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倾城想去问的不是别人,正是这次他来石门府的导火索张启方。
早在她还没有来府城之前,就已经派手下的人先行把他从家里解救出来,秘密送到这间宅子里修养。
大约拐了几个院子,萧倾城就来到了张启方如今所在的地方。
看守的人对萧倾城抱了抱拳,恭恭敬敬行礼。
“夫人!”
萧倾城随意的摆了下手,“人状况怎么样?”
闻言,那两个看守的人脸上的表情有些凝重,甚至隐隐带上几分不忍。
“启禀夫人,大夫说张启方如今的状况不太好,手脚全都断了,即便接上也不可能如原来一样,应该没办法恢复正常生活。
他听闻夫人的身份后,亲自写了一份御状,希望夫人可以查看。”
“亲自写?”
萧倾城向前走的脚步一顿,满脸愕然。
这家伙不是手脚都断了吗?怎么亲自写?
就算想要口述,舌头让人薅下去了,也没办法正常说话了啊?
守卫:“张秀才是含着笔,在纸上慢慢书写的。”
萧倾城:……
即便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萧倾城,听到这话也变得有些无言。
这个人到底是有多执拗,才能浑身残废,哪怕含着笔也要写状书?
“状纸呢?”
守卫:“张秀才说想要亲自呈给陛下。”
萧倾城点头,脸上满是严肃,大步迈进屋子里。
守卫看到萧倾城远去的背影,脸上满是惋惜。
救助完张启方之后,他也是对张启方这个人有所打探的。
百姓们对韩家的事讳莫如深,但对张启方本身并没有什么太多的误解,他一问周围的街坊邻居就把张启方的经历全都给他说了。
说是家中有钱却励志的典范也不为过。
从小苦读,有才华,却不轻慢任何人,一心科考只为能为民请命,将来成为如海晏那般的清明好官。
只是时运不济,赶上大朝国破 ,又碰到了盘踞一番的韩家人,错估了当地县衙的公正力,这才得以如今的下场。
可即便如此,他双手双脚全断口不能言,也依旧要叼着笔为民请命,为自己申冤,这怎么能让人不敬服?
他能为他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萧倾城一进到院子里,就见到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张启方。
她知道发生了那些事,这人如今的身体状况肯定不能怎么好,可却没想到居然会差到这种程度。
整个人宛如一摊死肉,一般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或许不应该说是他一动不动,而是因为他手脚都以一种诡异的形状弯折,放在那里宛如一个破布娃娃,根本动不了。
萧倾城抿唇,小声问跟在她身后的人:“不是说给他请过大夫了吗?骨折没重新医治吗?”
身后的人沉默片刻,小声答道:“张秀才身上的骨折伤实在太多,而且有些已经插进肉里长全。
大夫说想要将这些骨头全恢复原样,就必须得重新把骨头打折,再一次接起。
可他身上被打折的骨头实在太多,若是全部重接,很有可能有性命之忧。”
疼,也是能疼死人的。
那么多骨头不能一起打折,就得一个一个来,有多大的毅力才能坚持到所有的骨头全部接起来,而不丧失求生的欲望?
执念果然是个可怕的东西。
萧倾城沉默,“等他什么时候醒了我再过来。”
实在是太惨了,看到她都不忍心把人叫起来询问状况。
随从沉默了两息,还是道:“张秀才曾经说过,若是陛下回来见他,无论如何都要叫醒他。
而且大夫也说过,他身上这些伤不能等了。”
萧倾城闻言顿时恍然大悟,随之而来的就是更加长久的沉默。
张启方不是不想治伤,而是因为治疗这一身伤很有可能会死,他要撑到她回来将那一纸诉状交给她,之后才敢拿命去拼。
不是不舍得命,而是不舍得在冤屈有可能被沉冤昭雪之前,丢了这条已经半废的命。
“把他叫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