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尘妄把拿在手里的玫瑰丢在脚下。然后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抵了上去，半跪在了纪倾音的腿侧，试探性的伸手，攥住了她的袖口，低哑的声音中透着小心翼翼和忐忑，“倾倾，你说句话，嗯？别不理我……”
他最受不了的。
就是倾倾漠视他。
静了几秒后。
纪倾音才低眸看他，“你错什么？”
不轻不重的语调，听不出有什么情绪来。
沈尘妄拿不准她的意思，微微顿了顿才开口，但没有说他错什么，只是解释，“怪我警惕性不好，没有察觉到她跟在车后面。”
实际上。
是他一直在等她的消息，分了神。
纪倾音眉眼间的神色不动，也没说沈尘妄对还是不对。
她看着他膝下的玫瑰，淡淡的道，“是她跟你说，我喜欢玫瑰？”
犹豫了一两秒。
沈尘妄才应道，“……她有提过，但我觉得你应该喜欢。”
应该说。
沈尘妄觉得，她更像玫瑰。
而且当初他们在会所相遇的那张图，网友取名为【玫瑰入神怀】。
所以他才觉得，玫瑰对于他们，应该是有特殊意义的。
“怎么不来问我？”
纪倾音淡淡静静的道。
见纪倾音没有生气的迹象，沈尘妄靠她更近了点，甚至伸手圈住了她的腰，“怕打扰到你。”
他发给她的消息，她都很少回。
更何况。
原本是他想要给她惊喜的。
提前问了她，就不算是惊喜了。
只不过现在看来，他好像……又惹她不快了。
“想让我开心？”
纪倾音低眸看他，声音里的寒凉散了些许。
沈尘妄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一直都想。”
他现在几乎所有的精力和注意力，都放在了她的身上。
面对他亲昵的动作，纪倾音当做没看到。
“我对你的要求不多，你只要能把我要求你的做到。其余的事情，我都无所谓。”
只要不触及到底线。
其他的事情，尚且在她容忍的范围内。
沈尘妄看着她，容色惊艳，但眼底情绪很淡。
淡得让他有几分莫名的心慌。
“以后不会了。”
是保证，又似笃定。
“以后关于你的事情，我只信你说的。”
沈尘妄的声音低了些许，有几分想要亲近纪倾音的意思。
闻言。
静了静。
纪倾音才挑眉，“平时看你也不像是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的人。怎么……现在是？”
听见纪倾音微微调侃的音，沈尘妄才清楚，今晚这件事情，算是要翻篇了。
沈尘妄顺着她的话道，“大概是只要是跟你有关的，我都快要丧失基本的思考能力了。”
不知道这话，纪倾音是信了还是没有。
但她的下一句，就是让沈尘妄起来。
玫瑰有刺。
沈尘妄的膝盖处，有点点红色。
甚至因为跪得太久，沈尘妄起身时，整个人都晃了一下。
要不是纪倾音眼疾手快的扶住他。
估计，他会立刻又跌落在那一堆有刺的红玫瑰上。
纪倾音伸手堪堪扶了一下，沈尘妄却顺势靠在了纪倾音怀里，“……倾倾，抱抱我。”
低低喃喃的声音起。
纪倾音到口的冷斥声，戛然而止。
她低眸看着怀里脸色又莫名苍白的人，看起来倒是一副虚弱，而又受了委屈的模样。
“你是三岁的小孩子？”
纪倾音把刚刚倒的烈酒，慢慢抵在了沈尘妄唇边，低低淡淡的语调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做错了事还要求安慰？”
纪倾音把杯子抵在唇边时，沈尘妄下意识张开了口。
几乎是那瞬间。
纪倾音给他灌了下去。
“倾……”
沈尘妄只来得发出一个字音，剩下的话就自动消匿了。
性感诱人的喉结，上下滚动。
沈尘妄不停吞.咽着纪倾音喂给他的烈酒。
几乎是快要喝完的时候。
纪倾音蓦地伸手，抚上了他上下滚动的喉结。
然后。
一动不动。
沈尘妄，“……”
沈尘妄发不出声，只能眼神看着她。
纪倾音的目光，落在他漂亮的眼底，顿了几秒后才放开。
“酒量不太好。”
指腹抹去他唇边的血色，纪倾音眉眼间隐有波澜，低低缓缓的道。
沈尘妄就着她的动作，亲了亲她的手，开口的话音异常的乖顺，“你教我。”
她的酒量好，可以教他。
为了她，什么都愿意学。
纪倾音深深静静的目光，看了他好几秒。
随后才收回了手，“不好就不好，没必要学。”
更何况。
其实也没有学的必要。
沈尘妄向来听纪倾音的话。
一贯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倾倾……”
沈尘妄忍不住的亲了亲她的脸颊，低低的音，“你今天吓到我了……”
“嗯？”
对上纪倾音看过来的目光，沈尘妄怔了怔才道，“你一个字不说的时候。”
他还以为，她不要他了。
对于纪倾音，沈尘妄基本上没有任何的安全感。
总是在怕。
怕失去她。
纪倾音看着他，顿了几秒，才温温淡淡的出声，“没凶你也没对你怎么样，怕什么？”
还不等沈尘妄开口，纪倾音又让一旁的佣人拿了药膏过来。
“不用。”
沈尘妄知道她是为了自己膝盖上的刺伤，环住了纪倾音的腰，靠在她怀里，“算不上伤，不用药。”
估计过几天就好了。
纪倾音微微挑眉，“真不用？”
沈尘妄没说话，埋在纪倾音颈间摇了摇头。
静了几秒后。
纪倾音还是给他擦了药。
……
彼时。
晚上十点多。
被扔下山的顾笙儿，独自一人站在一片黑暗中。
纪倾音让人将她的车砸了之后，连带着司机也不见了。
周围一片寂静。
又全是黑暗。
顾笙儿从小养尊处优，哪里经历过这种场面。
当即吓得整个身体，都忍不住轻颤了起来。
“纪倾音……纪倾音……”
无意识的呢喃出纪倾音名字的时候，顾笙儿好像才想起什么。
“手机……手机……”
顾笙儿掏出自己的手机，想要找人求救的时候。
却发现——
没信号。
周围根本没有信号。
不管是电话，还是短信都发不出去。
几乎是在那瞬间。
顾笙儿就可以肯定，一定是纪倾音下了什么命令。
又不是什么偏僻至极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没有信号。
除非是有人有意为之。
“凭什么这么对我……”
顾笙儿看着一遍又一遍，但就是拨不出去的电话。
掩埋在内心深处的惶恐，再也抑制不住。
就连原本还算是沉静的眼底，也溢出了别样的情绪。
周围漆黑一片。
她连走都不敢走。
无数谩骂的词在她心底涌起，谩骂对象都是纪倾音。
……
第二天。
纪倾音在听到寻野禀告，顾笙儿一人被困在山下一整晚的时候。
脸上的神情淡淡，也并没有说什么。
也是刚好这个时候，有佣人进来通告。
纪楼山到云暮间了。
连带着，苏落一起。
不多时。
一身黑色西装，身形挺拔，周身气息凛冽的纪楼山，就出现在了纪倾音的面前。
苏落依旧挽着纪楼山的手臂，一身月白色的旗袍。但脸上以往的端庄优雅不再，眼眶有些许的红色，似乎是哭过了一般。
纪倾音坐在客厅的长沙发上。
见他们来了，也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
随后吩咐佣人把早餐给沈尘妄准备好，等他醒来之后，刚好有温热的。
“倾倾。”
对于自己的女儿，纪楼山倒是很自来熟的唤道。
“怎么宁愿搬到这里来，也不回纪家？”
没有纪倾音的招呼，纪楼山也自顾的在一旁沙发上坐下。
苏落紧跟在他身旁，似乎一步也不能离开。
但是从进来开始，她就一直没抬眼看过纪倾音。
纪楼山在沙发上坐下的时候，苏落也要紧跟着坐下。
纪倾音抬眼看过去时。
清清淡淡的字音落下。
“她不配坐。”
她。
纪倾音虽然没有指明。但是在场的人，都知道她指的是谁。
当即。
苏落整个身体蓦地一僵。
没看纪倾音，她看向的是纪楼山。
“我……我站着就好了……”
苏落轻轻柔柔的说道。
略显苍白的脸上，并没有任何不满的表情。
纪楼山也看向了纪倾音，清冽的眉宇间倒是没有任何要发怒的迹象，就是眼神微微深了深。
没管苏落，随即纪楼山如同闲聊一般的问道，“最近公司，有发生什么事情吗？”
纪楼山话音一落。
刚好对上纪倾音似笑非笑的眼神。
“怎么？”
纪倾音淡淡开口，“从什么时候起，也学会了拐弯抹角这一套？”
从小，纪楼山对于纪倾音的教育，都是把她当成跟自己等同地位的人。
不管是什么事情，都会优先询问、并且尊重她的意见。
不像是父女，更像是某种程度上的“朋友”。
所以在纪楼山的面前，纪倾音的态度向来是闲适随意的。说话的语调，也是漫不经心的。
熟悉他们的人，知道这原本就是他们相处的方式。
而不熟悉的，就难免会觉得纪倾音太过于“狂妄自大”。
比如此时的苏落。
看向纪倾音的眼神里，带了丝丝的异样。
在纪楼山面前的自己，从来都不是真正的自己。
对于纪倾音不着痕迹的讽刺，纪楼山英俊冷毅的面容上，没有很明显的情绪波动。
反而是直截了当的进入正题，说明了他今天来找纪倾音的原因。
“苏候心脏病复发，在送医当天，转而被拉去了警局。这事，你知道？”
纪楼山看着纪倾音，嗓音沉沉的道。
闻言。
纪倾音神色淡漠，轻描淡写的开口，“只是拉去了警局，我以为他当场去了。”
对上纪楼山微沉的眼神，纪倾音微微勾了勾唇，“啧，原来没有，也太可惜了……”
“大小姐……”
站在一旁的苏落，蓦地低低柔柔的开口，“医生说我舅舅之所以会心脏病复发，是因为受了严重的刺激……”
“我说话，有你插嘴的份？”
苏落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纪倾音淡淡的打断了，“跟苏微月一个德行，难怪是你教出来的。”
“你……”
几乎是毫不掩饰的讽刺，让苏落的眼眶瞬间红了红。
苏微月……
自从被纪倾音逐出纪家之后，她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她的踪影。
央求了纪楼山好几次，他说是找，但是每次都没有任何动作。
一般纪倾音要做的事情，纪楼山都不会拦，更不会去逆着她的意思来。
毕竟。
他就只有这一个亲生女儿。
还是他这辈子最爱的人生的。
“倾倾。”
纪楼山微微沉下了声，不算是警告，更多的是提醒，“我听说，苏候贪了十亿。”
闻言。
纪倾音巴掌大的脸蛋，精致漂亮。美眸微转，“嗯？”
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亏欠给公司的钱，从我个人的账号上补上。甚至是，我可以拿出十倍的金额补偿给你，你放过他一命？”
听说苏候进去之后，当晚就被人折磨得不成人样。
更何况。
如果真的要打官司，十年必不可少。
再加上如果纪倾音的“打点”一下，起码二十年起步。
纪楼山可以轻而易举的将苏候捞出来，但他并不想跟纪倾音起冲突。
但又因为苏落在耳旁不断的哀求，哄得他高兴了。
所以他才来走这一遭。
想要跟纪倾音商量。
“行啊。”
就在纪楼山还准备劝说几句的时候，突然听见纪倾音肯定的回答。
当即。
纪楼山的整个目光，微微一滞，“……你说什么？”
她竟然会答应？
“你拿十倍的补偿金给我，让我放了苏候？”
“你愿意？”
纪倾音抬眼，对上纪楼山的眼睛，一字一顿，字字清晰。
“我给你一百倍，你甩了你身边这位？”
苏落瞳孔微微震了震，下意识的看向了沙发上的纪楼山。
十亿。
一百倍。
苏落知道纪倾音想把她赶出纪家。
但是她没想到，纪倾音的想法会这样坚定。
静寂半晌。
纪楼山看向纪倾音的眼眸深深，沉静无澜。
没有任何缘由的。
纪楼山突然说了一句话。
“告诉我她在哪里。”
只要知道她在哪里，不要说一个苏落，即便是十个，他都可以毫不犹豫的舍弃。
当即。
苏落的脸色蓦然一变。
甚至于，比刚刚听见纪倾音开出的条件，还要震惊。
苏落黑色的瞳孔里，几乎都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她向来知道，她是那人的替代品。
但也从来没有想过，她在纪楼山的心底，会如此的没有分量。
“告诉你她在哪里？“
纪倾音淡淡的重复了一遍，纪楼山刚刚说的几个字。
眼底沉静得可怕。
轻描淡写的语调里，沁着无限的寒凉。
“你配吗？”
“纪楼山。”
纪倾音直呼其名，如画的眉眼凛冽，“你做的那一切，你觉得你还配见她？”
一提及当初的事情。
如同禁忌。
纪楼山心底，瞬间涌上细细密密的刺痛。一层又一层厚厚的伤疤被揭开，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倾倾，我……”
“出去。”
没等纪楼山再多说一个字，纪倾音就开口打断了他。
“带着她滚出去，以后不准再踏入云暮间半步，脏了这地方。”
随后。
纪倾音的目光，掠过一旁脸色煞白的苏落时，嗓音寒凉。
“你现在手下，应该也只有苏候一人了？”
几乎是纪倾音话落的瞬间。
苏落眼底的冷意一闪而过，继而覆上来的是几分慌乱。
“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样吧，”纪倾音突然转了语调，淡淡的道，“如果你能够主动离开他，我让人把苏候放出来，那十亿的去向我不再追究。”
“并且，我还能够再给你十亿，保你下半生衣食无忧。”
纪倾音循循善诱的语调里，带着几分蛊惑，“你想救的人也救了，钱也到手了。只要你能离开他，怎么样？”
“纪倾音。”
低低沉沉出声的人，是纪楼山。
这应该算是纪倾音回国来的第一次，纪楼山正式的叫她的名字。
而且在以往，也是极少数的。
也是在那瞬间。
纪倾音周身的气场瞬间变了，蓦地变得凛冽。
惊艳绝美的脸蛋上，也似乎是覆上了一层寒霜，语调更是寒厉到了极致。
“舍不得？”
“舍不得你就带着她一起滚。”
总有一天，她会让他一无所有。
“……你恨我？”
也是在这个时候，纪楼山才发现，他好像从来没有看透过纪倾音。
“你还是恨我，当初把你送出国？”
纪楼山说的这句话，好像刺到了纪倾音心底的某个点。
“恨？”
纪倾音眉眼凛冽得厉害，但语调却是轻描淡写到了极致。
“把我送出国的时候，不是口口声声的说为我好，我怎么可能恨你？”
也许是纪倾音话音里的讽刺，毫不掩饰。
纪楼山心底一刺。
让他第一次觉得，他好像从来没有了解过他眼前的这个人。
而当初，把她送出国的原因……
“谁？”
蓦然间，纪楼山声音凛冽了下来。
有人偷听。
在纪倾音的别墅内，有人在暗处偷听。
几乎是那瞬间，纪楼山以为是对纪倾音不利的人。
当即身形一动，准备把人揪出来。
凛冽狠厉的掌风，毫无征兆的劈向暗处的沈尘妄的时候。
纪倾音眼眸微转，比纪楼山更快的，截住了他的手，加重了力道。
“不准动他。”
寒冽得不带任何的温度。
“倾倾，让开……”
在看清楚沈尘妄的容貌时，纪楼山的话音戛然而止。
紧接着。
纪楼山几乎是震惊和不可思议的话落下。
“你怎么会在这里？”
面对纪楼山的惊讶，沈尘妄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的波动。
看着他的目光，也如陌生人一般。
随后看向护在他前面的纪倾音，不着痕迹的离她更近了一点。
“倾倾。”
而纪倾音看着纪楼山的反应，眼眸微微深了深，“你认识他？”
“不认识。”
纪楼山否认得很快。但目光还是没有从沈尘妄身上收回来。
顿了顿。
许是纪楼山才反应过来，纪倾音话音里的疑惑，又跟着补了一句，“一个陌生男人出现在你的地方，我自然会惊讶。”
“倾倾，他是谁？”
这话，是纪楼山问的。
但——
【给我朝死里打。】
男人沉静无澜得恍若只是随意聊天般的语气，跟……当年一模一样。
“倾倾……”
沈尘妄蓦地伸手攥住了纪倾音的衣角，攥得很紧很紧，隐隐带了几分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