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群芳共饮
花厅。
除了王虚和丘温之外,还有一个让贾珣有些意外的人,谢裕安。
自从发现他和忠顺王有联系并彻底倒向忠顺王,两人便没有再见过面。
“伯爷!”谢裕安一见贾珣,率先请罪,却没有述说因果。
贾珣也没有问,既然和王虚一起来,想必别有隐情。
几人坐定后。
王虚道:“伯爷近来,在朝中似乎并不好过。”
贾珣笑道:“先生此话,岂不明知故问,我既推举你入朝,如何又不来助我,反倒泛舟江湖,此时方归。”
王虚笑道:“我与伯爷不同之处在于,我自始至终,都不相信改革能够成功,与其光阴虚度与庸俗之人纠缠,不如山水之间听蝉叫鸟鸣,也些微自在。”
贾珣道:“先生好雅致,但从吏治到财税,从土地到军事,各项改革都在稳步推进,先生怎知,不会成功,可知道今年秋税涨了七成。”
王虚笑道:“伯爷想骗我这个老头不成,这些年海贸不断流入白银,出口货物,导致银贱而货贵,虽然富了豪商贵族,底层之民众,艰难更过往昔了。”
贾珣叹了口气,自责道:“国之大计,民生为本,使民不爱其生,则不死其国,万般艰难,归咎在我。”
丘温却道:“伯爷空有良策,陛下权衡之下,难以为用,权则于万人之上,势则困于群兽之斗,诚可思之。”
贾珣笑道:“今儿你们却是为这事来劝我的,可诸君想过没有,离开了朝堂的旋涡,我又能归于何处,如果连给我最大信任的陛下都能背叛,谁又会信任我,你会吗?”
谢裕安变了脸色,王虚道:“诚如是也。”
丘温急着要起身,王虚示意他坐住。
“先生能理解我的难处,也不枉我们相识相知一场。”
王虚道:“今儿伯爷休沐,可得叨扰一顿中饭。”
丘温当即明白他有话要私下说,也应道:“府上有家宴,今儿就不打扰伯爷好了。”
谢裕安也请退同去。
茶厅中只剩下贾珣和王虚两人。
贾珣道:“先生有话直说。”
王虚道:“今日观伯爷神采非常,必然已有定计,可得闻乎?”
贾珣无奈摇头,笑道:“终究瞒不过先生,陛下虽有吞吐天下之志,也对我委以重任,但改革不是全靠妥协,仅凭借力打力就能完成,大厦将倾,非一维之所系,我的确有些看开了,尽力而为,至于结果如何,非我所能定,抽身外观,自觉身心皆如释重负。”
“伯爷察乎时事,然而决断却并不妥当。”
“有何不妥。”
“天下事的结果,未必不能定于伯爷。”
贾珣道:“先生,你知我于微末,从我于漂泊,你的心意,我也知道一二,也并不避讳,然而以我之根基才具,难举大事,且陛下知遇之恩,未曾负我,身居要职,有所请用,悉以应允,故先生之愿,珣恐难应命。”
王虚道:“我愿意等伯爷,你有你的坚持,我也有我的坚持。”
贾珣无奈,笑道:“只好请先生再回来主持商会。”
王虚道:“夫人巾帼不让须眉,何需我来主持,应伯爷的请,回来做个吉祥物吧。”
……
关于谢裕安的事,王虚并未明说,只道另有隐情,请准他回来,贾珣答应了。
送走王虚,贾珣回正房不见黛玉,便往园子里去,偌大的暖阁中,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大笑道:“哟,今儿什么日子,人这么齐。”
四下看了一遍,问道:“晚儿怎么没过来。”
此话一出,阁中的笑声戛然而止。
黛玉道:“我也不知道,不如老爷过去请一下吧。”
贾珣当即笑道:“瞧我这记性,去见她姐姐去了,昨儿还同我讲过。”
这话当然是假话,他昨天很晚才回,一直在迎春房里,怎么可能见过薛姨妈,但众人要看的不过是一个态度。
黛玉始终难以接受薛姨妈,不知同堂而坐时,该讲些什么。
因此虽然将石头带在身边,却并不见她。
贾珣问:“说起来今儿什么日子。”
香菱笑道:“今儿是老爷生日,怎么忘了。”
贾珣严肃说道:“就要临盆了,你还这么疯”
香菱又安静地坐下,在初晴耳边道:“我要做母亲了,可是我还没准备好。”
初晴狠狠瞪了她一眼,愤而离席,帮着招呼丫头媳妇摆好酒菜。
跑着去拉着正忙着的雨霁,道:“你说这半年,怎么没人怀孕呢?”
雨霁白了她一眼,道:“正忙着呢,神神叨叨的叫来问这种事。”
“这不是大事吗?”
雨霁道:“也不是没有姑娘少爷的,又何必着急,左右只看夫人什么时候要孩子罢了,老爷一早说过,要等夫人再年长些,身子调养好些再说,你倒先急起来。”
“可是~”
又听见有人找,雨霁忙道:“别可是了,我这儿忙着呢,去找香菱玩吧。”
瞧着雨霁倏忽又走远,初晴愤愤道:“谁要玩了。”
“哟,谁惹你了。”平儿从她身后走过,压低头问。
“大管家,快去忙你的,理我做什么?”
“要什么你早些跟我说,不然老爷该怪我了。”
初晴气嘟嘟地哼了一声,自跑开了,平儿只笑着摇头。
贾珣和黛玉并肩走着,笑道:“里里外外的事都你操持着,到底还是多养养身子才是。”
黛玉道:“姐妹们都帮衬着,也不累,今儿你过生日,说这些扫兴做什么。”
贾珣道:“和夫人说话,说什么都不扫兴,听听你声音我就高兴了。”
黛玉白了他一眼,道:“都老夫老妻了,说得这么肉麻,也不怕人笑话。”
紫鹃笑道:“太太和以前不一样了。”
贾珣问:“怎么不一样了?”
“开始口是心非了。”
贾珣哈哈大笑,赞道:“好丫头,好丫头。”
又向宝钗道:“前儿你哥哥回京,带着薛蝌还有宝琴一起,我安排他们住在乌林巷口的宅子,可来找过你了?”
宝钗摇头道:“这却不曾。”
黛玉道:“对了,过完这个冬天,三妹妹就要被送去南海成亲了,前些时候去看她,一心都在教环哥儿读书,她素来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只怕蛮人不通教化,再无人能陪她作诗了,也不知那儿可种得桃花。”
这便叹息未深,便听见小丫头传话,道:“史大姑娘过来了。”
众人皆扭头过去,果然见史湘云裹着大红猩猩毡斗篷,一步一跃就跳至众人身前,笑道:“哈哈,居然不等我,要罚你们。”
惜春原本在游廊下坐着,隔着窗,忽然冷不丁道:“今儿是家宴,你是什么身份,怎么就跑来了。”
史湘云冲出去,道:“好丫头,我可不是你姐姐?”
惜春道:“好不羞,你说是便是了。”
史湘云回身拍手,笑道:“林姐姐,你瞧,你可算遇着了牙尖嘴利的小姑子了,可还笑话我不成?”
黛玉知她说的是自己笑她“二哥哥”说成“爱哥哥”的事。
一边是怀念,也略有感伤,只笑道:“我可还没笑够呢。”
湘云道:“好妹妹,你可得帮我,好好治治你这坏嫂子。”
惜春道:“别胡说,嫂子最好了,每顿饭都给我吃的。”
瞧她一脸认真的模样,众人都忍不住笑了。
湘云拍手道:“好姑娘,怎么疼你都不够呢。”
“别腻歪。”惜春一脸嫌弃地要躲开史湘云,却还是被一双猿臂紧紧抱住。
湘云道:“哈哈,抓住你了。”
惜春冷笑道:“抓住我算什么,你要是能抓住她,我就服你!”
湘云奇道:“是哪个?”
“她!”
湘云顺着她的指的方向看去,却是妙玉正坐在廊下的地席上,望着园子中的白雪,似乎屋里的热闹,和她并无什么关系。
湘云道:“原来是她啊。”
“怎样?”
“不成,不好欺负。”
正当两人议论的时候,宝钗忽然走至妙玉身旁,同席坐下,道:“姐姐怎么一个人坐这里,里头暖和些吧。”
妙玉看向宝钗,浅浅笑道:“人太多了,我不习惯。”
宝钗笑说:“可见我们都是俗人了。”
妙玉摇头:道:“咱们虽然谈得不多,也大约晓得,你是怎么的人,何必用这话来堵我,也不知他好在哪里,能得你的心,还有黛玉。”
宝钗道:“不是还有你吗?”
妙玉笑而不语,双眼仍旧望着园子,在晴光之下,挂上了红妆,仿佛白玉之上的脂粉香娃。
湘云忽道:“似乎也可以抱一抱吧。”
惜春俏皮一笑:“云姐姐,怎么,你也想体会一下二哥的感受,你嫉妒他。”
湘云道:“我嫉妒他做什么?”
“那你嫉妒她咯。”惜春还指了指妙玉。
湘云下意识的点头,忽然醒悟,拧了拧惜春的嘴,笑骂道:“好啊,你怎么这么坏了。”
两人闹作一团。
雪雁跑将到廊下,对宝钗道:“该入席了。”
宝钗点头,又面向妙玉道:“总要一起喝一盅的。”
众人依照位次落座,大户人家,最是重规矩,妾室一般是不能与正妻同桌饮食的,到底是小门小户,却也没人对此提出异议。
贾珣举起酒杯,朝着贾枚府宅方向,道:“父亲虽不肯过来,但这第一杯酒,仍旧要敬他。”
一饮而尽后,雪雁给他倒上。
贾珣再举杯,看向众女,笑道:“爱慕之心,多因美色~”
此话一出,便收到无数白眼。
又接着道:“情之所笃,却是知音~”
“我自非完人,往后余生,诸君不吝赐教才是。”
又饮下一杯,众女或有所感,皆陪饮了这杯,唯独香菱手中的酒,被迎春拿走了。
黛玉恨恨道:“一定要大家都死心塌地你才甘心,是不是?”
湘云大笑道:“林姐姐可算说真心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