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文家?谁逼你的?快给我细细道来!”京兆尹快步走回座位,拿了纸笔,就要亲自做笔录。
捕头王此时抱着满怀的卷宗,急匆匆的跑进大堂,“大人,罪证,全都是罪证!”语气里带着那么些高兴。
京兆尹伸出一根手指比在嘴前,指了指捕头王的身后。
捕头王不是自己回来的,后面还跟着一个老文书,他这满怀的卷宗,都是老文书连夜写就的。
那可是足足写了后半夜,外加今天一个上午,片刻都不曾歇息。
这不是嘛,又一路跟着跑回京兆尹衙门。
老文书现在的状态极差,已然有些体力不支。
不过他就是干这个的,京兆尹一比划,老文书解下背着的背篓,里面有用熟手的笔墨纸砚,堂下还有一张小桌,那就是他的“办公桌”。
老文书从桌下取出一个蒲团,双腿这么一盘,大笔一挥……
自有其一番风骨,绝不输将军敌前跃马,状元朝堂激辩。
这里,是他的战场。
老文书的工作与吕礼相仿,也是记录堂上堂下人的言语,主要还是写笔录。
“文家,礼部文侍郎家,来的是文管家,对,还有几个黑衣蒙面的,他们杀气腾腾,都带着刀。”
平安县令一字一句,老文书一笔一划,渐渐还原出事情的真相。
…………
京兆尹端坐主位,“还有吗?”
“没了。”
“平安县,你可想仔细了,此番若是告倒了文家,有我替你周旋,你尚有一线生机。”
京兆尹眉头一挑,“若是告不倒,你可就是诬告,数罪并罚,那是必死无疑!”
平安县令仔细想了想,很肯定的摇头,“没有,真的没有了。”
“好!”京兆尹长出一口气,“这几句话就不用记了。”
老文书点点头,看似是一笔划去,其实只是在字迹下面加了一条线。
而且这纸和做笔录的纸也不是同一张,被老文书随手一团,一扔,就落在背篓里,那里还有一堆废纸。
呼~~~
老文书置笔暂歇,捕头王拿过笔录吹干墨迹,“大人,按此叙述,是否可以把文管家抓来询问?”
京兆尹沉吟片刻,“抓吧。”
“大人,抓不得啊!”平安县令真急了,事关生死,不急不行啊!
“大人,这管家只是明面上的凶手,幕后黑手必定另有其人,您这一抓,可就打草惊蛇了!”
捕头王几句话的功夫都要走到门口了,听平安县令一说话,又停下脚步,疑惑的看向京兆尹。
京兆尹摇摇头,“你是想说文家文清或者干脆就是文侍郎吧?”
平安县令已经到了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局面,一咬牙,“没错,料想就是此二贼,谁也脱不了干系。”
“嗯,有一定道理。”京兆尹站起身,“若是按照你的想法,接下来应该如何做?”
“应该密查文家,找到更多的人证。”平安县令跪倒在地,“文家势大,只有犯官一个人的口供,还不足以定罪,请大人三思啊!”
“文家势大?”京兆尹念叨了好几遍,看向门口的捕头王,大声怒斥,“看我作甚?还不快去抓人!”
“是!”捕头王一拱手,点齐人马直奔文家。
“大人,您为何不听劝?您这是要害我啊!”
平安县令还想活命呢,这一闹,文家势必警惕,罪证就更难找了,到时候可真就万事皆休了。
“平安县,我且问你,你如此畏惧权势,可是你听命文家的原因?”
京兆尹也不像刚才训斥捕头王时那么强势了,和平安县令说话的语气就像是两个老朋友在聊天。
“是。”平安县令可能是受的刺激太多,心境竟然也平和了,或者说是破罐子破摔,什么都不怕了,“大人,试问天下,何人不惧怕权势?”
“是啊,都怕。”京兆尹对此也是认同的,“可是我有一句话想问你,天下权势,可有比王上更高者?”
“没有。”自打大周名存实亡,世上已经没有权势大过越王者,其他诸国的王,最多也就是平级。
“那你身为王上亲命的京城县令,又何惧文家?”京兆尹一手指天,“你要知道,你的背后有王上,是这全天下最大的靠山!”
“靠山?”平安县令苦笑着摇头,“是我辜负了王上的信任,这不假,但能靠的靠山才叫靠山,王上,又岂是我区区一个平安县令能靠的?”
京兆尹摇摇头,没再多说什么。
他只是有些惋惜,平安县是京城大县,还是看在越王眼里的,并不是什么穷乡僻壤,天高皇帝远。
平安县县令,是个前途无限光明的职位,若是干的不错,就是直升京兆尹也并非没有希望。
看的,完全就是能否互信,而互信的基础,就是先付出信任。
也就是说,首先,你要信任越王。
这就像是小孩子,遇见问题,遇见事情,你得勇于告诉家长啊。
你不告诉他,又怎么知道,他不会给你撑腰呢?
京兆尹挺直身子,走到门口,望着即将西坠的太阳,“平安县,明日你随我上朝吧,我带你看看。”
“上朝?”平安县令毕竟官微职小,还不曾见识过真正的朝堂。
“是啊,上朝,我让你看看,我是怎么掀翻整个文家的。”京兆尹一攥拳头,“你只知文家势大,我背靠王上,难道势就小了?”
…………
文府。
捕头王望着挂的高高的门匾,夕阳下,“文府”两个字依旧光亮,熠熠生辉。
只是那光芒有些虚幻,似乎是在颤抖,是在惧怕。
“你们是什么人?”
“可知这是礼部文侍郎的府上,你们围在门口,意欲何为?”
文家也算是高门大户,自然有门房看守大门。
只是他们用词虽然硬气,但底气还是稍显不足,就好像不提文侍郎,就不敢说话了一样。
典型的狐假虎威。
当然了,同样是狐假虎威,他们与真正的高门大户又有不同,毕竟只是侍郎,而且又不是世代为官,缺乏底蕴。
若是换了真正的高门,门房一定会指着门上的牌匾,“知道这是哪里吗?X家!”
要语气平淡,自带一股傲气,要有那种天下皆知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