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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逻辑问题,郝风楼来了,势必是有所倚仗的,唯一的可能就是和徐家已经达成了协议。
现在的情况是,三方的势力胶着一起,徐家和郝家莫非是要共分天下?
一旦如此,那么朱有炖,那么这么多宗室王亲,都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这才是朱有炖最为忌惮的问题,而偏偏,这个问题是无解的。
也就是说,一旦郝风楼入京的那一天,就是双方合流的一日,双方合流,朱有炖死无葬身之地,社稷倾覆,宗室殆尽。
朱有炖的脸色铁青,他感觉到了一丝无力,看着自幼陪着自己长大的刘伴伴,他一字一句道:“社稷危亡,尽都维系朕之一身,太祖创业维艰,江山岂可亡于朕之手?如今社稷有垂危之险,事到如今,是万万不能再有苟且偷生之念,你……你速速传出消息,急让父王带兵入京,郝风楼既然要来,那么宗室王亲们也要来,朕书一份密旨,一旦有事,要急调各路军马,立即勤王,以防不测。”
朱有炖显得焦灼不安,他背着手,在殿中团团转,老半天,终于驻足,于是到了御案前,奋笔疾书,写了一道谕旨,郑重的交给刘胜,道:“此事关乎重大,你行事谨慎一些。”
刘胜拜倒在地,哽咽道:“奴婢敢不尽力。”
待那刘胜走了。朱有炖显得有些失魂落魄,他有些觉得自己冒进了一些,可是旋即又想。事到如今已是退无可退,若是无动于衷,那么他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便更加死无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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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莫说是朱有炖,便是朝中百官,此时也都已经震动。
许多流言已经传出来。大抵都是徐景明勾结了郝风楼,此番郝风楼入京。只怕要有大变。
其实能在庙堂里有一席之地的人,没有一个人是心思单纯的,他们自然不会相信郝风楼是想要求和才入金陵,许多‘有识之士’。此时都禁不住要跺脚,这社稷在他们眼里,只怕真如朱有炖所言,是社稷危如累卵了。
等到几日之后,又一份奏书递上,却是舟山那儿的急报,说是有谅山船队大规模的出现在附近海域,往崇明岛方向而去,大小船只。足有数百,遮云蔽日,好不壮观。
郝风楼带兵来了。
许多人的脸色变了。
崇明岛和长兴岛一直都在增兵。不过因为补给问题,因而常驻的军马不过两万,现在又一支舰队而来,只怕人数在五万上下。
五万精兵虎视眈眈,郝风楼又要入京,势必与徐家合谋。情况已经万分紧急,因为谁也不知。这郝家和徐家的密约是什么。
各地藩王终于按耐不住了,原本按捺下的心思终于开始有了波澜,他们和徐家不同,徐家还有苟且的可能,他们要做的,只是保住自己的江山而已,因为一旦江山易主,无论将来坐天下的是姓徐还是姓郝,朱氏一门尽都死无葬身之地。
这是原则问题,绝不可能妥协。
周王已经率两万军马要渡江入京,理由是奉皇帝旨意,拱卫京畿,紧接着是晋王、赵王、亲王、吴王等等,这些都是最有实力的诸侯王,此番入京,无疑是表明态度,震慑徐家,同时提防郝风楼。
而对于此,徐太后的表现就值得玩味了。
她自然没有反对,毕竟这是‘皇帝’的意思,既然皇帝都已经准了,而且是先斩后奏,此时反对,显然极有可能造成朝野动荡。
因而,徐太后没有做声。
可是诸侯王的态度,与其说是防备郝风楼,还不如说是警惕徐家,甚至有诸侯王带兵入京,这显然……
徐太后的病越发的‘重’了。
她没有做声,却是在试探大家的反应,某种程度来说,这是一次试探。
廷议在举行,就在三日之后,这场廷议,其实并没有什么可议的内容,因为从事先内阁的消息来看,大家要议的只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新军饷银。
黄淮一如既往的主持了廷议。
他比从前老了许多,这几年,他是操碎了心,这日子便是在天子和太后之间走着钢丝,而现在,令他不安的是,这个钢丝可能是走不下去了。
藩王们入京,显然就是要摊牌,而太后的沉默,或许只是引而不发,天子在没有经过内阁的情况之下,调动了军马,这个举动是一个强烈的信号。
黄淮老而弥坚,已经历了不知多少事,他能稳稳当当的坐在这里,一方面是他深知自己有利用的价值,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的身段柔软,谁强,他就依附于谁,谁拳头大,他便为谁分忧,在这一点上,他是不打折扣的,谁主持了朝局,他便能不辞劳苦的为其效犬马之劳。
而现如今,他又走在了十字路口上,他一向以嗅觉灵敏著称,因而许多人都在试探黄淮的态度,这个老狐狸若是在廷议的时候,往哪里偏一些,这就意味着最后谁的胜券更大一些。
因而虽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廷议,可是对于许多人来说,却比身家性命还要重要。
廷议开始。
先是户部尚书说明了难处,朝廷无饷可给,因为国库已经空了,即便是加征粮饷,那也是明年的事,今年是实在不成了,只怕这饷银还要再拖欠一些时候。
兵部尚书的态度竟也是含糊,没有做声。
本来这种事,按理来说,兵部是无论如何也要争一争的,可是他竟是一声不吭。
反倒是礼部尚书狗拿耗子,跳出来反对,认为眼下正是非常之时,新军关系重大,岂可无饷?无论如何也要保障新军的供给。
这倒是一下子成了奇观,该管这事儿的人漠不关心,不该管的人却是义愤填膺,气势汹汹,实在教人玩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