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殷乐咬唇,“领命。”
……
……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夏季白昼虽长,夜幕终将降临。打更人绕着长安城走动,烛火略过一处暗角,再略过第二处。
经过白日那么一闹,不少长安人知道了,长安城来了一位美男子,名为宋玉。而宋玉有名弟子,叫殷乐。
安山旭背着双手,凝视着宋玉所在的别院。
据他所知,宋玉与殷乐来自扬州,恰巧几日前,有人递了消息,说在长安城看见了殷瑾瑜的身影,只是被人带走,失去踪迹。
如此一来,莫非这两人,知道些什么线索?
安山旭伏在茂密的草丛中,眸子里倒映着在屋中燃烧着的一盏油灯。那盏油灯已经不知道燃了几个时辰,油灯下一名散发的小少年正捧着本书,埋头苦读。
安山旭眯起眼睛,他已经在这里等了许久,本想等到那少年离去时出手,但他再这么等下去,恐怕天都要亮了。
他不再等候,扒开草丛,向前踏出一步,一步步走向小少年殷乐。
像极了那日在定国侯府,他笑得自信张扬,一步步走向定国侯府的嫡女殷瑾瑜那般。
只不过,那日的他很不幸地被踹出了内伤。但这一次,殷乐必定手到擒来。
突然,安山旭笑容凝固在了脸上。他的余光只来得及扫过脚底,看见了那条被自己勾断的细线,身体便抢在意识之前行动,向前扑倒,躲开了向他咋来的巨木。
大意了!这个院子,竟然有机关?
他踉跄几步,猛地发现自己原先站的地面微微凹陷,当机立断从怀里掏出飞爪,甩到屋檐上,在陷阱塌陷前使劲儿一拽,整个人向屋中飞去。
瞬间,一道寒光闪过,一把弯刀带着杀意破窗而出。屋里的少年郎似乎早已联系过千万遍,挥刀的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懈怠。
一刀斩落,安山旭只能拔出腰刀接下。
刀刃相交,电光火石之间,安山旭未曾看清少年的样貌。
月光之下,殷乐如壁虎般贴着墙壁,将追云的威力发挥得淋漓尽致。她一手握刀,一手拿扇。弹指间,再度欺身而上。
“不错的功夫。”
安山旭看清了眼前的人,当下刀尖摆正,朝向殷乐,向前直刺。
殷乐认出了安山旭,当下一声不吭,铁扇突然张开,接下了那一刀,顺势翻转,以四两拨千斤之势将安山旭的刀调了个头。
趁着下一刀未至,殷乐已然再次挥刀,同时铁扇自两边分开,露出中间寒光湛湛的一页,两边向后并起,再一看,赫然是一把匕首。
数日不见,殷乐再不是那个需要躲在一边,由揽翠大喊捉贼的小姑娘了。当铺红揽翠提着灯笼急急走来时,殷乐已经和安山旭过了数十招。
表面上,两人势均力敌,但殷乐心里清楚,自己还差得远。
她之所以能暂时压过安山旭,一是因为自己的招数诡异,步步都是杀招,二是安山旭过于轻敌,全然没有料到这位不过十三岁的少年郎居然文武双全。
“公……”铺红刚刚张嘴欲喊,被揽翠一把捂住嘴巴。
揽翠满脸紧张,低声道:“那个人,认识我们两。要是被他认出来了,娘子的身份就暴露了。”
铺红面露惊愕,揽翠趁机将她推了一把,轻声喊:“去找宋先生。”
铺红没有犹豫,转身冲向了宋玉的住所。揽翠紧张地观察着战局,当安山旭的挑飞殷乐的弯刀时,她终是差点儿失声尖叫。
她似乎没看见安山旭的动作,她只知道,她还没来得及冲上前,那刀尖便已经来到了殷乐的眉心。
揽翠下意识要喊,但却一把捂住自己的嘴。
她不能出声,眼下无论是否出声,娘子若是不敌,必死无疑。但若是娘子能化解这一危机,她现在出声,摆明了是害了娘子。
她紧闭双目,等她怯生生睁开眼,愕然安山旭的动作停滞了下来。
铁扇化作匕首,笔直插进了他的腹部。
殷乐背着月光,一声不吭,趁着安山旭动作一瞬间的停滞一脚踢中安山旭胸口,拔出匕首,借力返回阴暗处。
她成长了不少,可安山旭自大的性子,却是半点没有改。
安山旭吃了闷亏,虽心有不甘,却也只能撤退。
殷乐嘴角噙着冷笑,目送安山旭按着伤口急匆匆离去。等安山旭离开后,院落中的火烛才姗姗来迟。
殷乐回眸,看见谢林翳点着灯笼,匆匆走在最前面。见到殷乐安然无恙地朝他微笑,谢林翳方才松了口气。
“乐娘子,您没事就好。”谢林翳担惊受怕,声音微弱道。
“夫子呢?”殷乐的目光下意识跳过谢林翳,往远处看。
“这事要怪即墨。”谢林翳义正言辞,“即墨这小兔崽子,说先生刚刚歇下,不让铺红打扰,反而把我从床上叫了起来。”
“乐娘子,你可别生先生的气。”谢林翳满脸和事佬的模样,“若是先生知道你出了这种事,一定会来救你。”
“没飞过来就好。”殷乐长舒一口气,随后双眉皱起,咬碎一口银牙,“很好,没来。”
谢林翳松了口气,随即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乐娘子这个模样,到底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不过我从未想过。”殷乐目光放远,看着破烂的后院,“我闲来无事布置下的陷阱,竟然会有如此用处。”
“妙哉,妙哉。”少女合掌大笑,“看来我还需要放上十倍的陷阱,才算过瘾。”
谢林翳瑟瑟发抖,他刚想说什么,便见殷乐折身回到房中,捧起一本书读了起来。
“娘子还有功课要做,谢郎君请回。”揽翠毫不客气,清脆地下了逐客令。
谢林翳连连点头,目光却忍不住瞟到了殷乐所读的书册上。
他若是记得不错,宋玉在与许启元交谈时,曾多次提到过这本书。
莫非,乐娘子是没读过?谢林翳忍不住偷笑,随后便在揽翠杀人的目光中灰溜溜地离去。
“斯能豫竹蒙恬用,己必不怀通侯印归乡里。”殷乐捧着书册,回忆着白日时二人的谈话。
在文武都差了一大截的情况下,她对夫子博学的嫉妒,很不争气地倾泻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