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银冰敢用脑袋来跟人打赌,她看到死亡草的时间,不会超过两个小时。
在这两个小时中,她有一个半小时在听赫拉天后讲述死亡草、铜叶草的故事,其余的时间,也就是盯着这一丛死亡草,幻想它盛开时的样子。
幻想,能用多久的时间?
可赫拉天后却告诉她说,她们在死亡草面前,已经呆了两整天。
两整天是多少时间,那可是四十八小时啊。
难道沈银冰会在这儿幻想个两天两夜?
真特么的扯淡,扯大淡。
沈银冰嘴角动了动,刚要再说什么时,却看到赫拉天后扶着石头,慢慢的站了起来,哑声道:“高夫人,我们去摇椅那边坐坐吧。”
沈银冰没吭声,更不会反对。
实际上,她对这些拔除来就会冒血的死亡草,还真是忌惮,恨不得马上离开这儿,毕竟没有谁愿意跟这么邪恶的东西呆在一起。
默不作声的,沈银冰跟着赫拉天后向来路走去,下了那个小山坡,围着小湖边走到了她们曾经坐过的摇椅边。
这儿,已经燃烧起了几根火把,没有白色轻纱美少女,只有赫拉坐在草地上,双手抱着屈起的腿,下巴抵在膝盖上,看样子是在睡觉。
听到脚步声后,赫拉睁开了眼。
看到沈银冰后,她马上就从地上跳了起来,高兴的喊到:“高夫人,两天没见你了,我还以为你抛下我不管了呢!”
“什么?”
沈银冰眼角再次剧烈的跳了下,看了眼赫拉天后,才艰难的咽了口吐沫,缓缓的问道:“你——在这儿等了我多久?”
“两天啊。”
赫拉抬头看了眼夜空,脸上带着纳闷的神情,重复道:“我在这儿等了你两天。”
说到这儿后,赫拉才发现(或者说是认出)沈银冰身边的赫拉天后,慌忙后退了一步,弯腰低声说道:“尊敬的赫拉天后,在这两天中,我可是没敢在花园中擅自走动。”
对赫拉的请罪,赫拉天后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走到一个摇椅前坐了下来,抬手轻轻拍了一下。
马上,就有轻纱美少女从不远处的花丛中闪出。
“准备餐饮。”
赫拉天后轻声吩咐了一句。
很快,就有十数个轻纱美少女,抬着做工精致的桌椅、美味的菜肴、最美的红酒,出现在了沈银冰面前,开始紧张有序的忙碌了起来。
等这些轻纱美少女忙完后,赫拉天后才坐在了代表着主人的椅子上,对沈银冰说:“高夫人,请坐——赫拉,你也坐下吧。”
赫拉自然是连声道谢,看到沈银冰精神很恍惚的样子后,赶紧搀扶着她走到了椅子前。
在赫拉的帮助下,沈银冰木偶般的坐在了椅子上,盯着喷香的烤鹅,乱哄哄的脑子里,总是回荡着一个声音:两天,两天时间就这样过去了,怎么可能呢,难道说,在这两天中,我真存活在那个黑暗世界中?
绝对的黑暗。
从没有过的,哪怕是在沈城受到高层纪委调查时,楚良宵也没有当前这种不真实感。
这些天,她就像是在做梦那样。
她看到的所有一切,都仿佛在梦中,是那样的不真实。
就好像,她明明坐在一条小溪边,抬头望着天上的白云,思索生命到底是起源于哪儿——被一条从水面上蹦起的鱼儿给惊醒后,却蓦然发觉,这已经是数天之后了。
早在很久以前时,楚良宵就从书上看到过一个故事:相传,晋朝时有一位叫王质的人,有一天他到信安郡的石室山去打柴,看到两童子在溪边大石上正在下围棋,于是把砍柴用的斧子放在溪边地上,驻足观看。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一个童子才对王质说:“时间不早了,你也该回家了。”
王质这才记起要回家,赶紧点头答应了一声,弯腰去拿斧子时,却发现斧柄已经腐朽了,磨得锋利的斧头,也锈的凸凹不平了。
王质非常奇怪,回到家里后,发现家乡已经大变样,也无人认得他,提起以往所发生的事,有几位老者就告诉他说,那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
原来王质石室山打柴误入仙境,遇到了神仙,仙界一日,人间百年。
楚良宵觉得,她现在就是那个叫王质的樵夫:都是在好像一眨眼的工夫,不知不觉的过了很久。
但明显不同的是,人家王质却是在跟仙人在一起,享受看棋的乐趣。
可是她,却是被恐慌,无助,痛苦还有悔恨等紧紧包围着,无时无刻不再彷徨。
行尸走肉般的,无论做什么。
在岛国人因为山口先生受到伤害而发起的游行示威、就在他们闹腾的最激烈时,网络上出现在了那段颠覆性的视频——楚良宵就悄悄的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然后,她就彻底走进了‘一眨眼’的世界。
以后所发生的一切,都仿佛是在一眨眼间。
好像,也许,可能……随着那段视频的出现,岛国人彻底变成了哑巴。
她好像回到了楚家,却没有看到楚家的掌舵人,他经常坐的那把象征着楚家权势的椅子,空荡荡的,没有谁告诉她老头子去哪儿了,所有人都像是避蛇蝎那样的,躲避着她。
她也许去过方家,想看看方家对这件事的态度,只是她这个昔日在方家很受欢迎的儿媳妇,却连方家的大门都没有捞着进去。
她可能去上单位了,就像往常那样去了单位后,以往那些看到她就会老远腆着笑脸来打招呼的属下们,看到她走过去后,老远都避开她,没有谁去她的办公室,除了她的秘书之外,一个人都没有,仿佛那栋足可以供上百人工作的大楼中,就只有她一个人。
一眨眼的工夫,数天过去了。
楚良宵在小秘书的陪同下,走出了某大医院。
今天的天气对于京华来说,是个罕见的好日子,天空有了多少天没有看到过的湛蓝——这,可能是因为昨晚刮了半夜的强劲北风所致吧?
北方吹,吹散了笼罩在京华上空的雾霭,更吹冷了楚良宵那颗脆弱的心。
一大早,当金色朝阳从东方升起时,楚良宵就来到了某医院。
她的未婚夫方云康,因为卑劣的‘卖国’行为,在那段视频曝光的当晚,就被愤怒的国人揍了个半死,听小王说,他至少有十一根肋骨骨折,满嘴的牙齿只留下了一颗,本来就有些近视的眼,也被揍的视力急剧下降。
总之,那个晚上对于方云康来说,就是噩梦。
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噩梦。
楚良宵很清楚,从那一天开始后,本来在官场上会有大作为的方云康,仕途之路已经被冻结了:有谁,会喜欢这样一个为了自己利益,去帮着外族人(尤其是岛国人)来陷害自己同胞的卖国贼?
就连方家自己,也无法接受这个惨酷的现实。
所以从视频风传的那一刻起,方云康的仕途就已经终结了。
根据楚良宵的经验,方家绝对会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比方郑重声明把方云康逐出方家,交给司法机关处理,以诬陷罪等罪名被起诉,而方家绝不会插手。
或许,方家做的会更绝。
因为像这种老牌家族,整个家族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尤其是在方云康的无耻,彻底触动了全国人民对某个国家痛恨的底线后,方家绝对会抢在铺天盖地的指责之前,就像壁虎那样,毫不犹豫的断掉尾巴!
方云康的行为,让方家老头子觉得用‘丢卒保车’这样的成语,都是一种对华夏的亵渎。
就算用脚丫子,楚良宵也知道方云康完了。
彻底的完了。
不过楚良宵却没有抛弃他,最起码在他这段最艰难的时候,她会跟他生死相依,不会抛弃他,让他知道无论发生了什么,她都会跟他在一起。
因为她是他的未婚妻,是值得信赖的生命伴侣。
所以今天早上,好不容易才打听到方云康在哪家医院被救治后,楚良宵才在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可楚良宵后悔了。
她倒不是后悔来看方云康,只是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抗住家族的压力,背叛唐鹏,接受方云康的追求。
如果唐鹏是方云康的话,落到当前的困境中,看到她出现在病炕前,绝不会变成一只疯狗,抓起所有能拿到的东西,恶狠狠的砸向楚良宵。
他让她滚。
有多远,就滚多远。
他骂她是个狐狸精。
如果他不是被她的美色等迷住,又怎么可能会生出对付唐鹏的想法,结果导致他落到此种地步。
他对她说:以后,不要再让我看到你个扫货,要不然我肯定会杀了你!
守着医护人员,守着自己的秘书,楚良宵就傻了般的站在那儿,连玻璃瓶狠狠砸在额头上,有鲜血流下来都不知道,只是用茫然的眼神看着被护士拦住的方云康,心里一个劲的问自己:他是谁啊?
他是方云康。
行尸走肉般的走出医院,坐上车后,楚良宵才想到那个男人是谁:他是她决定在他落魄时跟他相依为命的方云康,哪怕以后两个人去要饭,她都会把最好的给他吃。
可是那个人,却拒绝了她。
楚良宵的心,就像被风吹散的雾霭那样,碎了。
就连秘书跟他说话都没有听到,知道秘书轻轻碰了她的胳膊一下。
“怎么了?”
楚良宵这才转过头来,看着秘书的脸上带着以往的从容,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怎么会这样镇定。
“楚——我给您擦一下脸。”
秘书是楚良宵从沈城带过来的,一个好女孩,陪她经历过这两年的所有起伏。
“没事的。”
楚良宵笑了笑,却没有拒绝。
“山口十七,就在前两天的晚上,死在了医院。”
秘书拿着面纱,给楚良宵擦干净额头上的血渍后,才低声说出了这个消息。
山口十七,可以说是导致方云康、楚良宵俩人陷进绝境的罪魁祸首。
哪怕他的一个态度,都能影响到整件事的发展——可是,他在两天前就死在医院的消息,楚良宵却始终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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