眼。
“明月?明月?”林叔轻轻唤了几声,见她毫无反应,知她定然熟睡,忙将一块薄毯盖在了她的身上。
“这夏姑娘看来累得不轻啊。”章爷开口道。
陈少轩看着熟睡中的明月一言不发,眉心紧锁。
见状,杨天宁忙问:“少轩,怎么了?”
“你不觉得,明月的状态有些奇怪么?虽然这一路上长途颠簸,确实让人疲惫。但她之前曾暂住过我家,那段时间,她一直担惊受怕,又受噩梦侵扰,几乎连着几夜都没怎么合眼,也不曾出现过方才那种完全恍惚的状态。”
杨天宁微微颔首,神色也有些严肃起来。而林叔已经变了脸色,焦急地道:“陈公子,那明月她这是怎么了?”
陈少轩摇着头:“我不知道具体的原因。不过,我猜测明月身上的炎月印虽然已被天师大人封印,但如今我们远离京城来到这里,而这里离传说中那巫炎月的秘境应该不远。不知那封印会不会受到一些影响。”
“不会!”杨天宁很是肯定地开口说道,“祖师的封印完好无损,我完全感觉不到夏姑娘身上的阴邪之气。”
“哦?金爷能感觉到?”陈少轩抬眼,带着些许惊诧和好奇地看着杨天宁,“莫非是道门独法?”
“是!”杨天宁也不避讳,伸手从脖间扯出一根大红色的丝线,只见红色丝线上挂着一枚泛着金光的八卦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