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了！”
苏谦陌眉头一皱，身体翻滚进花丛藏了起来。
他死死捂住胸膛并将呼吸屏紧，可心脏跳动的节奏依然超出了他的掌控！
“难道是距离太近，导致另外半颗无意识地互动…”
苏谦陌有些不解，记得上次他离开前，被殷玥意志一分为二的心脏还没有这般诡异机制。
他回头朝望去，透过花叶的遮掩，他看见玉石山门正在缓缓闭合，那群宛如仙子般的莺莺雀雀正踏雾而归。
在洞外，九幽鬼手硕大猩红的巨目凝视着他，在童孔中心还勾勒出一副诡异的星辰图…
苏谦陌不禁收缩目光，那副图像观之一瞬竟有种心旷神怡的感觉，就连磨损的本源都有了一丝复苏的松动。
像极了苏谦陌在久违的黑暗中见证黎明，即便残破，但也引起了他灵魂的共鸣。
这股前所未闻的道法会是它口中提及过的长生么…
苏谦陌目光里的炙热一闪而逝，但这一幕还是被九幽鬼手清楚地捕捉到。
它在玉门彻底关闭前兴奋地‘唳’了一声，既是在提醒苏谦陌不要忘记他们之间的约定，也是想着吸引近卫女侍的注意力，怕她们发现藏在不远处的苏谦陌。
苏谦陌收敛气息，他静静等待着这群女人的离去，脑海里却在试图回忆那副星辰图的模样。
一番尝试后，他发现自己居然没能记住图像里半个符号。
要知道，苏谦陌一直以来都以过目不忘的天赋而引以为傲。
“仅是匆匆一瞥，我受损的本源便得到了修复，若是能长期沐浴其中，道痕定能脱胎换骨，想不到这头灾厄之灵居然真有压箱底的宝贝…”
苏谦陌原本的计划只是借助九幽鬼手的力量潜伏到殷玥身边，然后伺机而动谋取殷玥的道生初血，他可没有想过洞穿她的不灭魔身。
毕竟从长远来看，殷玥的落幕也会影响到苏谦陌本身。
无论是来自大衍诸多世家的压力，还是来自隐藏于祖宗福地洞天的星月皇室以及星月那些超级世家的压力。
这些人在知晓苏谦陌斩杀了龙艳之后，绝对会秋后算账。
不过在这一刻，苏谦陌的思想有些动摇了。
他在九幽鬼手身上看到了自己恢复本源的希望。
此灵狡诈无比，苏谦陌相信那副诡异星辰图绝对是连殷昊、殷玥都没有见过的，连他这个级别的修士匆忙一观都能感悟很多，更别说主宰级别的他们了。
苏谦陌也相信，九幽鬼手能够从他们手里保留下这个秘密，他也不可能如此轻松就会让后者交出一切。
或许，就连他先前故意在九幽鬼手面前伪装自己炼体的韧之本源不够，对它而言都是一种心照不宣的愚弄，它只是在配合自己演戏罢了。
“小白你怎么看？”苏谦陌们心自问。
“主人，我也看不懂它…”小白根本不敢乱讲。
小白意识到苏谦陌对它的警惕性愈发严重。
若它继续肆无忌惮地给苏谦陌出谋划策，他必定会再次让它选择自斩，让蛊之道痕寂灭，蛊源重归无邪。
“呵…”
苏谦陌平静一笑。
“没想到轮回对蛊道而言，竟是如此简单，对吧，雪蚕母蛊。”
小白微微一颤:“主人，我不懂您在说些什么…”
苏谦陌:“别怕，你是否重拾过往记忆这都无所谓，此刻我也无心伤你，你觉得我应该如何选择？”
“我是选择与九幽鬼手合作？又或者我能在不破殷玥魔身的情况下，还能完美欺骗到九幽鬼手？”
小白陷入了沉思。
它似在犹豫，似在纠结。
没错。
在这段时间，苏谦陌由于外力因素对它不限制成长的情况下，它被斩灭的过往又被天道映照出来了。
可以说，小白这一世不是雪蚕母蛊，但也属于雪蚕母蛊，因为它彻彻底底地继承了上一世的所有记忆。
其实小白自己也不清楚，天道为何会卷顾蛊灵。
按照常理而言，万年前殷皇设立圣殿，早已斩灭了蛊道传承，但前日南疆之南萌发野生邪蛊，不久之后小白又被映照出过往。
这一切皆预示着，蛊道当兴，未来或许彻底碾压武道。
这也让小白产生了诸多不解，可它的强项是杀戮和吞噬，并非推演，它不懂道法自然，也不懂天地异变。
但它却懂苏谦陌！
一旦它有机会超出苏谦陌的掌控，后者就算舍弃它的战力，也会让它重新自斩。
而且苏谦陌属于有一无二，随着他愈发了解蛊道后，第二次自斩的它绝对不可能再得到如今的培养程度。
所以小白心虚了。
它有自己的想法，且此计对苏谦陌与它互惠互利，但是它不敢说！
苏谦陌见小白沉默，心中冷笑一声也不再询问。
他仰头望向远处，最后一道白色倩影已经消失在路的尽头。
他也该行动了。
视野里。
天韵神月宫的外围是由一种红白相间的奇异花丛覆盖，越往深处，植被的色彩越会呈现一种诡异的妖艳。
在路的尽头，苏谦陌隐约瞥到一大片树皮为紫金色光泽的丛林，在宛如仙气般的云雾遮掩下，他看不清那是植被原本的色彩，还是被洞天福地映射出来了效果。
苏谦陌也注意到，相比上一次离开前的匆匆一瞥，这里的洞天变得更加灵韵了。
他甚至在头顶天际的云穹中，目睹到了几只羽翼鲜艳形似古籍记载中名为凤凰的生灵掠过。
苏谦陌心中又添新惑，殷玥是从何处把这个时代只存在于传说的生灵抓捕到自家洞天的？
这时，小白解释起来:
“主人，它们并非真的生灵，只是中玄洞天福地中天地灵气过分浓郁，这些灵气会在某种机缘上凝聚出世间的过往祥瑞，并且把它们曾经存在过的痕迹映照出来…”
果然，小白的话音刚落没多久，那几只凤凰的身影渐渐变得虚幻，最终沉淀与穹顶化作无暇白云。
那几片云朵细细看来，依旧有着先前凤凰展翼的形态。
“何为中玄？”苏谦陌问道。
这是个陌生的词语，他没有在大衍古籍中翻阅过，也没有从殷玥魔心残留的记忆里搜索到。
“中玄是对一方洞天福地品质的评判等级。”小白再次解释:
“我不知道这个时代是否还是以玄黄为界来判，但在万年前的圣域，洞天福地一共被划分成六个级别，上玄、中玄、下…中黄、下黄，一般而言，中玄已经是洞天福地的极致，就算当初镇压了一个时代的殷昊，他的洞天福地都没有蜕变成上玄…”
“因此，洞天福地代表着修士的生命和战力，所以它每一次蜕变，都预示着修士对天地本源感悟又深了一个层次…”
苏谦陌点点头，原来洞天福地是可以进化的。
洞天福地这个概念他略有所闻。
当修士渡过圣劫真正成圣后，他自身的气息将会影响反哺给天地。
比如苏雄，他常年处于北疆，那处山脉就被他的气息侵染成了雪域洞天。
当然，并非所有环境都能被圣级修士侵染。
比如圣女宫，假如成圣后的圣女们常年居住于宫中，本身就是帝兵的圣女宫不会被这些圣女的气息所侵染，但她们的道痕会不断被烙印在圣女宫中，相当于是对帝兵的一种蕴养，它将越来越强。
同样。
如今星月那些超级世家们之所以能够在魔雾侵染下，还能够保护族人不被侵染，就是因为他们躲在自家福地中。
这种福地可不是一代圣人就能造就出来，而是经历过一代又一代圣痕的烙印，才能无懈可击地抵挡下魔雾的侵袭。
这又跟大衍那些传承了几百年的世家不太一样。
以嬴家举例，假如某一天魔雾重新覆盖在瀚江上空，就算嬴氏一脉全部躲在族地，他们此举也与慢性自杀无异。
他们的祖地没有经过任何道痕烙印，魔雾会如温水煮青蛙一样慢慢将所有人侵蚀。
此外，洞天是无法并存，也无法吞噬。
它只会被同化和自然消损。
比如苏雄死后留下的雪域洞天，在没有其他圣人的干涉下，洞天会慢慢消散最终有一天成为残破之地，就像大衍皇宫深处的那座深宫之渊。
假如有圣人介入，后者想要占据这方雪域福地，那他只有两种选择。
其一，耗费自身巨大道痕将此处洞天摧毁，完全磨灭苏雄留下的印记后才能重建，但此举代价太大，像是用自身洞天与苏雄留下的洞天持续碰撞，就算重建也是弊大于利。
其二，保留苏雄洞天的存在，并用自己的道痕去蕴养，经过数十年的改造慢慢同化为属于自己的福地，这种代价虽小，但持续时间太久，所以除了同族之间，很少有圣人愿意消耗自身道痕去蕴养别人家的洞天，除非别人占据的风水宝地万中无一。
“主人。”
这时，小白唤醒了沉浸中的苏谦陌。
“嗯。”
苏谦陌站了起来。
他的心依旧在砰砰跳个不停，但他感受到近卫女侍们已经彻底远去，他终于安全了。
小白:“小蚕有一计，就算没有那条九幽虫子的星辰图，也能协助主人恢复本源，且脱胎换骨，届时主人修为大成，可让小蚕吞噬掉九幽虫子夺取记忆，我们依然能够掌握那副关于长生之秘的星辰图…”
闻此，苏谦陌不禁目光闪烁。
小白既然自称小蚕，说明它不再掩饰它已经恢复了过往。
而它之所以选择坦白，大抵是觉得不论它说与不说，都无法让他释怀，如此还不如选择一条利于他的路，这样念及旧情的他或许还能够网开一面，未来给它留一条生路。
小白属于蛊中皇者，完全体爆发的魔性和邪性远超九幽鬼手，但与小白合作，可要比九幽鬼手安全太多，毕竟苏谦陌此刻还是能够掌握小白的生。
可小白的阅历和成长也不容小觑，上一次他之所以能够逼迫雪蚕母蛊自斩，是因为他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
而这一次，假如让小白重新上升到一个可以跟他平起平坐的层次，再想让它自斩可就难了，或许它此刻心中还想着如何反噬自己，喧宾夺主…
苏谦陌思索了很多很多，也从各个方面分析了自己与各方合作的利弊以及未来走势。
在三炷香后，他决定还是选择小白这条路。
殷玥本体对他恨意十足，上一次一个照面便抹杀了他。
而九幽鬼手受制于殷玥，却不受制于他。
即便九幽鬼手真有长生之谜，周旋在殷玥和它之间的自己也很难完美规避所有危险，并成功取得自己想要的一切。
“说来。”苏谦陌沉声。
见苏谦陌心动，小白难掩喜色，它赶忙阐述:
“小蚕的计划跟九幽虫子的开局有些类似，也是破除殷玥的不灭魔身，在此基础上，再让小蚕吞噬此间福地一切，包括所有的尸魔和天地本源，然后慢慢同化此方洞天。”
“接下来，主人以梦道以及与殷玥日夜神合魂融修炼己身，而小蚕借助此间福地机缘反哺主人以修复残破本源…”
“最多三年，只要我们掌握了此方洞天，继而哄骗九幽虫子进来关门打狗，届时结合主人的梦道杀招小蚕便能吞噬掉它，到那个时候，圣域几乎没有人能够制衡得了我们…”
的确，在听完后，苏谦陌有些心动了。
蛊，无愧是世间至邪之灵，它们总能触及到人心最柔软的地方。
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但此刻星月遍地尸魔和兽潮，足以隔绝圣殿以及其他皇朝修士的脚步。
再加上苏谦陌的剑刃经过九幽鬼手韧之本源二次炼体精锻后，如今剑道愈发恢宏。
可以说韧性十足，无坚不摧！
与殷玥神合魂融不间断的修炼，区区三年根本不在话下！
最重要的是，苏谦陌可以随时反悔，假如小白没有按照约定反哺他的本源。
至于九幽鬼手那边也好哄骗，他们之前就约定后，破除殷玥的不灭魔身是一个长久的计划，或许他有去无回。
何况三年对九幽鬼手这种生活了上万年的异灵而言，也不过是打半个盹的时间。
现在苏谦陌唯一的顾虑只有一点。
他可以不在乎殷玥和这方洞天中所有近卫女侍的生死。
但他破除殷玥不灭魔身取得道生初血之后，他又如何从九幽鬼手的眼皮子底下将它送给血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