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雪很大。
腊月里,天寒的厉害,他去小厨房偷了几个馒头,想让母亲吃饱。
可等他欣喜的跑回去,就听到了门里狠戾的鞭子声。
“说!你是不是又想跑了!”
“狐媚东西,又勾男人,不要脸!”
“我打死你!”
……
肮脏的咒骂声传来,一定是那个男人又在打母亲了。
他疯了一样冲进去,发了狠似的推开那男人。
谁知那男人竟然丧心病狂的,同他一起打,最后,瘦弱的母亲因为死死护着自己,被打的奄奄一息,那男人才罢手离去。
后来,他给人磕了一天一夜的响头,磕到头破血流,才求得郎中上门为母亲看病。
可到了,却只见到有人将早已凉透的母亲,卷在一方破席子里,被毫无尊严的丢弃。
当晚,他就提着刀,杀了那个男人,他所谓的父亲。
年仅十五岁的少年,常年饿着,身材瘦弱,自然抵不过那些抓他的人,当他浑身是血的跑在风雪交加的清晨大街上。
他倒在了一顶轿子前,自轿子里走出来的少女,娇嫩生姿,那高不可攀的圣洁,是他最向往的欲念。
少女瞧着他,柔声道:“你还好吗?”
可彼时的裴寂,却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他觉得自己不配。
少女见状,唤来侍女取了些银子给他,却语调抱歉:“今日出门,我并未带太多银两,我猜想应是不够的……”
顿了顿,她将腰间的玉佩摘下:“这枚玉佩你拿去典当了,找个郎中好好瞧瞧。”
直到少女离开,那少年都未曾抬起头。
那是他与郡主的初次见面。小郡主自小被众星捧月,娇养着长大,自然没有见识过人性的恶,性子被养的天真又纯良。
她做了许多好事,所以她不会记得那个少年,因为那只是她众多施舍里,微不足道的一件。
但于裴寂而来,他一辈子都不会忘。
瞧着眼前疑惑的少女,裴寂轻笑:“不记得也好,郡主只要记得现在的裴寂就好。”
话音刚落,魏云珠便被男人拦腰抱起,整个人被放在了绵软的床榻里。
男人顺势压了下来,眼里欲念缭绕:“郡主,这几日微臣活守寡,想你想的紧,也难受的紧……”
魏云珠下意识伸手抵在他的胸膛,眸光微闪,似乎有话要说。
“郡主就赏赐一个,叫微臣伺候郡主的机会,行吗?”
裴寂的声音里带了喘息,他的确是忍耐到了极点。
可少女软软绵绵,又透着小心翼翼的声音传来:“你……那里……还好吗?”
这话一出,魏云珠羞愧的无地自容,她是真的怕,那日将他伤的重了,毕竟,这男人的性子一直都是睚眦必报。
听闻此话,裴寂轻笑一声,嘴角的弧度染上坏气:“好不好,珠珠自己感受一下。”
……
第二日晨起。
裴寂正在宽衣束带,却打眼瞧见了小姑娘莹白的耳廓,便起了调笑的心思。
“过来。”
魏云珠摸不清楚他的意图,自然不愿意过去,反而背过脸去不再看他。
“郡主?”
他不紧不慢的再次提醒,调子中已经带了隐隐的威胁。
那沉重的目光,压的魏云珠喘不过气来,只能磨蹭着靠近他。
这间,裴寂伸手一把揽住她的腰,低低道:“帮我束带。”
果然,小姑娘的耳廓微微发红,但眼里却是抗拒,裴寂看了眼眸骤然发冷。
魏云珠看着男人的眸子,虽然含着笑,但这是发怒的前兆,顺着他,才是良策。
便拿过了那玉带,可她哪里伺候过人,束的可谓是笨手笨脚,好不容易才束好了。
又手忙脚乱的拿起桌上的冠冕,想帮他带好,可琢磨了半天,也弄不好。
裴寂使坏的靠近她的耳畔:“我来教你。”
他双手抵着她的,这才带上了,可魏云珠却发觉这冠冕歪了。
她伸手本欲轻轻调试,可是摸到冠冕里用来固定的簪针,她心里一横,手指用力扶正,那簪针便斜斜的擦过了裴寂的头皮。
在她得意期间,却对了裴寂半眯的眸子,便有些支支吾吾:“时辰不早了,别……别误了早朝。”
裴寂抓包到了这狡猾的小狐狸,眼眸扬起危险的弧度:“如何给男人宽衣束带,得好好练练。”
在门口等候多时的李义,着急的直搓手,这再不走,可就真的误了早朝时间了。
终于等来了首辅大人,他疾步跟在大人身后,却骤然大惊。
大人头上怎么有血珠子滴下来!
与此同时,一直在永安巷的顾延翊,瞧着写着裴府的扁子,整个人都隐秘在角落里。
他亲眼看着裴寂满面春风的自里面出来,瞧着他远去的轿子,顾延翊的双手握拳,整个人因为气极而微微发抖。
昨日,母亲是被人抬回来的,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裴寂不仅夺他之妻,还欺他母亲,是可忍孰不可忍!
当日下了早朝,百官都是人心惶惶的。
一边是越王虎视眈眈,这另一半是首辅大人为肃清官场,大力支持追缴国库欠款。
这户部的事,顾家可是首当其冲,首辅大人这一手,可是给了顾家沉重的打击,但这个节骨眼上,其他的世家门阀也都急着明哲保身,怕是没人敢再生事端。
**
傍晚的时候,魏云珠晚膳没用几口,李义便过来禀告:“郡主,首辅大人在外头候着您。”
魏云珠简单的拾掇了下,便跟着李义出门了,原因是,昨晚裴寂在榻上就说了,今日要带自己出去逛逛。
刚出了府门,就见男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始料未及,魏云珠就被他拦腰抱起,送进了轿子里。
她显得有些恼火,这里可是永安巷,人来人往的,而且那些侍女小厮们也在!
便索性离他远远的,与他同乘一轿,魏云珠只觉得有些窒息的喘不过气。
裴寂瞧着故意远离自己的小刺猬,抬手轻轻拍了拍他身边的位置,意思很明显。
魏云珠瞧了一眼,固执的不肯过去。
裴寂微微弯起腰:“郡主,你又不听话了。”
魏云珠牙齿咬着下唇,她不想过去,免得一会那人又动手动脚!
“再不过来,就别怪微臣一会当着全长安城百姓的面,展示郡主如今的身份。”
浓浓的威胁下,魏云珠别过脸,别扭的挪到了他身边。
男人伸手揽住她的腰,逼近一分后,先前的怒气仿佛又一瞬间烟消云散:“这才听话。”
“含光街新开了家茶楼,里面的黄梅戏很不错,微臣带郡主去瞧瞧。”
看戏?
魏云珠琢磨不透这男人的心思,只是气鼓鼓的不肯说话。
“郡主为什么总是不肯对微臣笑笑?”
“郡主以前对顾侍郎倒是笑过不少次……”
简直胡扯,怎么又扯到顾延翊身上了,魏云珠张了张嘴,本欲说些什么。
但话还未说完,裴寂的一根手指便轻轻压在她的唇瓣上,接着他便戏法似的,拿出了一个面具。
那面具是半扇玉兔状,上面镶着红翡滴珠,边儿上是芙蓉镂空雕花,小巧又精致。
“我的东西,谁都不能瞧见。”
无理又霸道的言论,但魏云珠又觉得,兴许他是为了保护自己的身份不被人发现。
因为含光街遍布集市,一到了晚上就熙来攘往,他们只能下轿走过这一段路。
裴寂握住了小姑娘的手,可小姑娘却表现的十分抗拒。
魏云珠自小被教导,任何时候都须要大方得体,如今这大庭广众之下,和男人执手而行,她自然是羞愧的。
便用力挣脱出了手:“我……我可以自己走。”
裴寂瞧了一眼自己空落落的手:“这里车水马龙,鱼龙混杂,若是郡主和微臣走散了,或者说郡主跑了,那微臣去哪里寻人呢?”
魏云珠只能无奈道:“不会,我会紧紧跟着你。”
“微臣一向,疑心重。”
他这语调像个顽劣的孩童,眼底含笑,但眼尾却挑起了危险的弧度,朝着魏云珠伸出的手掌,莫名压迫感满满。
这无异于暴雨前的宁静。
魏云珠顿了顿,便将手搭了上去,反正也还带着面具。
今日这茶楼里人顶多,四周闹闹哄哄的,裴寂寻了个极好的位子,两人刚到一会儿,戏便开始了。
一曲终闭,裴寂握着魏云珠的手,一直没有松开,他瞧着一旁已经哭的梨花带雨的小姑娘。
柔声道:“结局不是很好吗?”
魏云珠下意识回过头,摇了摇头:“还好,最后的结果是好的。”
“早知这样,微臣就不该带郡主来看这出戏,现下又惹得郡主落泪了。”
“郡主,你说,你和我的结局,会是怎样的?”
魏云珠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只一双清亮的眸子定定的瞧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