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的部署,自然是在深夜,因为夜战,不但能起到奇袭的效果,最重要的是,明军夜盲症的状况较为普遍。
至于徐景明,当然是关键中的关键,他不但提供了大量的情报,使得广州城内可以有针对的进行部署,况且,一切的突破点,显然都在东门大营。
郝风楼亲自部署,经由讨论之后,紧接着便确定了方向。
在此之前,这道命令还没有传达下去,依旧处于保密状态,直到半夜,命令传达了出去。
城南的营房里,郝风楼亲自签署的军令经由营官开始宣布。
大营里鸦雀无声,营官看着一个个人,道:“所有官兵,全部原地待命,随时准备整装出发,所有队官,到我这里来。”
十个队官抵达了营官的营房,紧接着便是下发地图,每一个队官的任务,都标注的十分详尽,大家在这烛火之下,一个个牢牢记住了自己所部的任务还有行军方向,谁也没有提出任何的疑问。
到了子夜。
东门大开,如潮水一般的谅山军就此汹涌出了城外。
一万五千人的队伍,宛若夜鬼一般,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
他们俱都带了干粮,全副武装,虽是深夜,却并不凌乱,刘文雄就是这其中的一员。
他在人堆中,并不起眼,他年纪已经不小了,已经接近三旬,乃是军户出身,本来是在山海关中卫戍,此后被朝廷调拨到了广东,刚来广东时,许多人水土不服。刘文雄就是其中之一,好不容易他挺了过去,结果又开始攻城。他所在的军马是第二次攻城的主力,只本来大家几乎已经占据了半个广州。结果夜幕落下之后,却是功亏一篑,那一夜他眼睛不适,如没头苍蝇的一般乱钻,最后却被人打倒,成了俘虏。
刘文雄很‘幸运’的留在了广州,这对于他来说,确实是幸运的。因为他很快,便喜欢了这个地方,他便编练到了谅山卫的第三营,此后操练虽是艰辛和枯燥,可是他却觉得极为充实,在这里日子过得并不坏,大家的相处,也还算愉快,这数月操练下来,他熟稔了火铳、刺杀。学了八十多个字,还能背诵几篇古诗,此外还学习了许多的战术动作。不管怎么说,他已算是谅山卫一个合格的新兵了。
此次出城,让他有些紧张,他之所以也被挑选出来,是因为他的夜盲症在这些时日已经逐渐好转,不再是灯火一亮,便是白蒙蒙的一片。
他聆听着老兵的教训,死死的随着自己所在的营队出发,心里既有些紧张。又有一些兴奋。
好在他手里有长铳,腰间配着佩刀和短铳。所以倒也不慌,正因为他曾是明军的官兵。所以对眼下手里的东西才格外的信赖,明军也有火铳,装备的其实还不少,可是比起谅山军,却总是差了许多,不只是钢材,还有强度,握在手里的感觉,都大大的不一样,自己手里的火铳,是不担心炸膛的,这对于刘文雄来说,极为重要,因为在明军,许多人是最害怕使用火铳的,尤其是明军内部,开始抽调出一些人手,编练神机营的时候,许多人都不敢去,就是因为这火铳十分粗劣,很容易炸膛。于是乎,大家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但凡是有些关系的,都四处寻关系,结果就是一群在军中不受人待见的全部去了神机营,这些人成天都是愁眉苦脸,个个一副含冤待雪的样子,让人见了,都不禁会狐疑,这样的神机营,能有多少作用。
其实到了后来,刘文雄才明白,明军其实就未必没有精良的火铳,虽然有点自造的火铳实在粗糙,可是火铳的使用,能否带来危险,却也和平时的使用和养护不无关系,就比如在神机营里,有许多从西洋收来的精良火铳,可是平时大家操练的少,装药时,到底填装多少火药,装的少了,威力不足,装的多了,炸膛的危险就更多一些,可是神机营才懒得管这些,武官们早就把弹药的银子克扣的七七八八,朝廷本来定的规矩,是一日一操,可是火药克扣了,还拿什么来操练?不能让人在操练中学习到火药装填的定量多少,真正到了战时,或者紧急操练的时候,有人笨手笨脚,最后却因为装药太多,跑的一声,子弹没有放出去,结果手里的火铳却是炸了,死伤不少。
除此之外,就是火铳养护的问题,而明军那儿,几乎没有养护的概念,上头的武官只负责按朝廷的吩咐设神机营,弄出个几千个‘神机雄狮’出来,至于养护是什么,这些个丘八,有的不懂,即便是懂,那也懒得料理,养护是要银子的,莫说朝廷没有银子,拨发不出,即便是拨付出来,这上下的打点,也是天文数字,真正到了手里养护的银子,又有多少。结果就是,他们的火铳即便再精良,最后也是锈迹斑斑,火铳一放,天知道最后会发生什么,许多时候,那些神机营的人一放铳,莫说站在附近的人害怕,就是放铳的人自己,也是害怕的很。
而现如今,刘文雄在这里学习到了火铳的养护,知道每日都要擦油,要用专门的干布擦拭,也知道了火药定量,甚至于为了让他明白这一点,还进行了有针对性的操练。
许多东西,你一旦融入进去,再回头想想,刘文雄便觉得自己有一种极大的优越感,从前的明军,简直是该用草芥人命来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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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铳声响了。
先锋的军马已经抵达了东营,随即那火铳瞬发的火光如闪电一般出现。
随后,潮水一般的明军杀过去。
而刘文雄所在的营队,则是袭击东营附近的一个小营,只是这时候,混乱出现,明军哗然,像是炸营一般,刘文雄等人还未到,这个小营,居然就已经不战自溃,等大家杀进去,竟是发现空空如也,倒是俘虏了不少四散的逃兵。
这样的战斗,实在教人苦笑不得,大家卯足了劲头,结果只放了几铳,战斗也就结束。
只是这个时候,谁也不敢放松,他们还有许多很重要的事要做,营官已经打出信号弹,这种特制的弹子犹如鞭炮一样,从火铳中射出,随即在半空炸开,便如一个火球一般,燃烧起来。
于是刘文雄和他的战友们迅速向一个方向集结,随即,继续攻击。
刘文雄感觉很兴奋,这种作战的方式,是他前所未见的,一切都按着计划行事,每一个人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拿下了第一个明军营地之后,谁来负责断后,谁来清扫外围之敌,谁继续进攻,目标又是哪里,每一个步骤,都计划的十分详尽,虽然战场之上,瞬息万变,计划赶不上变化,不过每一个人都牢牢记清了自己的职责。
刘文雄的任务,就是随主力不断追击,因而他是跟着大部队走的,半柱香之后,他们与另外一个营的人马合流,按照作战计划,接着便是袭击北营,北营和西营都是明军的主力,于是乎,战斗打响了。
明军万万想不到,谅山军会来夜袭,虽然此前也有如此担忧,可是数月都没有动静,于是渐渐松懈起来,况且北营人多势众,他们早就预料,若是谅山军奇袭,目标也当是较为薄弱的东营,只要谅山军一旦对东营动手,他们就有足够的时间,做好万全准备。
只是他们还是错了一步,他们没想到,东营溃败的这样的快,虽然已经发出了警讯,可是仓促之下,还没有集结,谅山军的进攻就开始了。
黑暗中,无数的火把照亮起来。
紧接着,天空飞出一个个类似于烟花的信号弹,刘文雄所在的营队,排成了一字长蛇,哗啦啦的朝那连绵数里的营房压过去。
啪啪啪啪……
黑暗中,到处都是火蛇,营中火起,有人妄图突围而出,可是迅速被第三营打了回去,明军的阵脚大乱,一时之间,仓促无措,那些夜盲症的明军,早已士气皆无,个个抱头鼠窜。
最重要的是,他们早已没有了战心,随着流言传播,大家早没了当初的士气。
终于,又一个信号弹在天空划过一道绚丽,所有人收了火铳,拔出了腰间的长刀,长刃如林,在夜空下隐含杀机,刘文雄随所有人一起爆发出怒吼:“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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