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啸喊了声“慢”，紧追几步到了孙汉韶身前，问道：“当年李存孝究竟是怎么死的？”
孙汉韶似乎是没听懂，迟疑了好大一会儿，脑子才转过来弯，脸上的表情由冷漠变为疑惑，再由疑惑变为惊奇，一双细眉眼都瞪得快突出来了，盯着杨啸仔细地端详起来，口中连呼：“你！你！不可能！怎么可能？”
跟上来的众将都没听见杨啸的问话，但是都听到孙汉韶的惊呼，也都惊奇地围上来，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薛先生，找医官给他治伤！”说完这句杨啸推开众人回到帐中，众将更是摸不着头脑，也都一脸懵逼地跟了回来！
杨啸稳了稳心神吩咐道：“王先生，成都围攻战第一阶段已经完成，围点打援策略初见成效，第二阶段的策划你带着大伙商量吧！我有点私事暂时离开一会儿！”
杨啸把这里交给王朴，自已出帐后望了雾霭霭的天空，然后长叹一声就去医官处了。
孙汉韶像是痴傻一般，面无表情地任由医官清洗，上药，包扎，他一直一动不动好象失去知觉一般，直至杨啸又回到他面前，他才抽搐了一下，忙起身说了句：“好惨！”
然后就泪眼双流长叹一声：“四十年了！那一幕记忆犹深！都是猜忌惹得祸啊！李仁罕之死，李存孝之死，都是被疑心所害，也都是由盛转衰的拐点，罢了！罢了！血流干了，又有何用，人心惶惶，难治难医呀！”
这一番感叹让杨啸感觉挺意外，但他己听出孙汉韶对死已不再那么决绝了！
杨啸望着孙汉韶惨白的脸，又轻声问了句：“到底是谁害了李存孝？”
“记得那天天色昏暗，营中所有人的脸都很难看，我跟王二十三干了一架，弄得血流满面的，本来想着找到他爹告上一状让他也挨顿揍，可是在帐外意外碰见我爹，见我又挂了花竟没好气踢了我两脚，状没告成又挨了顿揍，我觉得老天不公，恼怒之下就飞奔出营躲起来，想让他们永远都找不到我！”
可是，那天让我看到了让我恐惧一生的事，我爹当时是晋王府的义儿军使，义儿军中有个叫李存信的，我记得他总是在我爹面前喋喋不休，所以我很讨厌他，不过后来才知他是晋王义儿军虞候，是搞阴谋诡计的那种人！
那天他最忙，忙着这营出来又进那营，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就跟上了他，听他说跟那康古板说：“大王要杀老十三，你作为晋王府元老说句话，老十三活着谁都看不到眼里，今天揙这个明天揙那个，可是真死了，兄弟一场，又不舍得！”
结果被那康古板训斥道：“啥话都让你说了，通敌大罪你都给他做了，这时又来充好人，要说话你去说，我不去！”
“后来那李存信也恼怒了，撂了句话就走了，这句话让我一生恐惧，人这一生最怕的是人心之难测啊！”
杨啸已听出来果真是李存信所为，但也想知道李存信说的那句话，就问：“他说了什么？”
“他说：别太自信了！等死无葬身之地时再后悔就晚了，要记得人无伤虎心，虎有伤人意，等着吧！然后他就走了！”
当时，我琢磨不透这句话，等长大才能明白，他李存信是在警告康君立，别管闲事，否则必被虎伤，想想吧！明着让人去求情，暗里都在敲打不能求情，反正这种事，我做不出，也想不到！
后来，王二十三告诉了我刑场上的事，更让我敬佩十三叔了，有一次我就悄悄告诉了晋王爷爷，再后来康君立被毒死，李存信被鞭挞禁足郁郁而死！
“可是后来长大了，有时想起来，可能不是那回事？就在今天才忽然明白，李存孝，李仁罕其实都死于猜忌，当主子的掌控力不足时，这些强力人物就活到头了！现在的孟蜀朝廷难道不是这样？”
人一旦想通一件事，身上都会无比轻松，孙汉韶弄明白了孟蜀是在作死的道理，心里也就没了负担，于是就张口向杨啸要酒要菜！
“来坛酒吧！我不想问你与李存孝有何关系，跟我太遥远，我只想一醉方休，明日不再醒来，也不再有烦恼！”
孙汉韶这断臂创口大失血多，在这只能简单包扎止血的时代，真的扛不到明天，所以杨啸吩咐摆上酒菜，两人又说起张虔钊。
“张虔钊这人跟我一样，心眼子都实了，阴谋诡计不会玩，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小皇帝才抬举他做了丞相！”
我们俩在一块是无话不谈，他也会把朝中那些腌臜事说给我听，但我只是听听，从来不会往深处想，也是因为这个我才惧怕人心难测，在我身边的都是些直肠子，没有那么多弯弯绕，因为我怕被绕死！
若不是这次他写信让我速速起兵勤王，我想我余生都会在雅州过了，也就没有这一败涂地的结果了！
那个赵季良可是个阴险狡诈之徒，在朝中给张虔钊摆了很多道道，若不是小皇帝的信任，恐怕早被算计死了！
“赵廷隐这个人也让人捉摸不透，儿子在朝中混得风生水起官居枢密使，可他退隐田园不露面，以前我怎么都想不通，现在好像是有点明白了！”
一直都是孙汉韶在说，颇有点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味道，杨啸听出来，他一直是在讲自已是个粗笨武人，不想参与到权斗之中，才远远躲在偏远的雅州的！
永平军已经全军覆没，只剩他孙汉韶孤身残体一个，已经翻不起什么风浪了！说起永平军就想起了洋州的武定军，都是穷乡僻壤偏远蛮荒之地，也真符合他所说的！
“武定军你应该很熟悉吧！”杨啸冷不丁问了一句。
“也不太熟了，自从入蜀就没回去过，只有那潘仁嗣还算了解，可他应该是怨我投靠孟知祥时没跟他商量，这两年连封信也不写！当然我也亏欠于他，所以才推荐他接任了武定军节度使！”
杨啸听了笑了笑道：“他在我帐下，不久你即可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