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期和颜宓见面的具体情况,宋安然不得而知。
她只知道,自那以后,宋子期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同。像是在她身上找寻什么特别的东西。
宋安然好几次张嘴要问,结果每次她一开口,宋子期就打断她的话,将话题转移到别的地方。
宋安然不由想到,肯定是颜宓在宋子期面前说了一些欠揍的话,才会造成这个后果。
宋安然认为有必要和颜宓好好谈一谈,于是宋安然让白一带话,让颜宓想办法来见她。
结果颜宓完全无视了宋安然,丝毫不理会宋安然的见面请求。
宋安然这个气啊!前几天还说喜欢自己,想要娶自己。结果一转眼就变了一副模样。宋安然差点都要怀疑,当初颜宓所说的一切,是不是在演戏,是不是在戏弄她。
宋安然强忍着找宋子期追问真相的欲望,干脆将颜宓抛到脑后,专心替宋安乐置办嫁妆。
上次宋安乐和韩术定亲,宋安然已经有过置办嫁妆的经验,这一次比起上一次自然从容多了。
方氏好奇宋家到底会为宋安乐准备多少嫁妆,于是时不时的派人来探听一下。
宋安然对方氏的人,一点都不客气。想上门喝茶,没问题。想探听嫁妆,全都给本姑娘滚出去。自己不肯滚出去的,全都打出去。
方氏唬了一跳,宋安然还真是半点都不客气。
方氏犹犹豫豫的,借口关心蒋菲儿的嫁妆,跑到荔香院拉着宋安然的手,说个不停。
宋安然挣脱开方氏的手,含笑不语的听着方氏的唠叨。
方氏见宋安然不上钩,关于宋安乐的嫁妆,宋安然是半句话都不提,顿时就感觉气闷得很。
方氏干脆开门见山地问道:“安然啊,安乐的嫁妆都是你在帮着准备吧?”
宋安然抿唇一笑,“大舅母说的没错,是我在替大姐姐准备嫁妆。”
“靠你一个人会不会忙不过来?要不要我派人帮你?”方氏一脸好心帮忙的样子。
宋安然笑着摇头:“多谢大舅母的好意。我还忙得过来,暂时不需要外人帮忙。”
什么外人,内人,分得这么清,是怕侯府占了宋家的便宜吗?
方氏在心里面暗暗吐槽,面上依然还笑着。
“那你给安乐准备了多少嫁妆?”
问得还真直接。
宋安然挑眉一笑,“等定下婚期后,我们宋家会将安乐姐姐的嫁妆单子抄一份给侯府。到时候大舅母就知道了。”
“现在不能告诉我吗?”方氏眼巴巴地看着宋安然。
宋安然摇头,“现在告诉大舅母,那多没意思。大舅母别着急,反正我家大姐姐肯定会带着嫁妆嫁到侯府。”
方氏讪讪然,宋安然还真是油盐不进,软硬不吃。这死丫头,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大的,年纪不大,心眼比谁都多。就跟个妖孽似的。
宋安然暗自冷哼一声,就方氏这种水准,还能做侯府的当家太太,只能说方氏很幸运,摊上古氏这位亲姨妈做婆婆。
要是方氏嫁到没有亲戚关系的人家,就方氏这言行举止,早就被恶毒婆婆折磨得腿肚子哆嗦。
方氏无功而返,宋安然继续忙着宋家内务。
喜春从外面进来,“启禀姑娘,吴国公府送礼来了。”
宋安然微蹙眉头,不年不节的,吴国公府为什么会送礼上门?莫非容秀还没死心,已经说动了吴国公府所有人吗?
宋安然沉住气,对喜春说道:“让送礼的人进来。”
喜春面有难色,“启禀姑娘,来送礼的人是吴国公府世子,容玉。他说让姑娘去大门口收礼。”
宋安然挑眉一笑,“送礼送得这么霸道的,还真是少见。既然他不肯进侯府的大门,那就让他将礼物带回去。我们宋家受不起容家的礼物。”
“容玉说了,如果姑娘不去收礼的话,他就将礼物丢在大门口,让所有人看笑话。”
岂有此理!欺人太甚。
宋安然想说,本姑娘就是不去收礼,要丢随便丢,反正损失的也不是宋家。
可是转念又一想,宋家没必要和吴国公府闹到翻脸的地步。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仇人要强。
在没有切实的利益冲突之前,还是应该对吴国公府的人客客气气的。等将来翻了脸,也有理由指责是吴国公府挑起了两家的矛盾。
宋安然用各种理由说服了自己,然后就带着丫鬟仆妇们前往侯府大门收礼。
侯府的门房们都围在大门口,假装当差,实则是在好奇吴国公府世子,容玉。
容玉自幼就去了西北,在西北长大。回到京城后,又深居简出,极少在人前露面。
容玉作为四大国公府之一的世子,即便很少露面,大家对他还是充满了好奇。毕竟他的身份摆在那里,想让人不注意他都难。
宋安然一副端庄优雅的姿态走出侯府大门。
只见容玉站在大门前的台阶上,背对着侯府。他的前面是一排的家丁小厮,每个小厮手上都捧着礼物,只等交给宋家。
宋安然嫣然一笑,“这位就是吴国公府世子,容大公子吧。”
容玉缓缓转身,撩了撩眼皮,朝宋安然看去。眼中带着打量,带着一点好奇。
他突然发现自己站在台阶上,位置比宋安然的位置低,使得他必须抬起头来看宋安然。这让容玉很不满。
于是容玉不动声色的走上台阶,来到宋安然面前。
“你就是名动京城的宋二姑娘?“容玉好奇地问了句。
宋安然挑眉,“我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名动京城。”
容玉面容严肃刻板,肤色呈小麦色,五官硬朗,显得又帅气又充满阳刚之气。像是一头成年的豹子,随时都可能跳起来杀人。
容玉对宋安然说道:“宋二姑娘在本公子面前故作谦虚,完全没有必要。你放心,我是为了家姐而来,不是为了宋二姑娘来的。宋二姑娘虽好,却还入不了我的眼。所以,你还是省省心吧。”
宋安然哭笑不得,她既没有给容玉抛媚眼,也没给容玉任何引起误会的暗示明示,为什么容玉会脑补出她想勾引他的戏码。
宋安然昂着头,“容公子要送礼就好好送礼,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想通过这种方氏引起本姑娘的注意。”
容玉冷笑一声,“果然和传闻中的一样伶牙俐齿。”
宋安然大怒,当着她的面骂她,真以为她没有脾气吗?
宋安然深吸一口气,说道:“容公子确定是来送礼,不是上门挑衅?”
“挑衅你又如何,送礼又如何?难道送礼就不能挑衅吗?”容玉没有否认,直面宋安然的质问。
宋安然冷冷一笑,“看来容公子对我们宋家很不满啊!既然如此,那容公子请回吧。宋家不接受容家的礼物。”
容玉点点头,“好啊,我现在就回去。记住,是你们宋家拒绝收下我们容家的礼物。”
容玉转身就走。
宋安然大皱眉头,心道不好,被容玉给算计了。
宋安然赶忙出声叫住,“等一等!容大公子,你给我站住。你故意挑衅我,挑衅宋家,目的就是让我拒绝收下容家的礼物。容大公子的心思果然深沉。
不过现在我改主意了,这些礼物我全都收下。回去告诉容秀,宋家收下了她的礼物,但是不代表她就能嫁入宋家。”
容玉回头看着宋安然,“你当真要收下这些礼物?”
宋安然似笑非笑地看着容玉,“容大公子似乎很失望。”
容玉面无表情的说道:“如果家姐有一天真的嫁入宋家,那只能说这就是她的缘分。我不会干涉!”
容玉明显有些失望。
宋安然却笑了起来,“容大公子既然不愿意让容秀嫁到宋家,那这些礼物你还是带回去吧。我们宋家不能收下。”
容玉大怒,“宋安然,你耍我!”
宋安然嗤笑一声,“只允许你耍我,就不允许我耍你。容大公子,这里是京城,不是西北,也不是你耍心眼的地方。
你想激怒我,让我主动收下这些礼物。我顺着你的话说,你果然露出了马脚。正所谓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容大公子下次要算计人的时候,最好先评估一下对手的实力。“
容玉冷哼一声,“很好!既然宋家不收礼物,小子们,将礼物丢下,我们走!”
容家的小厮果然奉命将礼物全都丢下。然后跟在容玉身后走了。
宋安然站在大门口,目送容玉远去,神色平静。
喜春看着丢满地的礼物,问道:“姑娘,这些礼物就真的丢在地上不管了吗?”
“谁要谁拿去。总之宋家不能要。”
宋安然心头有些怒火。关于容秀的婚事,吴国公府显然有不同的意见。
至少容玉对于这门婚事还处于犹豫的阶段。容玉奉命来送礼,为容秀考虑,他希望宋家收下礼物。可是站在他的角度,他是希望宋家拒绝收礼。这也是为什么容玉的表现就像是个神经病。
宋安然生气的地方在于,容家明知道容玉的态度和作风,但是依旧派了不靠谱的容玉来送礼。或许容家让容玉出面,是为了表示对宋家的重视。
可是事实和容家的想法是背道而驰。宋安然没感受到重视,反而感受到深深的恶意。
等到宋子期回到侯府,宋安然就将容玉上门送礼,又将礼物丢在门口,扬长而去的事情说了。
宋安然一直好奇,当初吴国公请宋子期喝酒,究竟有什么用意。这一次,倒是给了宋安然机会,让宋安然借机问一问。
“父亲,容家真的愿意将容秀许配给您吗?”
宋子期沉吟片刻才说道:“容家的事情你不用过问,我会处理好。”
宋安然说道:“看来父亲没打算娶容秀。那为什么容家还派容玉送礼?莫非父亲没将话说明白?”
宋子期嘲讽一笑,然后严肃地对宋安然说道:“安然,考虑问题的时候一定要全面。容家送礼,你可以试着往容家身上猜测。
吴国公府靠军功起家,吴国公本人这些年一直手握兵权,直到我去山西查案。
之后,吴国公被陛下一道旨意召回京城,目前一直闲散在家,无所事事。
你说说在这样的情况下,吴国公会怎么看待容秀的婚事?你真以为吴国公会不计前嫌的将容秀嫁给我吗?”
宋安然想了想,说道:“女儿觉着有可能。父亲和吴国公之间并没有解不开的深仇大恨,正所谓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或许父亲身上有吴国公府需要的东西,所以他们对于容秀嫁给父亲这件事情乐见其成。只不过容玉显然不太乐意让容秀嫁到宋家。”
宋子期沉默了片刻,说道:“我不会娶容秀。至少目前不会娶她。”
宋安然目瞪口呆。这话的意思是,宋子期将来有可能娶容秀为妻吗?真是见了鬼了。
宋子期继续说道:“山西的案子越来越复杂,吴国公的用意明显不单纯。这个时候我娶任何女人,都是一件不明智的事情。
因为谁也不知道,女方家族究竟怀揣了何种目的才和我们宋家结亲。反观侯府,目前看来反倒是最简单,最直白,也是最让人放心的。
总之,容家的事情我会处理。以后如果容家再派人上门送礼,你收下就是。其余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
宋安然问道:“等山西的案子了结,如果吴国公府和案子没有牵连的话,父亲真的会娶容秀吗?”
宋子期微蹙眉头,此时此刻,他脑海中浮现出玉漱的模样,心头有些不是滋味。他板着脸说道:“为父的婚事,哪有你干涉的余地。等我该娶女人的时候,自然会让你知道。”
避重就轻。宋子期分明是在逃避问题。
很显然,宋子期不打算和宋安然谈论容家的事情,更不想谈论容秀。总之一句话,就是不想谈论他自己的婚事。
宋安然无法,只能先回荔香院。
与此同时,皇宫大内,秦裴来到东暖阁面见永和帝。
他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脸色还是有些苍白。
他脸上依旧是标志性的大胡子。没有胡子,他总觉得不自在。
他站在门口,等候通传。心里头有些不安。毕竟在金銮殿格挡永和帝,无论出于什么用意,都是大逆不道的行为。
秦裴不确定永和帝会不会放过他。不过这么多天过去,永和帝并没有让人找他麻烦,秦裴心里面也就有了乐观的想法。
秦裴在心里面猜测,或许永和帝能够理解当时他动手的用意。
经过通传,他走进东暖阁面见永和帝。
永和帝的声音很平静,不见喜怒。
永和帝先是关心了一下秦裴的身体,问了问秦裴的伤势。然后又很随意地问了句秦裴的娘。
秦裴一脸震惊,顾不得会不会失礼,抬头问道:“陛下认识我娘?”
永和帝面目严肃地点头,说道:“多年前见过。朕听说你娘出家了,她还好吗?”
秦裴有种很怪异的感觉,不过他还是老实地回答,“回禀陛下,家母很好。”
永和帝盯着秦裴,“你这胡子是粘上去的?为什么要这样装扮?”
秦裴心头感觉有些尴尬,他说道:“回禀陛下,微臣容貌显嫩,威望不足,故此粘上胡子。”
“你将胡子取下,让朕好好看看,你究竟长什么模样。”永和帝一脸严肃地说道。
秦裴有心拒绝,却又无法拒绝。只好分明取下胡子,露出真容。
永和帝从台阶上走下来,走到秦裴跟前,盯着秦裴的脸仔细观察。
秦裴面无表情,目不斜视,荣貌虽嫩,气势却十足。
永和帝心头不停地感叹,真像,真是太像了。和他记忆中的太宗皇帝年轻时候的模样简直是一模一样。
莫非秦裴真的是他的儿子?
永和帝有一种冲动,他想去见静心师太,他想当面质问静心师太,秦裴究竟是不是他的儿子。如果秦裴是他的儿子,他一定要替秦裴正名。
如果秦裴不是他的儿子,那么他就有必要查明,为什么秦裴会长了一张酷似太宗皇帝的脸。
永和帝问秦裴,“你多长时间和你娘见一面?”
“大约一两个月会见一面。”秦裴低头说道。
永和帝暗自点点头,“你很不错!有没有什么志向?比如做个武将。”
“做个上阵杀敌的武将,这正是微臣的愿望。”秦裴掷地有声地说道。
永和帝欣慰的笑了笑,转眼又面容严肃地说道:“好好当差,以后会有机会让你上阵杀敌,当个名副其实的武将。”
“微臣叩谢陛下。”
永和帝挥挥手,秦裴赶忙退出东暖阁。
说实话,秦裴心里头是一头雾水。
他想过各种可能,比如永和帝震怒之下想要他的性命,比如永和帝将他发配到偏远地区,比如将他臭骂一顿。
预想了种种可能,唯独没有预想到永和帝会关心他母亲的情况,更没想到永和帝会许诺他,有一天会让他上战场做个名副其实的武将。
秦裴脑子里有些乱,心头有种怪异的感觉,却又找不到源头。
突然之间,他撞到了一个人,有重物跌落。
秦裴立马回过神来,见一个小内侍跌坐在地上,身边还有十几本厚厚的书籍。
刘小七双手捂住膝盖,一脸忍痛的表情。
见秦裴看过来,他赶忙磕头请罪,“不知道是秦大人,奴才有罪,请秦大人饶命。”
“你起来!”秦裴板着脸说道。
刘小七继续磕头,一脸惊恐难安的样子,“请秦大人饶命,奴才不是故意撞上秦大人。请秦大人饶命……”
“你起来,我不会要你的命。你要是不起来,我就真有可能要你的命。”
秦裴阴沉着一张脸,打断了刘小七的话。
刘小七惊恐不安地看着秦裴,然后又瞬间跳起来。忍着膝盖上的剧痛,没敢出声。
秦裴打量刘小七,问道:“你是在刘公公身边伺候?我在刘公公身边见过你。你叫什么名字?”
“回禀秦大人,奴才十六,的确是在刘公公身边伺候。”
十六?数字称呼。秦裴暗自冷笑一声。刘公公有个爱好,他将身边的小内侍全用数字排列,平日里也只用数字称呼。
眼前的这位小内侍排行十六,也就意味着这是第十六个来到刘福身边伺候的小内侍。
秦裴点点头,问道:“这会你怎么不在刘公公身边伺候?这么着急,抱着这么多书,是做什么?”
“回禀秦大人,奴才奉命将这些书送到奉先殿。刘公公那里还等着奴才复命,奴才现在能不能离开?”
刘小七一脸懦弱胆怯的模样,一双眼睛又单纯又急切。眉眼偶尔会皱一下,显然是膝盖被伤的太重了。
秦裴瞧了眼刘小七的膝盖,“十六,你的腿还能走路吗?”
刘小七点头,“秦大人放心,奴才的腿没有任何问题。”
说完这话,刘小七就当着秦裴的面走了几步,果然没什么问题。
不过秦裴觉着刘小七根本就是装出来的。他对刘小七说道:“将书捡起来,我帮你送过去。”
“奴才不敢,请秦大人放过奴才吧。”刘小七一脸惊恐模样,说着就给秦裴跪下来了。
秦裴微蹙眉头,“罢了,你跟着我,我们一起奉先殿。这是我的命令,不准反对。”
刘小七愣了下,然后躬身说道:“奴才遵命。”
秦裴抱着书,带着刘小七前往奉先殿。
奉先殿很冷清,只有几个老年太监守在这里。
秦裴帮刘小七将书籍放下,刘小七一脸感激不尽的模样。
秦裴不太在意,只是举手之劳,让刘小七不用放在心上。
秦裴原本打算离开的,不过看到墙面上挂着太祖太宗的画像,他就好奇的多看了两眼。
就因为多看了这两眼,秦裴的整个人生轨迹就此发生了改变。
看着其中一幅画像,秦裴心中震惊无比。
他指着墙上的某副画,问刘小七,“十六,那是太宗皇帝的画像?”
刘小七顺着秦裴的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点点头,说道:“是,那是太宗皇帝三十岁时候的画像。旁边是太宗皇帝三十五岁的画像。最后那一张,是太宗皇帝六十岁时候的画像。”
秦裴心头在发抖,就像是揭开了某个神秘又恶毒的盖子。
他强做镇定,问刘小七,“十六,这里有没有太宗皇帝更年轻时候的画像?
“秦大人要找多年轻的?奴才记得,这里收藏的太宗皇帝的画像,最年轻的应该是二十二岁那一年的。那时候太宗皇帝刚刚被册封为太子,太祖皇帝命宫廷画师给太宗皇帝做画像。画像就收藏在那边的箱子里。”
刘小七边说,边走到箱子旁,然后‘神奇’的拿出一把钥匙,打开收藏画像的箱子。翻找了一番,终于找到了太宗皇帝年轻时候的画像。
打开卷轴,看着太宗皇帝年轻时候的画像,秦裴的心遭遇到了有史以来最猛烈的冲击,让他痛得无法呼吸,连气都喘不过来。
他在画像上看到了熟悉的人,不是太宗,不是镇国公,不是永和帝,而是他自己,是他没有胡子的样子。
秦裴的心头充满了疑问,他姓秦,他是镇国公府的嫡长子,他怎么会长得像太宗皇帝。
这不对,这里面肯定有地方出错了。秦裴一脸恍惚,心神全都被太宗皇帝的画像给吸引住了。
刘小七盯着秦裴看了几眼,然后低下头掩饰住眼中的厌恶和仇恨。
他幽幽说道:“奴才听宫里的老人说,太子殿下小的时候,长得很像太宗皇帝年轻时候的样子。就因为这个原因,太宗皇帝格外喜欢这个孙子。而韩王则长得像陛下,因此韩王自小就不得太宗皇帝的喜欢。
后来陛下去了封地,将韩王带在身边。太子殿下则被太宗皇帝留在京城。再后来太子殿下慢慢长大,越来越不像太宗皇帝,太宗皇帝就让太子殿下去了封地。
奴才还听说,祖孙相似的例子在民间很常见。很多小孩子长得像祖父祖母,反倒不像亲生父母。”
刘小七的声音飘飘忽忽地传入秦裴的耳中,让秦裴心头巨震。
祖孙相似!太子殿下是太宗皇帝的孙子,长得像太宗皇帝也是正常的。
那他自己为什么也长得像太宗皇帝。难道他不是镇国公的嫡长子,难道他姓萧,是萧家子孙?
秦裴下意识的就后退了一步。不会的,他不可能是皇室子弟,他姓秦,他是秦家子孙。
就算秦裴和镇国公父子关系不睦,可是他从来就没想过要脱离秦家。
而且这涉及的亲生母亲的名誉,涉及到……太多太多的事情。
秦裴不相信自己会是母亲偷情生下来的孩子。他不相信自己的母亲会在婚后背叛婚姻,背叛家庭,背叛所有人。
可是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他又该怎么办?
秦裴愣住,各种念头在脑子里乱窜,让他一刻都不得平静。
刘小七在旁边小声地喊道:“秦大人,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这里长期没人来,有些阴阴的,秦大人不会是受了影响吧。”
秦裴回过神来,脸色极其难看。
他盯着刘小七,张了张嘴,想要问点什么。可是话刚到嘴边,他又醒悟过来。十六只是宫里面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内侍,他能指望在十六身上得到消息吗?根本就不可能。
秦裴摇摇头,对刘小七说道:“我先走一步。”
话音一落,秦裴就出了奉先殿。
刘小七恭恭敬敬地目送秦裴远去,然后老老实实的将画像收起来,将书籍放在架子上。
做完这一切,刘小七才离开奉先殿。
刘小七离开了奉先殿,并没有立即回到刘福身边当差。他先去见了马长顺,马公公。
马公公是宫里的老人,以前就在永和帝身边伺候。永和帝对他极为信任。
明面上马公公只是挂着闲差的,有点权利的太监。实则他统领内卫,手下高手无数,势力更是遍布皇宫朝堂,整个天下都有他的眼线和忠心的属下。
以前秦裴在内卫当差,直接受马公公统领,按照马公公的命令行动。
后来马公公考虑到秦裴年龄大了,又是国公府嫡长子,不可能一直不成亲,也不可能一直在内卫当差,于是说服秦裴脱离内卫,先从御前侍卫做起。
可以说秦裴能有今天,全靠马公公亲手培养。
而今刘小七来见马公公,他躬身说道:“启禀公公,事情已经办好了,秦裴见到了太宗皇帝的画像,大感震惊。这会应该对他自己的身世产生了怀疑。”
马公公很老,一张脸皱巴巴的,像是干枯的老树,又丑陋又凶恶。
马公公盯着刘小七。只需一眼,就让刘小七腿肚子哆嗦,整个人战战兢兢的。
刘小七正在恐惧的时候,马公公突然嗯了一声,“去刘福身边老实当差。”
“遵命!”
刘小七躬身退下。心头却有无数的疑问。马公公和秦裴之间,虽然没有师徒之名,却有师徒情分。
刘小七想不明白,马公公想让秦裴发觉自己的身世疑问,为什么不对秦裴直言相告,反而用这样迂回的方式。
刘小七总觉着,马公公对秦裴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好,这次的事情反倒像是在算计秦裴。
转眼,刘小七又笑了起来。马公公算计秦裴才好啊!秦裴当初一直追着他们姐弟不放,害的他们不得不四处躲避。最后姐姐死了,他也进了宫做了个小内侍。
想到刘家血脉就断送在他的手上,刘小七心头就涌出刻骨的仇恨。他恨不得将那些害了刘家的人,全都扒皮抽筋。
秦裴冲出皇宫,冲进人群中。他茫然四顾,竟然找不到自己的方向。
他知道这世上能回答他的疑问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他的母亲,静心师太。
可是他却逃避,他不敢上袭月庵,他不敢去静静心师太。他怕听到让他害怕的答案。
秦裴自嘲一笑,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他,竟然也会有恐惧地一天。
秦裴茫茫然的走在街上,不知该何去何从。
或许大醉一场,才是这个时候该做的事情。
于是秦裴走进酒馆,“老板,先来两坛酒!”
一锭银子丢出去,两坛子酒送上。秦裴提起酒坛子就往嘴巴里灌。
他迫切的想要灌醉自己。
最后,秦裴如愿以偿,他果然将自己灌了个大醉。
颜宓坐着马车,一副名士风流的打扮,来到街边的小酒馆。
颜宓下了马车,走入酒馆,顿时就引来酒馆内所有人的瞩目。也将简陋的酒馆衬托得越发的破败不堪。
颜宓来到秦裴身边,探了探秦裴的鼻息,嘲讽一笑,果然已经醉得不省人事。
颜宓伸出一只手,在所有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单手提着一百多斤重的秦裴就出了酒馆。
将秦裴丢入马车,颜宓吩咐车夫,“去城外袭月庵。”
一路奔驰,天刚黑的时候,总算到了袭月庵的大门。
颜宓示意小厮小五上前敲门。
门被敲开,门里面的人见门外全是男人,又“啪”的一下,将门给关上了。
小五一脸无奈,只好请示颜宓,下一步要怎么做,是直接翻墙进去,还是直接放火将里面的人逼出来。
颜宓冷哼一声,气沉丹田,冲里面怒吼一声,“本公子数三声,三声后不开门,本公子就将秦裴的头拧下来当酒壶用。一……二……”
不等颜宓数到三声,袭月庵的大门就从里面打开。
静心师太站在门口,单手行了个佛礼,“阿弥陀佛。颜公子不在晋国公府潇洒过日子,反而跑到贫尼的地盘撒野,这是何道理。”
颜宓冷笑一声,“贫尼?一个月花费上千两的人,也敢自称贫尼。静心师太,你让那些一个月只花费几百文钱,甚至一文钱都不用的贫僧贫尼们情何以堪?你六根未尽,却出家为尼,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静心师太面色平静,“颜公子深夜上门,就是为了奚落贫尼吗?”
颜宓嘲讽一笑,“本公子没那么闲。本公子见秦裴在酒馆买醉,眼看着就要被街边的流萤带走,于是好心的将他从流萤的手里抢过来。可是本公子却不知道该将他送到什么地方安置。
送到镇国公府,估计镇国公会撕了我,连带将秦裴撕了。想来想去,只有师太这里最合适。毕竟秦裴可是师太的亲儿子。”
说完,颜宓就江秦裴从马车里提了出来。
颜宓似笑非笑地看着静心师太,“师太不请我进去吗?秦裴这么重的一个大男人,我要是一不小心就将他丢到悬崖下面,那该如何是好?”
静心师太面色依旧平静,她说道:“颜公子请进。”
颜宓挑眉一笑,“多谢静心师太相邀。我确定,你不会后悔这个决定。”
静心师太将秦裴安置在厢房里歇息。她看着秦裴的目光充满了慈爱。
颜宓在旁边观察了一会,好奇地问道:“师太当年放弃镇国公夫人的位置,放弃抚养秦裴,不后悔吗?”
“你这话是替谁问的?如果是替你姑母颜氏来问我,那你请回吧。”
颜宓嘲讽一笑,“师太也太小看我了。你觉得我姑母有资格差遣我做事吗?”
静心师太沉吟片刻,然后突然回头,看着颜宓,“颜公子,你深夜来访,究竟有何目的,现在可以说了吗?”
颜宓看着床上安睡的秦裴,轻声说出自己的来意,“我只想知道,秦裴究竟是谁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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减肥啊减肥,一定要减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