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爱手握着匕首狠狠扎下,半尺长的匕首一半没入东平王的太阳穴中。鲜血混着脑浆从刀口溢出,流入东平王圆睁着的眼睛,说不出的惊悚可怖。
宗爱面无表情地从东平王的太阳穴中拔出匕首,在鞋底上抹掉血污,重新将匕首插回靴子里。弯腰从地上捡起两颗头颅,快跑了几步跟上已经走远的南安王,问道:“王爷,高阳王那边要如何处理?”
“你可派人去打探过了?他到底是真病假病?”
“一个时辰前奴才派贾周和王良卿一同去了高阳王府。据贾周说还真不像是装病。王良卿亲自给高阳王诊的脉,说是气血逆行,命不久矣。”
南安王的脚步一滞:“命不久矣?确实吗?”
“王良卿说最多四五日,必死无疑。高阳王府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王妃至今仍被监禁,太子妃只知道守着儿子哭,全府上下如今全指着一个怀了孕的孺人,挺着肚子在预备后事。”
南安王点了点头,嗤了一声道:“倒是便宜了他。”
宗爱紧跟着问:“王爷,要不要奴才去送送高阳王?”
南安王犹豫了片刻,继续迈步向前走:“本王还有几件更重要的事交给你去办。既然拓跋濬已是必死无疑,就暂且不要再在他身上浪费工夫了。”
宗爱跟在南安王身后,脸上浮起不赞同与不服气,却终究又将这样的神色强按了下去,恭敬地答应了一声,道:“是!请王爷吩咐。”
“万致远和颜华是不能再留在禁卫军中的了,杜世衡仍旧扣押起来,你立刻安排已故临淮宣王①之子拓跋提进宫接管禁卫军。”
“是!”
“要震慑住朝堂上那些老东西,必要有足够的武力支持。一个禁卫军未必够用。你派人持虎符去京郊调期门虎贲军于四门外待命。”
“是!”
“拓跋濬既然已经不中用了,就不要让他的孩子生下来了。没有父亲教养,将来还不一定变成怎么个难管的刺头呢!”
“奴才明白了。”
宣光殿上,前来上朝的众位大臣们已经比平日多等了半个时辰,仍不见皇帝出来。忍不住彼此之间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皇上是病了吗?”
“不知道啊!没听说啊!”
“我听说昨天晚上王首座带了两位太医急匆匆地入宫了。只是不知道是给谁会诊。”
“应该不会是皇上吧?要是皇上病了宗公公应该早就出来传信了。听说皇后娘娘最近凤体欠安,许是去给皇后娘娘会诊的。”
……
“咦,今天东平王、南安王和高阳王殿下也都没有来吗?”
“太子薨后高阳王殿下就一直辍朝,今日不来倒也不稀奇。只是东平王和南安王……哎?你们有没有发现,兰大人、和大人也都没有来!”
“对呀!这可太奇怪了。难道他们一起生病了?”
“不会吧?昨天晚上我还跟兰大人、和大人一起喝酒,散席时他们的精神都很好啊!”
“那可真是奇怪了!”
……
“今日这朝到底还上不上啊?”
“谁知道啊……”
……
“上——朝——”
在群臣的诸般揣测中,宗爱尖细的嗓音终于响起。众位大臣们赶忙站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跪下迎驾。
“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吧!”不同于平日虽已苍老却饱含威严的声音,今日说这句话的声音略是微微沙哑,阴冷中还隐隐透着几分不耐。
大臣们惊愕地抬起头,看到金阶上立着的果然不是老皇帝,居然是南安王。而更让所有大臣震惊的是此时站在金阶上的南安王竟是披麻执杖,面带哀戚。
“殿,殿下……”太原郡公薛提不敢相信地瞪着南安王,以颤抖的声音问:“殿下为何做如此打扮?”想起刚才朝臣们的议论,试探着问:“皇后娘娘……”
南安王举了举手中的丧杖,双目赤红着哽咽道:“昨夜本王与父皇商讨政务时父皇突发胸痛,病势极为凶险。太医赶到后虽极力医治,却可惜天不假年,今日未时三刻父皇已龙御归天……”说到后面,已是泣不成声。
满朝文武皆是错愕得呆立在原地,大殿中除了南安王压抑的哭声,竟是安静得落针可闻。
又是薛提第一个回过神来,猛地跪倒在地,长啸一声哭道:“皇上!”
百官这才如梦初醒,一起跪下痛哭。悲恸之声穿过宣光殿的殿顶,直穿云霄。
百官在宣光殿中痛哭了将近一个时辰,一个个已是泪干声嘶。几乎哭得虚脱的太常崔浩颤巍巍地直起身子,向南安王问道:“昨日下午老臣与陛下论道时,陛下尚是神清气爽,晚膳也用得甚好,怎么会半夜突发疾病,竟至药石无力?”
南安王对宗爱做了个手势,宗爱将手中的叠好的一张黄绢呈上。南安王指着宗爱捧着的黄绢,对崔浩道:“太医说父皇是因寒邪侵袭、血脉凝滞而诱发的真心痛②。此症极凶,自古百患中得愈者不过二三人。父皇病发时业已入夜,宫中值守太医从无治疗真心痛的经验,再出宫急召王首座,来回耗时过多,才使得父皇错过最佳医治时机,终是无力回天。这是王首座亲书的脉案,太常可以看看。”
宗爱手捧黄绢走下金阶,递给崔浩。崔浩接过,逐字读后,疑道:“从脉案上看,王首座为皇上诊治后,皇上的病势曾有过片刻的缓和,为何又突然恶化?”
南安王面露愤恨之色,道:“因为父皇病势凶险,母后便召东平王兄入宫侍疾,不料王兄侍疾时见父皇病势好转,神思清醒,以为父皇是回光返照,便急着请求父皇依照无嫡立长的祖训册立他为太子。父皇或许是忿其不孝,心痛复发,之后便再没有救过来。”
“胡说!”宣城公达奚斤出列申斥道:“东平王绝不是此等不孝之人!以上必是你为了铲除异己的诽谤之言!”
“宣城公!”宗爱喝道:“皇上驾崩时上至皇后娘娘,下至太华殿宫人,少说也要二三十人在场。南安王所说情景我等皆看在眼中,岂容你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