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嫣将手中的衣服扔在托盘中,又拿起另一个托盘中的一个东珠做成的簪子,拿在手里把玩,似笑非笑的望向已经浑身不自在的王婆子。
“王妃真是用心良苦啊,这两种东西搭在一起,这是想让我艳惊四座呢,还是想让我在宴会上惊吓四方啊!”
说完,楚云嫣直接将簪子扔进托盘,靠近王婆子,低声道:“告诉你主子,别搞这些上不得台面的,衣服上有什么不用我说吧!不过,本郡主今天心情好,告诉她,本郡主随她心愿。”
楚云嫣一字一顿的说完,直起身子,后退两步,道:“蕊儿,傲竹,寒梅,秋菊,这些首饰你们喜欢哪个自己去分了,衣服就算了,让王管事拿回去,给她主子穿吧!”
说完,楚云嫣就不再看王婆子等人,前两天晚上几乎一宿没睡,两天都没怎么歇过来,正好上午没什么事,她还想再睡会儿呢?
只是楚云嫣不知道的是,这一天,注定不会平静。楚云嫣觉得自己刚睡着,就被外面的声音惊醒了,仔细听才发现,居然是从自己醒来就对自己不闻不问,猜忌万分的楚王爷。
事有反常必为妖!
楚云嫣稍稍一想,就想明白了其中的症结,眼中闪过一丝哀伤,随后绝丽的脸上牵起一层深刻的笑意,这就是表妹叫了十六年的父亲,真够讽刺的!
楚云嫣越发觉得她的姨母当时是多么的有勇气,这无异于是与虎谋皮,可在当时又不得不说这可能是解除危机最好的办法。
“二小姐,王爷特意过来和您一起用膳,您快出来吧!”
估计是外面几个丫头不让楚王爷进门,付六在旁边大声嚷嚷着。
毕竟自己现在还是在楚王府里,无论如何,在梁国这个身份都是一个最好的掩饰,既然身在屋檐下,那么偶尔低低头又怎样,只是……
楚云嫣慢慢的下了床榻,在铜镜前整理了下妆容,虽然休息了片刻,但并没有换衣服和装束,看了下自己身上的衣服,将压皱的袖口弹平,走出闺房。
出门看到的就是秋菊在院中低着头,有些瑟缩的站在楚王爷的前面,看似胆小,怕事,却一步未让,楚云嫣心中给秋菊点了个赞,这要是在自己记忆中的时代,是不是可以去演戏了。
“父王今日怎么有空来云嫣这里。”
“嫣儿啊,父王今日有空,这不,我让厨房烧了不少好菜,怎么?不请父王进去?”楚王爷看到楚云嫣出来,连忙摆出一副慈父脸,像是一直都对楚云嫣疼爱有加的样子,熟稔的让人挑不出一丝问题。
“当然,云嫣怎么能让父王在外面呢?秋菊,去让人收拾饭厅。”楚云嫣摆着一副恰到好处的笑容,眼眸深处冰寒之感渐升,只是此时正想着如何让眼前所谓的女儿吃下自己精心准备的饭菜的楚王爷并没有发觉。
“父王,请,先随云嫣到正厅小坐片刻,等她们布完菜,我们再移步,如何?”
楚王爷当然双手赞成,如果是以前的楚云嫣,他还能确信,她一定不敢忤逆自己的意思,只是现在的这个丫头,他是一点儿底儿都没有,仿佛自从书房那次开始,他就脱离了控制。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女儿给自己的感觉越发神秘,越发危险,让他觉得如果有一步行差踏错,就有可能万劫不复。
如果楚云嫣此时知道他在想什么,肯定会一脸兴奋的拍拍他的肩膀,然后给他点上个大大的赞,这感觉比女人的第六感都准。
只可惜,此时的楚王爷还不知道,他真正的劫难将从这顿饭开始。正厅里,楚王爷落座后,楚云嫣执起桌上的茶壶给楚王爷倒了杯茶,递到他手边,就自顾坐在一旁拿起了还未读完的书卷。
本来关系就很尴尬的二人也没什么话说,楚云嫣又猜测出了今天他前来的目的,也就懒得和他虚以委蛇,来回周旋,不是要吃饭吗?陪你吃饭。只是现在我不爽,对不起,不想理你而已。
楚王爷眼睛环视了下四周,还是自己熟悉的摆设,熟悉位置,只是有多久没有来过这里了,是从楚云嫣出生起,还是什么时候,年代太久远,都已经忘记了。
当初玉心怜找到自己谈条件的时候,自己心中虽然不舒坦,但也不得不承认,与相府联姻确实能解他的燃眉之急,让他的地位得到巩固,而玉心怜又是上京城中有名的美女加才女,何乐而不为。
玉心怜嫁过来之后,他们也有过一段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的日子,甚至在婚后的一个月自己都是宿在汀心苑的,只是,根据他们的协议,他不能碰她。
两人签订协议的时候本就是各取所需,也没有什么可抱怨的,只是当她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他才知道,他们真的是在互相利用,玉心怜拿他做掩护,既是掩饰她怀孕的事实,又是拿他当挡箭牌,利用梁皇好面子的心理,躲过进宫这件事;而自己则是利用玉家的势力,来震慑整个楚氏的长老们,巩固他王爷的地位。
再到后来,玉心怜快要生产的时候,楚王爷对她的印象已经模糊了,好像那时候就已经任她自生自灭了,甚至纵容凤绿宁对她各种刁难。
说到底,玉心怜的死,并没有表面那么简单,难产,多么好的理由啊!让人挑不出任何问题,只是,如果深究,依照梁皇对她的疯狂,玉家对她的宠爱,这件事的后果,他不敢想也一直在逃避这件事。
其实他一直都知道,玉府看似对楚云嫣不闻不问,看似与玉心怜断绝关系,只不过是他们保护自己亲人的一种方式。
前段时间,楚云嫣已经被邀玉府,据说还去了玉太傅的书房,只是说了什么,谁也不知道,如果那老匹夫告诉她当年的真相。
不不不,不可能,如果她知道当年的真相怎么还能这么平静,不该是这样的。
楚王爷不禁开始打量侧对着他坐着,右手执着一本书再认真看着的肤如凝脂,艳若桃花的女孩,以前没有仔细看过她,现在看她的侧脸,仿佛一个回到少年时期的玉心怜越发清晰的映在他的脑子里,而这少女的气质,却又让他想起另一个舌战群儒,沙场点兵的女子。
想到这,楚王爷在心中摇了摇头,怎么想到那个人了呢,眼前的少女确实是那个深居简出,近三年几乎没有出过门且与玉府断绝关系,最近才有所缓和的楚云嫣啊。
只是有没有缓和他还不能确定,毕竟从玉府的小姐玉红锦及笄之后,她并没有跟玉府的人有所接触,自己的人也没有发现任何不妥。
最多就是和北韩的一字并肩王,还有那个南疆的质子有些关系。
“王爷,郡主,东西都收拾好了,饭菜也已经摆好,请移步。”正当楚王爷在心中百转千回的时候,蕊儿步入厅中,来向二人复命。
楚云嫣早就发现楚王爷在观察他,她只是懒得理,和他说废话还不如多看会儿书,书中的故事可比他有营养多了。
“父王,不是吃饭吗?我们现在就走吧!”楚云嫣看了看天色,也差不多正午了,皮笑肉不笑的对着楚王爷道。
楚王爷巴不得快点看她吃下他精心准备的东西,快点离开这里呢,这地方可是让他浑身不舒服,于是直接点了点头,率先向外面走去。
楚云嫣在站起来的时候,看到蕊儿向她点了点头,在手中又比了三个字,楚云嫣用眼神与她交汇了下,也跟着走了出去。
看到这一桌子的菜,楚云嫣在心中冷冷一哼,眼底的冰霜更加凸显,寒凉的气息传遍全身,这还真是精心准备的啊!
这是要吃死人的节奏么?确实没有毒,只不过每一种菜都有相应的相克之物,还都在桌上,放眼望去,如果只吃一样,什么事都没有,可如果……看来真的是不把她毁了,这对无良的奸夫淫妇是决不罢休的。
正好她还愁一个理由,那就成全他们吧!
楚云嫣打定主意,与楚王爷相继落座。
楚王爷看着桌上的饭菜,双眼冒出精光,原谅他现在并不想让她进宫,毕竟玲儿已经怀了今上的孩子,如果是个男孩,那可就是龙子,还是他粱帝的老来子,又是在他五十大寿前夕确定的,现在玲儿又正受宠,怎么能让她去夺了锋芒。
“来,云嫣,这些都是你母妃喜欢吃的,这么多年咱们也没亲近亲近,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让厨房做了这些,你看看,这道香菇不错,来,尝尝。”
楚王爷尽其所能表现的和蔼可亲,笑容可掬,自认为无懈可击,可在别人看来他的样子却是极其的虚伪。
看在楚云嫣眼里,别说这是一桌比砒霜还歹毒的饭菜,就是这真的是一桌美味佳肴,即使是满汉全席,她也吃不进去了,又听见他居然敢说这些东西是她母妃喜欢吃的。
如果不是怕破坏自己的计划,她真想现在就掀桌子,质问他。
她母妃怎么死的他能不知道,在这里假惺惺的装无辜,装情深,装给谁看,整个上京城都传他深情,只是这情却是用在一个外室身上。
人们不敢明目张胆的耻笑他,可背地里,这事儿可说是公开的秘密。
其实他并不用来这装慈父,她本来就不想去参加今晚的宴会,他和那毒妇就是不派人来祸害她,她也会想办法不去的,只是现在,她想要顺水推舟。
楚云嫣拿起桌上的餐具,右手执起筷子,慢慢的将楚王爷放到她盘里的香菇放进嘴里。
楚王爷看她吃了,又自认为很自然的在一个砂锅的坛子里,用勺子舀了两片驴肉,放在她面前的碗里,楚云嫣看也没看就又放进了嘴里。
一旁候着的寒梅,看着楚云嫣的动作,面上露出了几不可查的焦躁。
楚王爷看她这么痛快,像是得到了鼓励一般,又在一盘蟹黄豆腐里舀了一勺蟹黄,放在楚云嫣的盘子里。
楚云嫣心中的恼火更甚,这是真的要把自己往死里逼么,低头露出一抹自嘲的表情,什么也没说,就将蟹黄一并放入了嘴里,吃完之后又像是助攻一样的端起旁边已经盛好的银耳陈皮羹喝了一口。
抬起头,似笑非笑的望着笑的脸上都能开出花来的楚王爷,眼神如冰刀一般射过去,猛地起身,一把将桌上的菜全部打翻。
随着一阵瓷器连翻破碎的声音,只听楚云嫣语调冰冷的道:“楚王爷,今天的目的达到了吧,你不会忘记了,我表姐是什么人,我在六岁那年掉下悬崖之后去了哪里,我等了你很久,想看你会不会改变主意,不过现在看来,我的性命在你看来比草芥还不如。”
顿了顿,楚云嫣又道:“楚冠英,你扪心自问,你在说我母妃的时候会不会心虚,这些菜,你居然能说是我母妃最爱吃的,死者为大,她都已经不在十几年了,你居然还在诅咒她每天吃砒霜,很好,很好,你不就是为了不让我去参加今晚的宴会么,虎毒还不食子,你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放心,我成全你,收起你虚伪的笑,滚,这里不欢迎你。”
楚云嫣在说最后一句的时候已经是非常激动,指着门口,直接下逐客令。
楚王爷见大功已经告成,也不想再在这讨人嫌,或许是楚云嫣的话激起了他的一点点良知,想要说什么,嘴巴动了动却没有出声,叹了口气,转身向外走去了。
直到楚王爷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口,楚云嫣才动了动呆立的身子。
她刚刚的情绪都是真的,想到姨母,想到表妹,她的心就疼的像针扎一样,完全控制不住的发泄出来。
直到她从自己的思绪中彻底出来,才感到自己身体的不适,直接吩咐寒梅准备施针,又吩咐傲竹去端一个盆子过来,让蕊儿去大张旗鼓的宣传自己毁容且腹痛难忍,直接闭门谢客。
待傲竹端来盆子,楚云嫣自己调了一杯淡盐水来催吐,直到将所有能吐的东西都吐出来,楚云嫣才虚脱一般的挂在床头,怎么也不想动了。
过了好一会儿,楚云嫣才直起身子,将自己扔上床,吩咐寒梅开始施针。
“小姐,你这是何苦呢,自己找罪受,怎么不一开始就揭穿他。”秋菊嘟着嘴,一脸不高兴的站在一旁抱怨,看着楚云嫣的眼睛里充满了浓浓的心疼。
她家主子在家的时候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就是在战场上本来条件就艰苦的时候,那也是和将士们同甘苦,共患难,也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尤其是,这叫什么,自己亲爹坑女儿么?还是说谋害?
她秋菊虽然是个孤儿,可是从小在镇国王府长大啊,过的那可是小姐的日子,当然也知道这后宅之中和高门大院之内的懊糟事情,但是除了皇家,还真没听说过亲爹谋害女儿的,就是在皇家这种事也不会明目张胆的去做,至少皇帝还是忌惮后世史书的评说的。
“咳咳…咳…秋菊,我有我的用意,如果不让他亲眼看见,依他的性子,一定不会相信,到时候我们出门,会跟很多尾巴,这样闹上一闹,至少能消除他对我一部分的猜疑。对付他这种人,你越是和他来直接的,来明的,他就越是觉得你只是单纯的在胡闹。”
“小姐这招是不是金蝉脱壳。”一旁的蕊儿听到楚云嫣的分析,接话道。
楚云嫣忍着寒梅施针的疼痛,瞟了一眼小鹿般好奇的望向自己的蕊儿,道:“这么说也对,你家小姐确实想去做些其他的事,闭门不出就是最好的掩护,刚刚我对王婆子和楚冠英的话,也是为了打消他们的疑虑,让他们对我放松警惕。”
“那,小姐,我们是不是该行动了?”傲竹将盆子中的秽物端出屋子,吩咐粗使丫头去倒掉,进来就听到楚云嫣和蕊儿的对话,忍不住插了一句。
她们来就是来帮小姐忙的,当然在来之前大致了解过一些,这两天又听主子说了镇国王府覆灭的整个过程和那些最隐秘的事实。
她们现在是满心满眼的都是想为自己的亲人,自己的战友,还有那些朝夕相处的人们报仇。
君王无道,她们就去做那主持正义的一方。
掌权者无为,她们就去推翻掌权者,为万千百姓谋福,为冤死之人平屈。
“好戏该上演了。”楚云嫣听到傲竹的话,嘴角邪魅的一勾,幽幽地道。
如果龙萧在的话,一定会吐槽,楚小姐是跟他们公子越来越像了,连表情都如出一辙,这叫什么,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么。
外面,在树上百无聊赖的叼着一根树枝,闭目养神的龙萧没有预兆的打了个喷嚏,有点莫名其妙的望了望四周,心里嘀咕了句,这是谁想我还是骂我呢,不会又是那丫头吧!楚云嫣本以为那天晚上没有去参加寿宴,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谁承想,楚冠英把她毁容的事情直接在大殿上报出来了。
粱帝当即就下旨,赐了一堆消肿祛疤的皇家贡品,还让高公公亲自过来王府表达了一番关心之意,末尾还说等她好了,要让她进宫,皇上想与故人的后人叙叙旧。
楚云嫣当时就觉得头顶有一万只乌鸦飘过,这是什么情况,这粱帝没看出她在极力的避开与他相见么,这是非逼着她提前对他下手的节奏么?
跟在楚云嫣后面的四个丫头心中也是百转千回,里面心思最单纯的应该就是蕊儿了,毕竟这里边的弯弯绕她并不十分清楚,只是觉得这皇上有点不合常理,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傲竹几人心里是已经在骂了,这粱帝是有多么的没皮没脸,居然还敢称她们的王妃是故人。
这高公公是传完圣旨就走了,可留下的人确实心思各异。
尤其是凤绿宁,心中的恨意都已经扭曲了,凭什么,这丫头都已经毁容了,还能受到粱帝的另眼相看,这粱帝连见都没见过她,就对她这么包容,她可是两次抗旨啊!
还是说粱帝对那老贱人还是念念不忘,连带着对她女儿也爱屋及乌?
这小贱人是野种的事情,粱帝肯定不知道,这要是哪天捅出来,哼?楚云嫣,看你不吃不了兜着走。
这高公公刚走就有门房的人来禀报,说北韩一字并肩王和南诏太子来探望,楚云嫣直接拒绝见面,理由是自己毁容了,心情不好,谁也不见。
这圣旨是不能不接,那这探病,她有资格不接待吧!
将整个烂摊子交给凤绿宁几人,楚云嫣甩袖大步走了出去,走之前还吩咐四个丫头把她的赏赐带上!
这又引来了凤绿宁心中的一阵疯狂咆哮,只是在这公开的场合,她还必须保持她的形象。
楚云嫣悠闲的窝在汀心苑几天,除了看看书就是锻炼锻炼身体,中间只是让龙萧去给龙毓宸送了个平安信。
只是等龙萧走了,她心里是一阵的不舒服,两种声音在心中打架,她也说不清为什么会让人特意给他送信,要知道连裴子谦他们她都没有特别交待过。
后来,她给自己找了个理由,不想他总是半夜跑来自己闺房,打扰她睡觉。
恩!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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