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媳妇也知道自己儿子配不上包小米。
以前配不上，现在就更配不上了。
但，不管怎么样，这也是她的孩子。
当娘的，哪有不希望自己孩子好的。
秀芬儿踏进杨家门，杨老婆子立马带着两个儿媳妇迎上来。
“大妹子，这是有啥事么？”
“没啥事，找狗剩说说话，那孩子呢？还在屋里？”
一说到这个孙子，杨老婆子就忍不住重重叹口气，“这孩子，不听话啊。”
秀芬儿摆摆手打断了杨老婆子后头的话，“孩子都是父母的债，我找了个武先生，问问他愿不愿学，我去找他说说话儿，你们都忙去吧，我自己找得到。”
杨老婆子和杨大媳妇听到这话都是眼睛一亮。
“妹子！”
“婶儿！”
两人一人拉住秀芬儿一只手，激动到颤抖，眼里好像又看到了希望。
“我也只是试一试，成不成的看那孩子。”
杨大媳妇连连点头，“是婶子给他机会，我知道，我们都知道，要是那孩子不争气，那是他的命，怨不上任何人，是他自个不争气，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
在杨大媳妇的痛惜声中，秀芬儿去推狗剩的房门，门从里头锁了起来，就像狗剩现在的心房一样。
秀芬儿没敲门，干脆转了个方向，在杨家三婆媳的目光下，推开了旁边的小窗。
“开门！”
屋子里缩成一团的狗剩被这一声吓到，惊一下看过来就对上秀芬儿慈爱的假笑。
“乖宝儿，给奶奶开门，听到了没？”
明明是很温柔的语气，狗剩却不自觉打了一个抖，连滚带爬起来手忙脚乱去开门。
秀芬儿满意了。
还知道怕就行。
秀芬儿其实不是来讲道理的，她是摆出两条路给狗剩儿选。
要么振作，要么放弃。
“就当你爹娘白养了你一场，左右他们也还有个儿子，不至于没人养老送终，你死了，也就难过一下，以后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反正咱们以后的日子都好着呢。大不了就是让你弟弟以后多和媳妇生两个娃儿，把你这份也生出来。”
“你别以为你死了，就能在小米心头留个眼儿，那不能，没出息的人，死了，我们不念，怕晦气，念你我们还不如多念念老疤头，多给他烧一些香烛纸钱……你别以为你活着争不过，死了就能争个啥，我告诉你，做梦！别想！啥也没有！”
秀芬儿从头到尾就没给狗剩一点喘息的机会，说的话一句比一句重，一句比一句狠。
什么你自己不努力还指望别人记你什么好，以后人家恩恩爱爱，家庭和和美美，日子不知道多好过……
狗剩开始咬着唇，眼眶通红却紧紧忍着，到后头，终于承受不住，不知道哪句话像戳破气球的针，狗剩哭成了狗。
整个人缩在角落里耸得不成样子，那破碎痛苦的样子……
秀芬儿想，对了就是这味道，青春的疼痛。
青春期的爱，得不到的，要么疯狂要么颓靡，就好像世界坍塌。
能痛哭出来也是好的。
秀芬儿就倚在墙边看着，看着狗剩儿有歇气儿的架势就在他心上又戳一刀，让他继续痛哭。
要发泄就发泄个彻底，哪里心里还没空就歇气儿的对不对？
狗剩开始脑海里还有秀芬儿构筑的各种画面，哭到后头，脑子一抽一抽的，画面都乱了，心好像也没有那么疼了，是眼睛疼，疼得要瞎的感觉。
“你别难过，我不说那个了，咱们换个话题，你说我未来的小重孙长得会像谁？反正像谁都不可能像你，像你没出息。”
“嗝！”狗剩大大打了个哭嗝，边打哭嗝边求饶，“王，嗝，奶奶，嗝，别，说了，我……错了。”
秀芬儿挑了挑眉，“你让我不说我就不说，你算老几。”
狗剩：“……”
除了求饶别无他法。
“好了，你也别求我了，我也不求你，你要死就死吧，我出去找你娘商量一下，把你埋在哪个犄角旮瘩好，肯定不能把你葬祖坟旁边，没得让祖宗看见了闹心。活着闹活人心，死了还闹死人心。”
狗剩：“……王奶奶，我，我没说要死。”
一老一少四目相对，狗剩败下阵来低下头去。
秀芬儿叹一口气，慢慢蹲下去，巴掌轻轻揉揉狗剩脑袋，“奶奶知道，你是好孩子，只是一时想岔了道儿，咱们平山坳出来的人哪会那么轻易让人看不起是不是？”
狗剩刚止住的眼泪又涌上来，握拳给自己鼓劲，“是！王奶，我不会给平山坳丢人。”
打一棒子给一个甜枣。
秀芬儿棒子打得很，接下来的甜枣也给的香。
痛哭流涕到鸡血满满，只需要一个秀芬儿。
两人一起踏出房间，狗剩眼眶都还是红的，但可以看出来他的精神头已经回来了。
站在外头的一众杨家人见到狗剩从房间走出来，看见他的精神头都是大大松一口气。
这口气一松，杨大媳妇眼眶就红了，有种想揍孩子的冲动。
这个年头还不考虑孩子的身心问题，想揍就揍了。
杨大媳妇上手噼里啪啦的拍，拍得狗剩龇牙咧嘴。
“娘，我知道错了。”
狗剩求饶。
杨老婆子按了按眼角，“该，你这破孩子，还是你王奶奶有办法，我们跟你说那么多……”
“就是屁！”杨二媳妇快嘴接话，然后挨了婆婆一记白眼儿。
就你长嘴就你会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