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伙山匪分开审了，全都说自己手上没沾血，一时也不好辨别真伪。”
“但这些钱财却实实在在摆在眼前，观其数量，他们所犯案件恐怕不下百起。”
“三十多号人，养着他们也消耗咱们的物资，不如下个港口，直接将人移交当地府衙？”
“那便依小苒的意思，让府衙判了流放，至于他们能活到几时，便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若是想杀，直接沉河便是，如此便是有心放他们一马。
陈稷确实懂洛小苒，但他不全懂。
“殿下，你不会以为我是看在这些钱财的份上，这才大发慈悲放过他们的吧？”
“不是哦，我是想让他们人尽其用，流放到垂矿，为咱们大梁的烧灰事业添砖加瓦！”
“殿下，洛姑娘。”
两人还没说到对闫奎父子的处置，看守他们的亲卫却带来一个意外的消息。
“闫老头自称有一物想交给殿下，只求殿下饶过他们父子一命。”
……
“你个憨货！谁把消息传给你的都不知道，竟敢贸然来劫船！”
“这下子把你爹攒了一辈子的财宝赔进去不说，还要搭上咱们爷俩的性命！”
“早知道你这么克我，老子在你出生的时候就掐死你得了！”
“爹我错了！哎呦！爹你轻点打！别闪了您的腰！”
来到单独关押闫奎父子的船舱时，隔着门窗就听到一阵鸡飞狗跳。
陈稷和洛小苒默默对视一眼，等闫老头打人的动作停下后，才让亲卫将门打开，并肩走了进去。
“见过燕王殿下，见过姑娘！”
闫老头“砰”地一下跪倒在地，拉着闫奎一起，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此时的闫奎脸上又添新伤，除了劫船那晚留下的熊猫眼外，嘴角一片乌青，两只耳朵也被拧的紫红一片。
六十岁在古代也算是长寿了，听刚刚船舱里的动静，这闫老头的身体还是蛮硬朗的，洛小苒有些好奇地朝他望去。
与闫奎的魁梧身材不同，闫老头瘦的像根竹竿，他皮肤黑黄，佝偻着腰，白花花的头发和胡子略显稀疏。
整体打量一下，不像土匪，倒像土里刨食的农户，只有眼中不时闪现的精光，表明了这个老人的不简单。
“本王很好奇，你手中会有什么东西，能让本王改变心意。”陈稷冷冷开口。
关押犯人的船舱没有打扫，闫老头打儿子的时候流了汗，一个响头过后，便在额头上沾了一层灰尘。
“草民骗了殿下！草民手中并没有上报的那件东西！”
前去通传的亲卫：？？？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
要不是看你说的那样认真，我才不帮你上报呢！
你自己想找死，别带上我呀！
“但是草民知晓那东西在哪，且此物必定能让燕王殿下满意！”
接下来，闫老头讲述了自己此前的一段经历。
反正船上的日子无聊，洛小苒就当是听故事解闷好了，陈稷自是陪着她一起。
六年前，闫老头还不在北方活动，他是江南最大的土匪窝，潜龙寨的——九当家！
他们的大当家，据说是前朝末代帝王的后裔，因此有很多心系前朝之人，暗中资助，很快就使得潜龙寨成了江南第一寨。
“其实，他就是个无名无姓的小乞丐，连字都不认识几个，我和他一起讨过饭，能不知道他的底细？”
闫老头瘪嘴，他前去投奔的时候，潜龙寨的规模并不算大，本以为按照以往的情分，怎么也能做个二当家玩玩，结果竟被排在了老九！
闫老头虽然不满寨主对他职位的安排，但他打心底佩服寨主，不仅将潜龙寨经营的有声有色，还和周边大大小小的盗匪贼窝相处融洽。
原本，江南地区各路盗匪滋事不断，每月都有不下百起盗匪杀人夺财的官司，令官府颇为头疼。
若是出兵剿匪，且先不说费时、费钱、费力，就说那些贼窝都建在险峻的山上，易守难攻，最后能不能顺利铲除都不一定。
后来，寨主出面撮合周旋，各路盗匪盟定约誓，划分地盘，不伤人命，且优先选择抢夺富商、巨商的一些身外之物。
因不伤其根本，富商、巨商们大多也就不欲计较，鲜少闹至官府。
“六年前，有位朝廷高官的手下带着高官的手书，秘密找到寨主，说要助他成就大业。”
“那时的寨主不仅统领数千人之众的潜龙寨，江南地区的各路盗匪也对其一呼百应，就连官府都敬他三分，一时间风头无两。”
“我猜他那时一定是尾巴翘上天了，忘记了自己只是一个臭乞丐出身，真把自己当成前朝皇室后裔了。”
“他竟然答应了那位高官，要联合所有江南地区的盗匪起义！”
“正值扬州太守私吞盐税的大案刚刚落幕，寨主就以此为起兵反对朝廷的理由，怒斥朝廷用人不当，放任地方大员搜刮民脂民膏。”
“最初只有与寨主交好的几路盗匪愿意共同起事，后来寨主轻而易举占领一县之地后，愿意加入的盗匪便如野草般多了起来……”
闫老头似乎再次置身于当年的经历中，脸上出现了一股奇异的兴奋。
洛小苒表示理解，人的一生中，约莫都会出现一段或者几段高光时刻。
对于出身底层的闫老头等人来说，起兵造反、裂土封侯、一呼百应、改天换命……这些词简直具有致命的吸引力。
“平日里懒散度日的府衙驻军，对上精壮好战的盗匪们，下场只能是溃败而逃。”
“战火蔓延到扬州时，新任扬州太守不得已奏请朝廷，派军支援……后来的事情，我不说燕王殿下想必也都知道。”
“一位姓林的朝廷高官带兵前来剿匪，这次是民间草莽对上训练有素的军队，民间草莽一败涂地。”
闫老头黑黄瘦削的脸上，突然涌起一股热潮，他仰面直直望向陈稷，眼中闪烁着诡异的癫狂。
“可是谁都不知晓，这场燎原的匪患，其始作俑者恰恰就是匪患的消灭者——林啸天！”
听至此处，陈稷和洛小苒齐齐色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