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天宁的嘴角不由地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喜色,似乎很满意陈少轩的回答:“少轩,那你可知你的恩师如今身在何处?”
“我不知道。”陈少轩却是苦涩地摇了摇头,声音低沉了下来,“我出事之后不得不离开京城,自觉此生再也无颜见他老人家,又怕触景伤情,索性连这些消息都刻意回避了。如今想来,我实在是太不……太不......”说到这里,陈少轩声音微哑,竟是无法再说下去。
杨天宁见状,脸色顿时变得严肃起来,他走上前拍着陈少轩的肩头道:“少轩!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你志趣高洁,襟怀坦荡,能救人之难、济人之急,乃是一等一的大丈夫!我一直很钦佩你的人品和学识,你千万不要妄自菲薄!”
“天宁兄!我……”陈少轩显然没有想到,杨天宁会如此直白地赞扬他,心下感动的同时也不免有些语塞。
杨天宁却继续说了下去,他声音微沉,带着无尽的感慨道:“这个世道,往往知道得越多,理解得越深,内心就越是痛苦,越是绝望。但能在这种痛苦和绝望之下,始终坚守自己的本心,保持清澈如一,这才是最难做到的。”
“功名利禄,不过是过眼云烟,人生在世数十年,终究会尘归尘、土归土。唯有心中正道长存,方不愧于我辈在这世上走这一遭!”杨天宁仰起头,朗声说道。他向来略带慵懒的温润语音里此时透着一股子气壮山河的豪迈,他最后话语中的慷慨激昂之意,让在场的所有人,心中都为之一振。
陈少轩心中更是感慨万千,就在几日前,他还愤然挥笔写下“功名利禄非我愿,当为天下正道竭尽所能,死而后已”这等表明心迹的话,现在竟与杨天宁的说法不谋而合,当下大有相恨见晚、惺惺相惜之感。他一扫之前的颓然,目露坚毅之色,躬身拜道:“多谢天宁兄!”
“咳~少轩,你我之间不必客气。”杨天宁潇洒地摆了摆手。
就在这时,章爷忽然开口道:“少主,傅老先生,现在极有可能会在京城里的四夷馆中。”
“哦?为何?”
“老宋传来消息,前几日暹罗派来使者向我朝进贡,这次带团的是一位暹罗王子,不仅带了象牙、龙涎香等许多珍品,还带来一件很有年头的沉香木盒,里面装着古老的金叶表文,据说是自唐代流传下来的,上面的古番文整个四夷馆中,竟然无人认得。皇上得知此事已然震怒,说此事关乎我朝颜面,岂可无人识得?所以我猜想朝中那些个官员,极有可能会请傅老先生出山破译。”
“有道理!”杨天宁微笑地赞了一句,紧接着他又摇着头,无力地叹道,“怎么这老宋还在四夷馆里混?差不多叫他回来得了,金叔如今在盯着诏狱,我这人手可不够了。”
“是啊!那个死呆子!一天到晚尽不做正事!脾气还特别犟,真是一头犟牛!!”闻言,章爷也郁闷地叹了一口气。
“钉子,你去把你宋叔叫回来,就说是我这里有急事要处理,非他不可!另外你顺便探听一下傅老先生的下落。”杨天宁扭头对着钉子吩咐道。
“得令!爷!”钉子二话不说,调头就跑。他年纪虽不大,动作却疾如闪电,很快便消失在了门口。陈少轩听了杨天宁方才的话,心念一动,忙问道:“天宁兄,你这里还派人盯着北镇抚司?可是为了夏家的事情?”
明月一听,顿时也无比紧张地竖起了小耳朵。
“是啊,说起来也是奇事一桩,夏姑娘的父亲夏雨樵明明被抓进了诏狱,可我派去的眼线却找不到人。”杨天宁皱着眉头说着,“所以我让人继续盯着,看看有没有其他异动。”
陈少轩轻踅眉头:“其实,我之前也找人去探过那里,也是同样找不到人。唯一能确定的是,夏雨樵并没有死。因为狱中的死亡名单中没有他的名字。”
“是啊,可这人又能到哪里去了呢?”杨天宁把玩着手中的扇子,清浅温和的声音里透着几分疑惑。
陈少轩也是无从解答这个问题,只得接着说道:“天宁兄,还有一事。你可知,抓夏雨樵的北镇抚司刘同知刘光炎,他是严相的人,听说还拜了严相做干爹。而帮我打探消息的人回来告诉我,夏雨樵曾被他关在地字牢中,所以我推测刘光炎此人,应该知道明月父亲的真实身份。”。
“居然有这事?”杨天宁顿时一惊,“这诏狱里的地字牢只关三品以上大官。可夏雨樵从未做过官。所以你认为刘光炎必然是知道夏相与夏雨樵的父子关系,所以才特意将他关进地字牢的么?”
“不错!只有这个可能!”陈少轩很肯定地说道。
“那你觉得这事背后的策划者是刘光炎还是严相?”杨天宁又问。
“是严相!”明月忽然插话道,语气极为肯定,“我偷听过刘光炎和他属下的对话,他说抓我父亲是他干爹指派的任务,做得好可以加官进爵,而他们抓我父亲主要是为了那只锦盒。”
陈少轩点点头:“是的,我也觉得背后那人必定是严相。严府大肆收罗天下奇珍异宝早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了。”
杨天宁面色一凛,看向两人:“曾、夏两家与严相向来是死敌,若严相早知道夏姑娘家族的秘密,她一家子如何能在京城里平平安安这么多年。”
“可见他必是最近才刚刚得知。”陈少轩冷静地分析道,“严相那里派人抓夏雨樵是为了锦盒,这能说明炎月印的事已被人知晓,而夏雨樵又被关入了地字牢,那他的身份也应该被人识破了。可到底是什么人,能同时知道这两件极其隐秘的事情,并且会向严相一一告密呢?”
“任经行!”一个咬牙切齿的声音忽然在门口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