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叔!”陈少轩连忙出言阻止,“如今天色已晚,暮鼓定然已经敲过,我们肯定赶不及城门关闭之前出城。而且从这里出发去一趟延绥花马池,哪怕快马加鞭也需十来日,需要做一些准备方可出行。”
“哎!”林叔停下了脚步,重重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我这是急糊涂了!”
“林叔!你不用担心,我真的没事!”明月连忙扯了扯林叔的衣袖。
“你知道什么!?”林叔扭过头来,已是一脸痛楚之色,“难怪当年你爹要去天师府找弘道真人封印这东西,原来它居然会吸食人的精气!果真是会害死人的邪物!想当年,师姐……也就是你娘,就是一天天虚弱下去,最后难产而亡。你……你……”林叔激动得竟有些说不下去了。
“……林叔,弘道真人已经将这东西重新封印住了,你不要太过担心,我真的,真的没事!”明月连忙走上前去,张开两臂轻轻抱住林叔。
这一抱,明月清晰地感受到林叔高大壮实的身体正在微微颤抖,明月心中顿时涌上千般滋味,她眼眶一热,索性把头深深地埋进了林叔的怀里,把他抱得更紧了。
林叔明显有些哽咽住了,过了好一会,才用手揉了揉明月的小脑袋,满是悔意:“都是我不好,难怪你爹他从不告诉你炎月印的事情,我本以为是因你年纪太小,根本想不到居然还会……还会这样!如果当初我什么都不告诉你,你就不会被这该死的印记缠上!都是我的错!!”
“林叔!”明月连忙抬起头来,语气很是坚定,“我宁可承受巨大的风险,也不愿意不明不白地生活下去。如果不是因为炎月印的事情,我不会得知我爹娘的真实身份,也不会结识轩表哥和金爷他们。如今事情已经发生了,你真的不必难受。”
“是啊,可能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明月既然是曾思瑶的女儿,接触到炎月印也是迟早的事情。林叔,你不必如此自责。”陈少轩也平静地劝道。
杨天宁微一抿嘴,轻轻冷哼了一下,才淡淡说道:“你当名扬天下的弘道真人是无能之辈么?他早年便精习灵宝度人之旨,又行持五雷火府之法,可灭天下一切阴祟之物,乃我朝以来道家最厉害的天师!他封印住的东西,可没那么容易出来作祟!!”
“金爷说的是!”明月深知杨天宁与天师府渊源极深,最为敬重道家几位尊长,连忙附和道。
林叔听了没有言语,但之前的紧张焦虑之色终于有所缓和,他宽厚的手掌轻轻搂住明月的肩头,垂眸陷入了沉思。
“所以去延绥花马池一事,我们……”杨天宁话说到一半,忽然从院子外头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少主!”在暮色的笼罩下老宋的身影几乎是飞奔而来,他本就生得高大,跨的步子比寻常人更大上几分,不过瞬息之间,便冲到了杨天宁的面前。
他面色很差,两道浓眉深深扭在了一起,神情极为肃穆。
“怎么了?!”见状,杨天宁已经站起了身,他语速极快,但声音依然沉稳。
“老金出事了!”老宋言简意赅。
“人呢?”
“人在凌欢阁的暗阁里,受了重伤血流不止,刘大娘马上跟我过去一趟!”老宋的眼睛马上锁住了一旁的刘大娘。
“我们一起去!”杨天宁坚定地说道。
“少主,你现在过去恐怕会很不安全。”章爷连忙说道。
“不必多说,刘大娘和我过去一趟,其余人留下。”杨天宁语气一沉,直接命令道。
“爷!”钉子连忙眼巴巴地叫了一声。
“钉子也来吧。”杨天宁头也不回地说道,人已经疾步走了出去。
“钉子,你腿快,赶紧去把我屋里头把那套银针带上!”刘大娘话音未落,人也已经匆匆追了出去。
好在杨天宁的私宅离凌欢阁不过几十步之遥,所以杨天宁几人很快便赶到了凌欢阁左侧的边门。一进门,已有那引路的龟公,带着他们绕过莺歌燕舞的大堂,从后堂处一个不起眼的小扶梯直接上了二楼。
“爷,这边!”一个身穿青绿罗彩裙的小丫鬟已经从二楼最东侧的雅间里探出头来。
杨天宁连忙走了过去,一进门,就见一位脸上带着月白色薄纱的妙龄女子迎了上来,那袅袅婷婷的身姿如行云流水般轻盈优雅,她耳上带着的一对蓝色琉璃坠子,长长地坠挂下来,随着她的莲步轻移左右晃动,如林间小鹿般跳跃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
她云鬓堆纵,乌黑光亮的长发松松向后绾了一个小鬏,容貌被薄纱遮了大半,只留下一对脉脉含情的双眸,定睛看时里头流光溢彩,如天上流星般璀璨生辉。
“爷!”她轻启朱唇,声色清透悦耳如百灵,又带着那么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云姬!”杨天宁根本没有在意这些,只是焦急地问她,“金叔呢?”
“这边请。”这位美人儿正是凌欢阁的头牌——尹云姬,她福了福身子,连忙回身引着金爷进了里间。
只见里间一架红漆镂金床边摆着一张红木小几,几上搁着一只精巧的青花白瓷博山炉,炉上约莫三寸之处挂着一幅巨大的醉卧海棠图。
云姬伸出纤纤玉手,在那副海棠图上轻扣了三声。只见红木小几旁侧竖着的云母屏风后赫然钻出了一个带着卍字顶巾,穿着水红百花袍,十二三岁的半大孩子。
“洛儿!”杨天宁一眼认了出来。
“爷!这边!”洛儿一低头,已经不见了踪影。
杨天宁连忙走上前去,只见云母屏风后搁着的一只小柜已经移开了原位,露出一个三尺高方方正正的大洞。
杨天宁一弯身子,已经飞快地钻了进去。这洞并不深,不过前行四五步,便到了一处暗阁。
这间暗阁宽不过三丈,但极为狭长,正隐于二楼东侧两个雅间相邻的壁缝之中,因而光线极差,但依然能见到暗阁西侧的一张又矮又窄的木床上,一动不动地躺着一人,胸口裹着数层厚厚纱布,本来雪白的纱布已被渗出的鲜血染得几近殷红。地上放着一只满是血水的铜盆,盆上塔拉着好几块已被鲜血全部浸染的纱布。
洛儿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布满忧色的白净小脸:“爷!金叔一直昏迷着,我方才已经换了两盆水了,现在血流得没有之前多,但还是没有完全止住。”
“我来!”不等杨天宁开口,刘大娘已经飞快地凑上前去,手中拿起银针,极其迅速地扎如金丰来身上的穴位。
“钉子,你马上去配仙鹤草、灶心土外加白芨来!”刘大娘刚扎完银针,便头也不回地吩咐道。
“是!”钉子的身影几乎是旋风般地飞了出去。
“这盆血水也不行,得换一盆干净的来!”
“我来!”老宋应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