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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晔再自负也不敢应孙策这句评语,否则他就在军师处就举目皆敌了。他连忙谦虚了两句。“军师处藏龙卧虎,人才济济。若非大王指点,险些应付不来。”
孙策笑笑,转头看向荀彧。“大夫慧眼识人,荐才有功。”
荀彧还礼,谦虚了几句。他这么做是受形势所迫,郭嘉所托,孙策心里清楚,但汝颍系未必都清楚,这个仇怕是还要记在他的头上。很显然,孙策并不希望他成为汝颍系一呼百应的领袖,刻意制造误会,他别无选择,只能逆来顺受。
张承上前,呈上评定意见表,说明自己的意见。他认为这份作战计划超出了他的评价能力范围,请孙策给出最后的意见。孙策看完,稍微翻了翻,递给荀彧。
“大夫既然也在,不妨也看看,给个意见,看看能否当得甲等。”
荀彧嘴里跟喝了药似的苦。虽然知道这是自己逃脱不掉的使命,但被人这么折腾还是很郁闷啊。孙策要扶植江淮系,要给刘晔一个优级甲等的评定,却要他来承担汝颍系的愤怒。
“大王,臣与刘晔是旧日同僚,怕是不合适吧。”
孙策看着一脸无奈的荀彧,心中暗笑。今天特地请你过来,就要让你做挡箭牌,你还想躲?哪有这么容易的事。“大夫主动避嫌,实在难得。不过正因为你是子扬旧日同僚,更清楚他的能力,才要请你给点意见。大夫不要急着推辞,不妨先看看这份作战计划,看看他与昔日相比是否有进步,能不能当得起这优级甲等的评价。”
荀彧无可推辞,只好接过来细看。刘晔在一旁听了,心里却有些触动。就事而论,他这份作战计划可以算是他有生以来做得最用心、最细致的一份作战计划。别的不说,以前的作战计划从来没有查过这么多资料,没有对敌我双方做过如此深入的分析,一方面是没有这么丰富的资料积累,另一方面也是没有人会吹毛求疵的质询他,没必要想得那么周密,总体规划可行就可以了。
他在朝廷主持秘书台的时候,哪个掾吏敢如此鸡蛋里挑骨头的找他毛病?他们连听都未必有机会听,大部分时候他只需要向天子做出解释即可。
如果天子入兖州的计划被如此质询,能通过吗?刘晔有些遗憾。他想都不用想,那个计划如果是向孙策提出的,根本无法通过军师处的质询,会被批得千疮百孔,体无完肤。不仅如此,从天子出潼关开始,他所有的作战计划都是在冒险,都是在赌博,受挫是迟早的事,问题只在于什么时候受挫。
刘晔出神的时候,荀彧看完了作战计划,也颇感意外。他看了刘晔一眼。“若非亲眼所见,连我也不敢相信这是你拟定的计划。进步显而易见,可……”荀彧叹了一口气,自失地笑了笑。如果刘晔之前辅佐天子时也这么严谨,又怎么会有兖州之败?“可喜可贺”这四个字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可以评优级甲等?”孙策笑眯眯地问道。
荀彧抬起眼皮,沉吟半晌,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可。”
“我与大夫不谋而合,甚善。”孙策满意的提起笔,在评定意见表上写下了评语:优级甲等,转手递给张承,让他去宣布。张承心领神会,转身走了。
过了一会儿,军师处的舱室爆发出一阵兴灾乐祸的叫好声。
“彩!”
荀彧脸上的神情也很精彩,孙策却不动声色,谈笑风生。“大夫,今天请你来,还有一件事想请教。”
荀彧叹了一口气。“请大王垂询。”
“你对逢纪这个人怎么看?”
——
卢奴,中山国相府。
华歆下了车,双手叉腰,看着相府大门上的匾额,“嗤”了一声:“逢元图忙于公务,这书道退步啦。”
守门的执戟郎官见马车停在相府门,原本就不舒服,又见华歆大放厥词,贬低国相逢纪的书法,顿时大怒,当值的都尉挥了挥手,数名持戟郎官冲了过来,将华歆团团围住,闪亮的戟刃几乎要刺破华歆的衣服。都尉大步走到华歆面前,厉声喝斥。
“哪来的狂徒,敢在相府前放肆?”
华歆也吓了一跳,随即又镇定下来,眼前一翻。“中山国初肇,便如此待客,燕昭王黄金台遗风安在哉?平原故人来访,让逢纪出来见我。”
听到故人二字,都尉倒也不敢怠慢,连忙让郎官们退后,不要伤了华歆,又派人入府通报。相府门前要地,有不少掾吏来来往往,看到华歆在此大喊大叫,不少人便看了过来,听到华歆自称是逢纪故人,便有人留了心,不动声色地站在一旁,看事态发展。
过了一会儿,府中有一个中年掾吏出来,快步走到华歆面前,躬身施礼。
“敢问足下是……”
“平原华歆。”
那掾吏愣了一下,盯着华歆看了又看,又惊又喜。“华子鱼?你是青州一条龙的龙头,华歆华子鱼?”
华歆抚着胡须,微微一笑。“正是,可得逢元图出迎乎?”
掾吏面露难色,凑近半步,低声说道:“子鱼先生来访,逢相自然是欢迎的。只是逢相公务繁忙,正在会客,还请子鱼先生随我入府,容我禀报逢相,与子鱼先生相见。”
“很忙?”华歆哈哈大笑。“想当年周公佐成王,治理天下,一沭三握发,一饮三吐哺,犹知起而待士。区区中山国,所领不过数郡之地,以逢元图的才华,何至于如此劳形?”
掾吏神情窘迫。他是逢纪亲近,随逢纪多年,却没见过华歆,没想到华歆这么难缠。但华歆名满青州,犹在逢纪之上,他也不敢得罪,只得请华歆稍候,他先进去通报。一旁围观的人见了,也有些意外,有的窃窃私语,有的上前与华歆见礼。青州一条龙的名声本来就大,如今邴原、管宁担任辽西、辽东郡学祭酒,常有文章面世,冀州人也常常听说,如今龙头华歆到此,自然要请教一番。
华歆也不谦虚,站在相府门,高谈阔论,来者不拒。这些掾吏大多学问一般,在华歆这样的名士面前只有俯首称臣的份,以得一句指点为荣,没几个人有资格和底气与华歆辩论。见华歆有问必答,请教人越来越多,不一会儿,门前就聚了一群人。
过了一会儿,逢纪从里面走了出来,见此情景,不禁眉头轻皱,咳嗽一声。闻着华歆的掾吏们见逢纪到了,不敢怠慢,纷纷见礼,四下散开。
逢纪走到华歆面前,上下打量着华歆,眼神有些疑惑。“华子鱼,你怎么来了中山?”
华歆叹了一口气。“逢元图,我是来求衣食的。”
逢纪心中一动。华歆是平原高唐人,如今高唐被朱然占据,已是要塞,沈友、徐琨二人在青州强行推行新政,不少世家都遭了殃,轻则产业被夺,重则加破人亡,再加上甘宁那个江贼,杀戮甚重,恶名远播,华歆作为名士,与他们相处不来也是可能的。如果他真是避难而来,不仅可以现身说法,让冀州世家反对孙策,也能为他招揽一些青州士子。青州世家倒了霉,仇恨孙策及其新政的人自然不止华歆一人。面对冀州世家的压力,他正愁势孤力单,有了华歆和青州士子的支持,或许可以扭转局面。
逢纪不动声色,转身相邀。“子鱼名满天下,平时请都请不到,如今驾临中山国,便是贵宾,岂是衣食,青紫俯拾耳。请!”
华歆随逢纪入府,来到中庭,不少掾吏正在等候。他们只知道外面来了人,逢纪亲自出迎了,却不知道是谁,此刻见一中年儒者跟着逢纪进来,五官端正,风度翩翩,不免好奇。逢纪引华歆上堂,临阶而立,然后拍拍手掌,便掾吏们聚拢来,隆重介绍华歆。
青州、冀州接壤,平原郡更是与冀州毗邻,知道华歆的人还真是不少,此刻听说眼前这人便是华歆,又惊又喜,纷纷上前见礼。虽然有人也好奇华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却没人冒失此刻去问。
一时间,堂上阶下一片客套声,气氛极是热烈。逢纪看在眼里,暗自欢喜。双方分宾主落座,逢纪再次问起华歆青州形势,华歆也不推辞,将青州世家的惨状说了一遍,说到动情处,涕泪俱下,悲恸不能自已,闻者无不落泪,想到自身的情况,更多了几分不安。
青州与孙策没有直接发生冲突,青州世家只是不支持孙策的新政,又在袁谭兄弟进攻青州时予以响应,便遭到如此报复,冀州先是支持袁氏父子,多次与孙策大战,现在又支持刘备,孙策若是得了冀州,又岂能饶过冀州世家?要想逃过此劫,还得同心同德才行啊。
逢纪将众人的神色看在眼里,更觉得华歆来得是时候。他与华歆谈了一下,表达了希望华歆留下来帮忙的意思,并且表示,只要华歆同意,他可以向中山王推荐,中山王必能重用华歆。
出乎逢纪的预料,华歆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