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形势
贾珣在宫里晃悠了半日回府,却见来素跪在书房外,烈日下几分萧索。
贾珣问秦三道:“怎么回事?”
秦三道:“我也问了,他不说,定要等伯爷回来。”
贾珣自去书房坐,路过时道:“什么事进来说吧。”
“是和师父有关的,爷~”哭泣声打断了述说。
贾珣没有不耐烦,静静地喝茶。
“他和忠顺王有联系,我怀疑他们有勾结,但青雀的人听师父的,我调动不了,因此也没证据。”
贾珣笑了笑,道:“你学到你师父几成本事了?”
来素不明白,只不住摇头。
“他有心要避开你,你怎么发现得了。”
来素回味着话里的意思,忽然喜道:“这么说师父是假装的,一定是爷的谋划吧,我就知道,师父不会背叛爷的。”
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贾珣道:“你暂时回府上来,管些事吧。”
来素觉得有些奇怪,但对于贾珣的命令,他并不想太多,因此只领命去熟悉情况了。
来素走后,贾珣的心情却有些复杂起来。
在自己回京途中截杀自己的那群道士,和忠顺王是有关系的,是忠顺王指示的还是说只是在别的事情上有合作,而与截杀之事无关,并没有直接的证据指向。
但是谢裕安和忠顺王府有关系是确实了,除了调查口哨的事之外,贾珣又让蛇卫去查过,在贾珣回京之后,还与王府的人联系过至少三次。
但是他又有意泄露行踪,让来素告发,贾珣有些猜不透他的心思,也不愿太猜,天长地久,不是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之道,分离是生命的常态。
……
荣国府。
贾母将贾政唤来,说道:“今儿宫里,那个贾怀玉将贵妃唤去了,似乎是在查太妃亡故的案子,难道大丫头和这个有关系?你说说,到底有多少大事,你们瞒着我这个老太婆的?”
贾政道:“有这样的事?孩儿并不知道,莫非老太妃的死,竟然有内情?”
贾母叹道:“哎,你若是知道,却是坏事了,你不知道,我也是难受的,大姑娘一个人在宫里,也不容易。”
贾政道:“到底什么事,还是先去问问,不至于事情来了,没个应对。”
贾母心里虽然担心,但想着许多事,又着实没太多的头绪,心里也越发厌烦起来,摆手道:“外头的事,你自去做便是了。”
忽然又想起来,问:“你工部的差事给停了,可是要外调的?”
贾政回道:“有心打听,似乎陛下并没有做定,暂时却还闲着。”
“去吧。”
贾政也是不耐俗物的,虽暂时并无官职,但也乐得清闲,整日里和清客相公们点评文章,吟咏风月,好不自在。
一旦遇着大事,却又没什么头绪,倒是深得其母的真传。
他有心去通辽伯府问一问情况,但又自觉是长辈,哪有下礼去求见晚辈的道理,一时犯起难来。
到了夜间,听着赵姨娘床第之间婉转奉承,一时说起这事儿来。
赵姨娘道:“这算得了什么难事儿,老爷倒为这愁起来,照理说该让琏二爷去,但大老爷连那边府上的婚礼都不去,也不让琏二爷去,是去不得的,宝玉这形景,也不合适,我瞧着,不如让环哥儿去吧,他最近也肯学了,也能去见见世面了。”
赵姨娘这话倒提醒了贾政,可以让三丫头去呀,反正之前她也经常去郡主府的。
贾政没有回应,但赵姨娘以为得了意,更卖力起来。
……
次日。
贾珣没有再入宫,而是去了牟尼院。
因这次带的人少,又有心隐蔽了行踪,却在妙玉院中瞧见正在练剑的铁三娘。
铁三娘瞧见贾珣进来,微微愣了一下,旋即笑着走过去,道:“来找圣姑的吗?”
“我忘了。”
“你记性却不太好。”
贾珣释然地笑了,道:“的确老忘事,却还记得你。”
铁三娘笑了笑,又摇了摇头,道:“说这些做什么?郡主是个很好的人。”
妙玉走到堂前,手中提着一个玉壶,走到怪石堆叠中摆放的花盆前,一边浇水,一边道:“哟,这不是通辽伯吗,怎么有这个闲工夫,来这儿,也不提前说一声,却叫乡野之人,失了礼数。”
贾珣道:“我这次来,是有一个问题,静庵之中,自杀的郡主,和姑娘有关系吗?”
妙玉道:“我也不知道有没有关系,不过却是个可笑的人,为那样的人去死,心也脏了。”
贾珣道:“姑娘找个人嫁了吧,快有心魔了。”
妙玉冷笑道:“用不着你来管。”
“我何时管了?”
“你刚才就管了。”
就在气氛忽然一僵的时候,两个男人从另一边的角门走进了小院。
前面一个贾珣并不认识,但观其举止气度,身份一定不低,跟在身后进来的,正是刘勰。
贾珣只匆匆在他身上扫了一眼,没有停留,刘勰想上前说话,刚抬脚,又感无话可说,只驻足低头,不知在想什么。
两人一走进来,妙玉便转身回了房。
“通辽伯,久仰!”走在前头的男子上前问了个礼。
贾珣还礼,问:“阁下是?”
“贺川!”
“你是红巾会的人?”
贺川点头,又摇头道;“是也不是。”
“我没心情陪你猜谜。”
“通辽伯急什么,这便讲,说是,是因为我的确在为红巾会做事,说不是,是因为我不仅仅在为红巾会做事。”
贾珣恍然道:“不就是二五仔吗?说得这么神气。”
“通辽伯的日子似乎不太好过吧。”
“瞧着阁下也像个风流人物,今日算是明白孔子说的一句,‘以貌取人,失之子羽’是什么意思了。”
贺川道:“通辽伯今日,还可以神气,过个三五日再看看,若还是得意的,今日之会,也可忘却的,若不好过了,可以再来,我真诚地邀请你,和我们合作。”
“和你合作,你有什么,我又能得到什么?”
贺川道:“通辽伯并没有诚意,又何必让我费这些口舌,”
“莫非阁下以为,做了些见不得光的事,就多了不得?”
“通辽伯,放下偏见,你会发现,我们是一类人。”
贾珣深深地看了贺川一眼,他很想立刻出手,拿下他,但他没有把握。
“你很好!”
贾珣不能再深入去问关于郡主之死和妄尘师太的事情,他谨慎地退后,迅速离开了庵堂。
贾珣走后,铁三娘将剑锋举起来,对准自己的眉心,一点点校准视线,悠然笑道:“你要拉拢他的算盘,恐怕打不响的。”
贺川摇头道:“他瞧我这样英俊,以为咱们有些不寻常的关系,因爱生恨,失了理智罢了,我现在更确定了,我和他是一类人。”
“你想多了,他可没这么痴情。”
“刘兄弟,你以为呢?”贺川回头笑问刘勰。
刘勰道:“圣子说的对。”
铁三娘凝视着两人,不禁莞尔,从花枝上取下一根褪色的红色丝巾,讲头发扎起来,转身往屋内走去。
……
“伯爷,怎么了?”管三刀见贾珣面色凝重,还有几分后怕地从里面出来,忍不住问。
“管哥,这一次,我不知道挺不挺得过去了。”
管三刀不明白,但仍道:“不管伯爷刚才经历了什么,我记得伯爷曾说过,没有人能预设一个结果,因为结果是所有人斗争后的胜败,我从来不知道要去向哪个终点,只知道要和敌人战斗到底,不管是谁!”
贾珣笑道:“刚才倒没什么,但我忽然想到,一个人有软肋的话,是很容易被击倒的。”
管三刀道:“正是如此,才会为了保护软肋,练就钢筋铁骨。”
“管哥什么时候这么乐观了?”
“跟伯爷许多年了,学了一点皮毛罢了。”
贾珣道:“你去将新军召集起来,今夜去忠顺王府。”
管三刀问:“要寻段指挥使和郑指挥使吗?”
段秋和郑龚,贾珣想了想,去请,就说执行陛下的命令,将鸿赫剑带过去。
两人约定了时间,到了西门,方才分开。
沙河道:“伯爷,马前卒不是明智的选择。”
他一向不是个多话的人,对此,也是迟疑了许久,方才说出来。
贾珣点头道:“你提醒得很是,但我并不是马前卒,我是擂鼓的人,就是要用行动来宣布,战争开始了。”
沙河没有再坚持,他的担心并不在京城,在他看来,京城是一片泥潭,离开才是正途,但又自觉思虑简单,未必考虑得周到,也便没有说。
心里盘算,若果然有危险,只尽力保护伯爷和郡主离开便是了。
回去后,贾珣先是去见了贾枚,因为前事入狱的缘故,贾枚并没有被准许入宫随祭,得以闲居在家。
“有个事,父亲或许并不好受,但我还是需要和父亲确认一下。”
贾枚道:“你说吧。”
一边手上也不停,裁剪着海棠的枝丫。
“之前荆国公府里的那位郡主之死,和此次太妃的死,似乎有所关联。”
贾枚道:“你凭空猜的,还是有证据?”
贾珣道:“孩儿猜的,从结果看,郡主的死让父亲赋闲,事实上分散了胶东侯府和咱们的紧密联系,而且开启了太上皇插手朝政的先声,其中暗流涌动,我未窥全貌,而太妃的死,则成了一个新的战场,一切推进得严丝合缝,让我忍不住将其联系起来。”
“有句话叫‘形势比人强’,看不清人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毕竟‘人心隔肚皮’,看清形势,便可以帮你做出判断了。”
贾珣又问:“如今是什么形势?”
“官与民、汉与虏、农与工、海与陆,所谓形势,就是一对又一对,三三两两的战场汇聚而成的,要看清楚在旋涡的中心,究竟什么是主要的,抓住这个主要的矛盾点,就能游刃有余了。”
层层表象之下,核心的问题逐渐凸显出来,贾珣不由感到一阵颤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