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冷的厉害,到了半夜,温软的锦被也抵挡不住那阴寒。
等魏云珠强忍着寒意睡着后,却被钻进锦被的裴寂惊醒。
“别怕,是我。”男人靠近她的呼吸间夹杂着浓烈的酒气,有些发烫。
“不许碰我……”少女睡的迷迷糊糊的,半梦半醒间的抱怨,平添了一丝娇嗔。
她揉着眼睛下意识伸手去推他,可力气却小的可怜,男人的胳膊自她身后绕过来,将她两只手腕重叠着抵在绵软的榻上。
彻底惊醒,再无睡意。
正在她准备拉开两人的距离时,男人轻柔的从后面将她环抱。
“别动,这样待一会。”裴寂忍不住搂紧怀里挣扎的人儿,埋首在她发间,汲取着少女身上美妙到一度叫他沉溺的芳香。
同样,她感触到了少女的抗拒以及一丝惧怕……
“别怕我”,他紧紧贴着少女纤细的脖颈,似乎在低叹一般。
“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一定完成你所有心愿。”他再收紧双臂,仿佛要将少女化在自己臂弯里。
魏云珠不再挣扎,蜷进他怀里,感受着来自他周身的温暖。
其实她如今已经渐渐领悟到,这个人控制欲极强,在他身边,越是挣扎,那禁锢就会越来越窒息,类似于蟒蛇捕猎时,会缓慢缠上心仪的猎物,然后再将其绞杀。
于她而言,乖巧的依附,是唯一的办法。
“裴寂,顾太傅不是你的老师吗?”魏云珠好奇地发问。
男人低低笑了笑:“老师?”
“郡主应该看到过微臣脚踝上的刺青吧?”
的确,魏云珠曾经看到过,那是一个“罪”字。
“那刺青,是微臣杀了亲生父亲得来的。”
话音刚落,魏云珠只觉得毛骨悚然,她承认,自己的手脚都在不自觉的打颤。
“像微臣这样罪大恶极之人,连亲生父亲都能杀了,更别说老师了。”男人一只手拨开她凌乱的发丝,微凉的指节轻轻描绘着她耳廓的形状,细细玩弄。
感受到少女的颤栗,他用轻柔到近乎耳语的调子向她保证:“别怕,微臣永远舍不得杀掉郡主。”
良久,在他温热的包围下,魏云珠只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重。
裴寂絮絮叨叨的还说了很多话,可她都迷迷糊糊的不太记得了。
“明日,微臣带郡主去看看微臣从小生活的地方,好吗?”
睡意袭来的少女,发出猫咪般的叹息:“嗯……”
“只是那里很肮脏,希望郡主不要嫌弃……”
末了,他在熟睡少女莹白的额间,落下一吻,眸中是化不开的执念:“睡吧。”
……
第二日一早,魏云珠醒来时,已不见裴寂的身影。
她算着日子,距离初五,还有四天,这叫她满心期待,却又忧心忡忡。
期待的是同阿姐见面,忧心的是,裴寂是否会守约。
她望着手里的密笺,整个人都陷入了纠结。
那飘逸洒脱的行书,一笔一画她都很熟悉:感光寺相见,万急。
万急二字力透纸背,这不似顾哥哥一向温文尔雅的作风,难道说,他是有什么不得不向自己言说的重要之事?
在惴惴不安下,她慌忙将那密笺丢在炭火盆中,烧作了灰烬,仔细的检查,是否留下一丁点痕迹。
就这样失魂落魄的过了一天,临近傍晚的时候,裴寂才如约来接她。
前几日的积雪已经化了,日头斜斜的照着,竟然有暖烘烘的调子。
魏云珠搭上裴寂的手,缓缓下了轿子。
发现这里竟然是百花楼,长安城最大的风月场所,沦落至这里的人,世世代代都会遭人白眼与鄙夷。
从这里出来,脱离罪籍,入仕为官,大周三百年来,只有裴寂一人。
“这里是微臣出生的地方。”
裴寂眼神幽幽的瞧着前方莫大的牌匾,神色莫辨。
魏云珠突然想起,幼时听过的一桩事由。
当年有个刚从北地回长安的封疆大将军,为人狂傲,在庆功宴上和一众营地的将军谈笑,他戏称裴寂是娼妓之子,当年他那花魁母亲,可是伺候过不少的权贵。
第二天,不仅是那位封疆大将军,还有所有同他喝酒的副将们,皆惨死在府中,头颅被挂在长安最热闹的西市口。
此事过后,百姓夜不敢出,长安城人人自危,生怕惹到这位疯子首辅。
在当时小小的魏云珠心里,也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她也生怕自己会触到那恶狼的逆鳞,便小心翼翼道:“这里的日子,很苦吧?”
裴寂打眼瞧向她,嘴角的笑意十分友善,仿佛看穿了她的心事:“微臣从前最讨厌旁人叫我娼妓之子,是因为微臣为了这四个字,受了太多太多苦。”
“微臣也不是铁打的,心也会痛,也会自卑,也愤恨过命运的不公,可现在却想通了。”
魏云珠杏眼好奇地眨了眨。
裴寂执起她的手,轻柔的捏了捏,然后逐一拨开她的手指,将自己的手掌覆上去,紧紧的十指相扣。
“还好微臣遇见了郡主,而且郡主现在竟然就同微臣并肩站着,这样来看,佛祖已经对微臣很好了,自然也就不觉得不公了。”
“在微臣心里,郡主一直都排第一位……”
说到这儿,裴寂缓缓抬眼,认真的瞧着面前的少女,郑重其事:“郡主同旁人不一样,所以,郡主可以在微臣面前说任何话,就算是诅咒,微臣也高兴。”
魏云珠愣了那么一瞬,她觉得很迷茫,心里莫名觉得,裴寂并不是坏人。
愣证间,男人已经拉着她进了百花楼,一路上所有人都低着头,没有人敢看这位煞神般的首辅大人。
穿过一道回廊,她们到了一处雅亭,这里放置了一把琵琶。
魏云珠有些惊呼的靠近:“好漂亮的琵琶,可惜我不会弹,从前阿姐专门请了乐师教我,可我独独练不会这琵琶,久而久之也就放弃了。”
顾自说完后,她才转身问道:“这是谁的琵琶,为何搁置在此处无人收拾?”
男人缓步上前,手掌细细地抚摸过那琵琶上精致的雕花:“这是微臣母亲的琵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