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袁尚这是天大的好消息,不过审配和许攸听完是心思各异。
审配也是很高兴的,但高兴之余更多的是谨慎,与先前决意一战的心思大相径庭,并不赞同吕布信里所说率领大军去攻打袁谭的军寨,而是要坐视他们两家真正打起来,之后把野战这部分军队吃下就够了。
这种心思其实并不是一种矛盾,而是一种谨小慎微的审时度势,起初建议攻打吕布军营是觉得主动权在自己手里,真的下死手袁谭大概率不会救,真的救援因为距离问题,也能应对的下来。
可现在,一上来就要求梭哈,面对的风险点是吕布存在几分与袁谭里应外合唱大戏的可能,主动权完全在对面,所以,他不主张出击。
许攸等到了林墨让他等的机会,开始一反常态积极主动的建议袁尚出兵,要一鼓作气拿下袁谭,从此北国再归一统,当初设下离间计的时候,就是希望等到今天这个局面,如今计成,不该犹豫。
一番激烈的讨论下来,还是采用了审配的方略,隔岸观火,若是吕布袁谭的军队真的在渡口上血战,他便让马延带兵吃下两支人马。
至于袁谭的大营,还是算了,一口气吃不成大胖子,慢慢来吧。
看着有几分博采众长、从善如流的明主作风,可许攸知道,这不是他袁尚察觉出了其中的风险,而是他内心不愿大军陷入血战之中,总是希望最后和平收场,做着不切实际的梦。
站在这里,唯一能让许攸感兴趣的,也就只有林墨接下来的举动了。
日前林墨的信里言之凿凿要把二袁吞并,但许攸一直没想明白他会怎么做。
就算照着他的预期,袁尚冲动下把十五万大军全部拉去冲击袁谭军寨,里面早已做好埋伏,到头来也只是袁谭收益,总不见得你能凭这两万人在北国翻江倒海。
想不通也就不想了,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袁尚已经败了,早在林墨那封威胁信送到的时候,自己就已经把命门告知了林墨,能不能最后受益不是他该考虑的。
他现在要做的是自保,确认自身与家人安全的前提下,尽可能的搅弄起这场大战。
如果最后林墨如他所言,入主北国,自己的功劳是可以摆上台面的;如果他办不到,没事,阿瞒这条退路反倒是他更加向往的。
觉得这离间计妙不可言的,不只是袁尚,还有将计就计反打回去的袁谭。
他的大营里最近很忙碌,该挖坑的挖坑,该安置弓弩手的位置也在加固拒马保护,尽可能的把这里变成一个完美的伏击点。
相比于袁尚,袁谭倒没有兴奋到忘乎所以,这一战顺利的话,应该能把袁尚打的元气大伤,往后大概率是不足以与自己抗衡了,所以,有一个人就要该考虑如何处置了。
“公子,打蛇不死,反受其害啊,在袁尚没有彻底剿灭前,不宜与吕布正面冲突,可许以重利安抚,劝返徐州,公子别忘了曹操才是我们的大敌,这袁吕联盟还得继续啊。”
“是啊公子,此战收效如何尚未可知,黎阳方面蒋义渠还有五万大军驻守,公子大胜后,他许是会心怀顺意,但在公子坐稳北国前,不可与吕布厮杀。”
只是试探性的问了一句,郭图和辛毗就立刻反对了。
不可否认的是,袁谭的战略目光和深谋远虑都是碾压袁尚的,这一场战争没打完,他就已经在为后续做打算了,如果袁绍早早把他立为世子,加上沮授田丰的辅佐,未必是不能成事的。
可惜啊,就眼下北国这艘破船到处都在漏水,袁谭深思熟虑各种打算,唯独没想到内部出了问题。
郭图和辛家兄弟都有向吕布献媚,因为在他们看来,最后胜利者是吕布还是袁谭,问题都不大。
所以,最优化的结果当然是两家相安无事了,这样对于他们来说会多出一个选择。
“公子啊,此事不可操之过急,吕布毕竟是公子请来援助您重登大位的,若是趁他不防而攻杀,固然能得手,可天下人定会指责公子不义,今后谁还敢与公子为盟呢?”辛评也耐心的教导着。
可袁谭只是冷冷一笑,拿出一张竹简丢在台案上,三人凑上去一看,正是当日斥候缴获的袁尚写给吕布的密信,当即心头一沉,不由面面相觑。
他竟然还留着这份密信。
看来他想对吕布下手,可不是一时兴起,而是由来已久的呀。
有了这封密信,就算把吕布和他两万兵马全部按死在北国也可以对外宣称是因为他与袁尚勾结,厉害啊。
他们发现,眼前的公子比想象中的要聪明,而且聪明很多。
尤其是郭图,他是曾经跟过一段时间袁尚,知道那是个纨绔子弟,如今看来,袁谭算是深得袁绍真传了。
看着三人惶恐不安的表情,袁谭沉声道,“三位先生所言确实都在理,可若不趁着这个机会将吕布一并拔除,等他回到徐州一定会趁着我收拾乱局的时候迅速进军青州的,未来之险大过今日。”
见三人都没再说话,袁谭凝视着手中竹简,冷声道:“况且林墨此人心机太深了,每每压我一头,不除之,必成大患。”
他们不确定袁谭到底是记恨林墨单刀赴会时候的盛气凌人,还是真的早就想好了要把袁尚吕布一并收拾,但有一点可以确认,袁谭确实不简单。
“报!”
一名斥候跑了进来,将一张帛布放在袁谭案上,“公子,吕布的信。”
原以为应该是约定什么时候动手,结果一看是夏侯惇率兵进攻安丰,萧关无险,吕布准备再调集两万人到北国助战,为了掩人耳目,准备从黄河逆流而上抵达前线。
因为要进入黄河渡口,最近的距离还是要经过青州地界,自然是要袁谭下令放行的。
“这事倒是有趣,我才刚动了一点杀机而已,他就立刻有了防备。”袁谭有些诧异,冷笑了两声。
“从萧关抵达青州渡口,就算是急行军也得五天时间,这事林墨应该早就部署妥当,眼下算计时间差不多了,才来通禀公子放行。
看来,他防备心很重,知道此次破袁尚后再不走会有被吞并的危险,此人城府之深,当真不可臆测。”辛评颇为感慨的说道。
包括袁谭在内,四人看来萧关的两万兵马肯定是来接应吕布平安撤走的。
道理很简单,按着这次的任务分配是,袁谭镇守大营坐等袁尚来偷袭,而吕布呢,则是负责等袁尚走后奇袭他的大营,这样一来袁尚兵败后短时间内必定无法收拢败军,这些人全部都会成为袁谭的俘虏。
换句话说,袁谭的兵马极有可能越打越多,毕竟他是袁绍的嫡长子啊,有这个威望收拢败兵的。
而吕布自己呢,哪怕偷袭大营得手,也会陷入到军力危殆的地步,在北国,他可没地方补充兵力,如果不是这样,袁谭也不敢对他有想法啊。
只是没想到,林墨竟然会提前一步算计好这一切,把萧关的兵马给拉了过来。
“好不容易等到这千载难逢的战机,没想到还是让他给破了局,找到了一条生路。”袁谭眼中尽是无奈与不甘。
林墨太聪明了,在这个节骨眼上要求自己放出通道让他的人进来,自己又不能不放。
人家明摆着看出了自己心思,如果不放行的话,逼急了的话,真有可能把吕布给推到袁尚那头去。
“公子,吕布大限未到实乃天意,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只要公子能坐稳北国之主的位置,终是有一日能饮马黄河、问鼎中原的呀。”郭图松了一口气,开始安抚人了。
辛家兄弟见状也赶忙跟上,他们还算理智,在大事未定之前,不希望两家开战。
内心挣扎了一番,袁谭最终还是让快马去乐安郡传令了。
做完这一切,他双手枕头靠在帅椅上,目光有些迷离,可恨,就差那么一点点,可恨呐。
夏侯惇的四万大军终于抵达了安丰前线,也扎下了一座大营。
来之前,向导官已经把这里的情况摸的很清楚了,除了安丰城里的守军外,张辽还派出了几千人到东北方向的雁回岭上落了座大营。
这不奇怪,如果不分兵立寨牵制,很容易陷入被掠地的窘境。
尽管向导官已经把这一切都绘成了地图,可夏侯惇还是带着众人准备去探探情况。
此一行,曹操也算是下了血本,除了把夏侯渊、曹仁、曹洪留守在后方的战略重镇外,稍微能打一点的全部都调动起来了。
跟在夏侯惇这边的,谋士虽然只有两人,监军郭嘉和许昌县令满宠,可郭嘉算的上是曹操最信任的人了,把他安排给夏侯惇,显然是铁了心要有所作为。
而满宠,其实更像是曹营的周瑜,文武双全,除了有谋略,也能上战场厮杀。
当然,这一回大概率是轮不到他表现了,谋略他不如郭嘉,武略方面最顶级的配置,四庭柱的张合高览,还有虎痴许褚,次等的徐晃、车胄。
除了镇守大营的许褚和徐晃,其余人都跟着夏侯惇来到了雁回岭山下观望。
这山算不得高,但连作一片,想玩围而不攻困死他们显然是不可能了,更何况这里是南方,不缺水的。
郭嘉打眼细看,并没有看出可以智取的破绽,这个地方选的不错。
大概记下了雏形后,一行人在骑兵拥护下又开始围着安丰城打转,不过他们还是很谨慎的,距离隔的很远,就算城里的人冲出来,他们也有足够时间撤走。
看着这一幕,城关上的颜良有些不爽,怂包,想当初我在白马城下可是贴着城墙走的,你们要是有这个胆量,保管冲出去让你们尝尝我金背大刀的锋芒。
“吕布还真是今非昔比,阔多了,当初我在此城中过刘备的埋伏,这里是一片残檐断壁的,才两年而已,修复成这副模样,了不得啊。”夏侯惇有感而发。
其实,再回安丰,他的心情是很沉重的。
当初啊他带着曹操最精锐的部队追杀刘备,尚未交战刘备就被吓跑了,结果自己引兵入城休整,却被他一把大火烧的险些丧命,如果不是虎豹骑拼死杀出一条血路,只怕这里早就立了他夏侯惇的青石大坟。
当初他可是两万大军,而刘备只带着数千残军,还被打的差点丢命,这件事让夏侯惇引为奇耻大辱,每每想起都心痛无比。
如今这安丰从残檐断壁变成了城高四丈有余,自是比不得彭城,可若是想强攻,没个十万人伱也别想打进去。
他很清楚,就算张辽分了几千人去雁回岭,城里至少还有两万人。
强攻是不太可能了,不过这个念头实际上也从来没出现过,反正这里头有曹操的王牌,今天来这只是熟悉地形,看看情况罢了。
“先生,该回去了。”夏侯惇都准备调头离开了,才发现郭嘉出神的看着安丰城以东二里外的决水,似在估算着什么,不时还在抬头望天。
“先生,怎么了?”夏侯惇策马来到郭嘉身旁。
“将军,在下已有破敌之策。”
闻言,众人皆是面露惊诧神情,不由都凑前几步。
夏侯惇连忙作揖道:“先生请说。”
“将军请看。”
郭嘉食指中指并拢,指着安丰城沉声道:“此城地势低洼,再有三个月便是淮南一带的雨季,即时决水会夜涨数尺,若是我军掘开此水引入安丰,此城便会不攻自破。”
众人先是面面相觑,反应过来后皆是朝着郭嘉投去了钦佩的目光。
想不到这安丰城竟有如此致命的罩门,若非郭嘉看破,众人还嫌那决水碍事,到时候用兵的时候不方便冲锋呢。
回想起来,当初在庐江的时候,林墨不也曾经借过天水冲毁刘勋两万大军,一举拿下庐江全境,当时还引发了不小的轰动。
今天,在这里,郭奉孝也是一眼看破天机,众人自是免不了要奉上一顿盛誉的。
夏侯惇看了看不远处的决水,最终只是微微颔首,却没有任何表态性的发言便带着众人往回走了。
“先生,淮南一带多雨水不假,可天有不测风云,谁能保证今年雨季会如往常一样到来呢。”
回到大营处,夏侯惇拉着郭嘉去了自己军帐,才开始为难的说出心中忧虑。
“然则,将军意欲如何?”郭嘉有些诧异,这两年来淮南都闹了水患,长江几度决堤,吕布在这方面投入了巨额的修复金,怎就可能今年便是无雨年呢。
“我还是准备按着先前的计划,与陈登里应外合,巧取安丰,如此数日功成。”
郭嘉并没有急躁,而是耐心的看着他,“若依先生所谋,且不说那雨水是否如期,是否充沛,耗这三月已是不智。
如今吕布正在北国血战,若是不趁着这个机会一口气吞下淮南三郡,等他腾出手来,我们反是受制。”
夏侯惇深吸了一口气,叹道:“司空已经进入并州了,一切顺利的话,接下来肯定是会伺机对冀州发难,倘令吕布自乱,则司空入主北国有望!”
说了一大堆,郭嘉只听出一句话来,我现在很急,要立刻拿下淮南三郡。
兵贵神速不假,北国战乱不假,吕布陷战也不假,可如果能三个月拿下安丰,其实一点也不晚的啊。
退一万步说,真就是北国战事结束了,他吕布想立刻抽身离开,那也是痴人说梦。
战争不是游戏,你想玩就玩,不想玩就跑,更多的时候是一旦开始了就必须打的你死我活才能收场。
“用陈登,风险很大,非必要,智者不为,还是希望将军三思。”郭嘉只是语重心长的劝阻。
事实上,从一开始他就不认为这种方法靠谱,他不怀疑陈登的反意,因为这家伙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只要利益不均,陈家是做的出来这种事情的。
问题就在于,你没法确保对方是不是已经发现了这件事。
河内司马懿家的惨案让郭嘉一度怀疑许昌城里是不是出了内奸,要不然根本无法解释这件事。
自然而然的,他也会对陈登这枚棋子的使用心存了几分忌惮。
如审配这般都明白,用兵之道要掌控主动权,郭嘉岂会不明白呢。
架不住夏侯惇的急功近利,他淡然笑道:“先生多虑了,连司空都说过,此番放弃萧关转而对淮南三郡下手就是要仰仗陈登。”
见他心意已决,郭嘉并没有力劝的意思,毕竟曹操对他言听计从,不代表曹营里谁都能听他的,这一点他还是很清楚的。
其实他如果真的想要用手段劝住夏侯惇,也未必没有办法,尽管夏侯惇是主帅,可按着曹操出征前的分工,他是监军,领当中两万中军的。
也就是说,如果郭嘉咬死了不同意,夏侯惇能调动的兵马只有两万人,还不包括最能打的大戟士。
当然,郭嘉不打算这么做,自古将帅不和就是取败之道也,如果不是万不得已,郭嘉不会跟夏侯惇因为用兵这一块产生正面冲突的。
说到底,他是曹氏集团的核心,而自己,不管曹操多器重,终归是谋士,这一点,不管什么时候都不应该忘记。
更何况,用陈登破安丰,的的确确是曹操的意图,先前的安丰大战,这座城池被大火一烧破败了,所以郭嘉不了解这里的地理情况,不然在许昌的时候他就会进言了。
沉吟了片刻郭嘉起身作揖告退,但愿陈登别让自己失望吧。
他走后,夏侯惇才叹了口气,目光有些黯淡,嘴里呢喃着:“子和,文达,你们也会支持我的对吧。”
其实,夏侯惇对于安丰的执着,除了被刘备大火烧过一次,还有曹纯和李通的死。
袁尚如果能穿越到后世,肯定会深刻理解一句话:垂死病中惊坐起,小丑竟是我自己。
收到吕布的投降信后,他只是派人回了个口信,表示自己一定会干翻袁谭为他报仇,但对于他的行动计划是既不答应也不拒绝。
目的嘛自然是要把吕布架在火上烤,最后逼得他和袁谭大砍大杀,反正时间利我不利敌。
结果没几天,就传来了一个接一个的噩耗。
先是并州太行山的黑山贼跑到了中山大肆攻掠,其势头已经冲向河间郡了,请袁尚快快派兵镇压救援。
跟黑山贼的斗争,袁绍在北国的七八年就从来没停下来过,对于这支力量袁尚自然是不陌生的,除了心里很恼怒外,倒不至于乱了方寸。
可没等他准备如何处理,斥候又送了快报,曹操率军围攻上党治所长子,猛攻三日死伤数千人,于是退后休整,高干觉得这是千载难逢的战机,于是率兵冲出长子城,准备夜袭曹营。
结果中了曹操埋伏,两万大军打的只剩下八百多人,狼狈逃回了太原,上党全境皆归曹操所有。
这下袁尚再也稳不住了,上党那可是并州门户,上党一丢,曹军就可以长驱直入,虎视太原、西河与乐平三个郡,占尽了攻守之便。
高干的手上有五万大军,一口气折了两万众,打的这叫什么仗。
早前中了荀攸的疑兵之计的时候就下过严令,让他不管如何,坚守不出就行了,你就是这么坚守不出的?
废物!
并州危机重重,后方又被黑山贼搅乱,心情彻底崩塌的袁尚怒而一扫台案,竹简、印鉴洒落在地,他青筋暴起,歇斯底里的吼道:
“早就说过了要依吕布之言,一鼓作气将袁谭打垮,拖拖拖,好了,拖出事来了,现在中山求援,高干也求援,我又被袁谭拖在这里,这烂摊子如何收拾!”
袁尚一如既往的喜怒言于色,不高兴了就骂人,而且不是揶揄嘲讽,就差没指着审配的鼻子骂了。
许攸心里忍不住又腹诽了一句,庸主,就这点出息了,你是不是忘了隔岸观火本来就是你自己心里的选择,只不过是借审配的嘴说出来罢了。
现在出了事就把责任全部推给他?
不过想想也对,这些年你能有什么真才实学,唯一的本领大概就是推卸责任,大概跟郭图学的吧。
就这么点事把你给吓的,中山国里山贼作乱让袁熙出兵不就行了,并州的麻烦只需调动蒋义渠五万大军渡河直扑许昌,还不能围魏救赵?
唉,看来把你卖了是明智的。
“主公,黑山贼不过是疥藓之患,不足以乱局,可遣人差使二公子领兵平乱即可;至于并州之危,在下建议令蒋义渠领黎阳五万大军赶赴增援,如此两线牵制,曹操首尾难顾,必败无疑!”等到袁尚发完了怒火,审配才把心中所想说出。
没等袁尚反应过来,许攸开火了,这一次,他要跟审配正面硬刚,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庸主能卖多少钱,全看这一局了。
“主公,审配之言乃匹夫之见万不可依从,倘若幽州此时正有鲜卑入侵当是如何?倘若二公子见北国祸乱,不遵主公之意又当如何?
曹操进攻并州,张燕作乱中山,皆因主公为袁谭所困不能自顾,这才是北国祸乱的根源所在。
主公欲从速平乱则需下定决心,依吕布之计,一举攻克袁谭,收复青州,平定东面战火后,大军回援,即时根本无需出兵张燕便会望风而逃,主公再集中兵力一路向西与高干一并围剿曹操。
在下几乎敢断言,曹操便是不战死并州,也会大败而归,主公上报父仇,下安百姓,如此方显我北国雄主之风!”
“你”审配指着许攸的手颤颤巍巍,一时语塞。
他有些懵,自己领监军职务后就成为了袁尚之下北国第一人,许攸一直对自己是很忌惮的,怎么今天会跳出来直接开怼。
袁尚直接一压手,打断了审配的施法,看样子他是想认真思忖一番。
遵从本心的话,他当然不想像许攸说的那样直接梭哈。
但刚才那句话好像点醒了袁尚,北国的祸乱是因为自己被袁谭牵制住不能自顾,认真想想,好像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尚未开战前,曹操敢来北国吗,张燕敢闹腾吗,所以所谓的派兵去平乱,都是治标不治本的。
当初为什么急着出兵,不就是怕自己没什么反应,各方会不服,连袁熙都有可能生出异心来。
眼下的局面,其实是一个道理才对,因为自己不能退敌,大家都开始跳出来瓜分这块肥肉了。
袁尚有些害怕,如果继续这么下去,外围还有西凉马腾韩遂,内部也可能出现王燕、陈燕、李燕。
心里是这么想,甚至也在暗示自己快下决心吧,已经是稳操胜券的局面了,不可优柔寡断。
可真的让他下决心的时候,他又如鲠在喉,说不出话来,折腾了大半天只是让审配和许攸都退出去,他需要三思。
有趣,都这时候了还学人三思呢,也对,你们老袁家的优良传统嘛,许攸心里冷嗤了一声扭头离开。
审配还想多劝几句,不管袁尚怎么待他,终归是自己选择的扶持对象,不能眼睁睁看着北国毁在他手里,换来的结果是又一顿臭骂,这才郁闷的离开了。
有些事情,想的再多也是徒劳,人生不能预设,谁也不能靠妄想活着,想知道水深不深只有自己亲自蹚过去。
这么简单的道理,袁尚也需要想足一整晚,第二天他才终于下定了决心,听许攸的,跟吕布一起扳倒袁谭。
他想明白了,从头到尾,袁谭才是挡在他面前最大的障碍,不把他给清除了,这北国之主的位置是坐不稳的。
“复信吕布两日后动手,十二万大军,全部投入前线!”
在他的预设中,不只是要猛攻袁谭大营,还要在他败走的路上设置三道封锁线,一言蔽之,这次一定要把袁谭逼入死境。
“十二万大军主公,大营这头只留一万人,是不是少了点?总是要防止一些预料之外的事情啊。”审配不安的说道。
“谁说大营只留一万人大营留军两万戒备,把云落谷的兵马抽调一万出来参与到进攻当中。”
袁尚说完,审配就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主公,乌巢之败历历在目,主公不可大意啊,我军数十万粮草皆屯于云落谷,那里的安全与大营一般重要.”
“主公明鉴,云落谷有一万人把守,足够了,那里位置隐蔽,地势险要,三军进攻下袁谭自顾不暇,如何能对云落谷起意啊!”
许攸说完,审配想要反驳,可袁尚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够了!别再说了,此事我意已决,不必多说!”
他觉得,自己过去的优柔寡断就是听的太多了,有时候该果断的时候,就要坚定的把耳朵堵住,力排众议。
实在没气撒的审配只能恶狠狠的瞪着许攸,已经想了好多个办法准备秋后算账了。
这回许攸没怵他,也是玩味的与他对视,倒是要看看是谁笑到最后。
终于等来了袁尚的信,林墨悬了半月的心,总算是落地了。
他还是有些担心袁尚会临阵怯战的,毕竟各方面的算计都是掐着时间来推演的,想用这点人跟袁家兄弟的二十多万人博弈,任何一个环节都不能出错。
看来曹操那头应该是给足了袁尚压力,到底没让自己失望呀。
“可以通知袁谭准备动手了吧?”吕布扭动着脖子,一副战意汹汹的模样。
憋了这么些日子,可算等到了最关键的一战。
林墨点了点头,“入夜后我会派人去送信的。”
“允文啊,袁谭这小子看上去要比袁尚精明不少啊,明显有兵力悬殊,他还是决心要派两万人跟着我们。”
吕布干笑了一声,“我提议说到时候两家分兵攻袭袁尚的大营,他还不答应,非要大家一起行动,分明是要盯着我们。”
林墨也被逗笑了,“大概,是怕落得跟皇叔一个下场吧。”
回想起当初安丰大战的时候,刘备不就是这么让自己给卖了的吗,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啊。
而且,林墨其实也很赞同老岳父的看法,袁家三子中,真正有资格接任大位的,确实是只有袁谭一个。
不夸张的说,如果是他接位了,不管是自己还是曹操,想对北国有想法都太难了。
可惜啊,人生从来没有如果,历史上的意难平,哪一个不是因为一念之差呢。
“虽然袁尚大军倾巢而出,但我相信他的中军寨里还是有埋伏的,我们的人战力太弱了,只怕这次要折不少。”吕布有些难受的说道。
“这是没办法的事,现在袁谭对我们的戒备心很重,没猜错的话,大战一结束他就会赶我们离开了。”
林墨嗤笑了一声,“可惜啊,他不明白什么叫请神容易送神难。”
吕布也感慨的摇了摇头,“他是明白与虎谋皮的道理的,所以防备心才会这么重,只是没料到有些人是他根本无法掌控的。”
老岳父说的好哇,振聋发聩。
拜他所赐,这北国,总算是谋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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