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活着，你守在旁边，你孙子哭的时候你能出声哄一哄吧？以后孩子能滚能爬了，你能在旁边伸手挡一挡吧？他们两个年轻人没有经验没有阅历，啥都不懂，你还不懂啦？养孩子学文大着呢，有你这么个现成的在这，你还想他俩碰上啥事到处求爷爷告奶奶的问？”
“怎么就不动脑子想想，多想想你活着的用途，多给自个找点儿事干，一天到晚脑子里就只有死死死！真死了你倒是一了百了，别人怎么办？你就不心疼儿子心疼孙子？”
秀芬儿其实知道石老婆子正是心疼儿子心疼孙子才这样选择，但这种选择是错误的。
或许是刚才孩子哭小夫妻俩无助的那一幕，也或许是之前老疤头的死，秀芬儿心头就有一口想要拽一把人的气。
“活着还有希望，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石老婆子张了张嘴，突然哇一声哭了出来，身子靠着墙软软的倒了下去，嚎得肝肠寸断，嚎得嘴上结的痂都挣开了血，嚎得让人于心不忍。
“娘，娘，”石岩着急，想要去扶一把石老婆子，秀芬儿把人拉住，“穷人没钱看病吃完，还不能哭一哭嚎一嚎了，你让她畅快嚎一番，心里的不痛快压抑着不发泄出来，心里会生病，心病比身体的疼痛更让人难受。”
石岩眼眶通红，慢慢点点头。
秀芬儿在院子里找了一圈，去厨房拿了一个小凳子出来一屁股坐下去，还招呼张里正，“你自己找个凳子坐吧，咱们且等一等，左右我也不着急，你着急吗？”
张里正立马摇头，看一眼秀芬儿也进屋找了个小板凳坐着。
石岩见了赶忙去了厨房倒了两碗水来，碗是有豁口的碗，水是石开水。
秀芬儿捧着手，笑道：“谢谢。”
“不，不客气。”
石岩不好意思笑一下，“不，不客气。”
秀芬儿喝了一口水，“来，说说吧，你家里有几亩地，你要卖几亩？想怎么卖？能怎么卖？”
石岩都被秀芬儿一连串的问题问懵了，“就是，卖地啊。”
对上秀芬儿眼睛，石岩不自觉说道：“……我，我家，有十亩地，四亩水田，六亩旱地，六亩旱地有两亩是下等地，我想着，先卖一亩下等地，还有，一，一亩上等地，我，就，就，外头怎么卖，就怎么卖。”
石岩说完，对着秀芬儿点点头，表示就是这样的。
旁边的石老婆子哭声渐停，竖着耳朵听石岩和秀芬儿说话。
秀芬儿就看向她，“你哭好了？”
石老婆子闻言抹了一把脸，“好了，不哭了，不哭了……嗝。”
秀芬儿笑起来，石老婆子没忍住又打了一个哭嗝，也笑了起来，只是这笑怎么看怎么难看。
“算了，你不想笑就先别笑了，你的意见呢？你们家地怎么卖？”
石老婆子一下看向石岩，两人眼神交换，彼此眼中都有迷茫。
“我，这事，听我儿的。”
“行，那我来说说我的意思，你们也听一听，上等地现在外头一亩最好的卖到八两便宜一点也有六两，下等地一亩在二两到四两之间，你们家的地具体给多少，得我去看过地才能决定。”
石岩和石老婆子连连点头，两人眼中都迸发出光亮来，这样算，他们卖两亩地至少能有十两银子，有了这笔钱，家里人就有很大可能都活下来。
石老婆子眼眶泛红，又想哭了。
“这就让我儿带你去看地，我们家上等地好得很，下等地也种了三年豆，也不错的，不错的。”
“先不着急，”秀芬儿打断激动的石家母子，“我还没说完，你们也看出来了，我不是韩家村的人，我住在巴柏镇那边，来这边一趟，一来一回，就得一个多时辰，这还是我有车赶车的情况下，要是腿着走，那得两个时辰才能来回。”
石老婆子和石岩一起忐忑，两人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就是张里正都不解地看向秀芬儿，他也正有这样的疑惑。
把地买到这边，春种秋收平日照料的确很不方便。
“就这二亩地，我买过来，不管是自己来种，还是请人来种，这么来回折腾都划不来对不对？你们想一想，要么你们多卖我两亩地，咱们看看你们村还有哪家卖地，我一起多买两亩。”
石老婆子石岩和张里正都张大了嘴巴。
石岩喃喃，“我有十两银子够了，都卖了，以后，我们家，怎么活？”
石老婆子也顾不上儿子只脱口而出十两银子，连连点头，是啊是啊，“没有了地，我们吃什么喝什么，银钱总有花完的一天。”
“嗯，说的也是，要是你们愿意把地都卖给我，或是卖八成给我，我可以再把地佃租给你们家，第一年只要你们交四成的租，第二年开始以后每年都是四成半租，你们觉得怎么样？”
秀芬儿眨巴着眼睛看着石家母子俩，秀芬儿为什么想这么做，她想报仇啊。
韩家之前多嚣张，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她，欺负他们家人，现在有机会了她凭什么不能欺负回去。
只要石家这事一成，消息放出去，后头肯定会有更多人把地卖给她。
等到韩家村有三分之一的地都是她的，有三分之一的人都是她的人，韩家见了她都得夹着尾巴做人。
能拿下三分之一，她就有办法拿下更多的地更多人，韩家村就能彻底被她架空，韩家村都得改名叫秀芬村！
石家母子当然不知道秀芬儿的盘算，也不知道他们只是秀芬儿手中的饵，两人犹豫，迟疑，做不了决定。
“这件事定然要白纸黑字写清楚，张里正也在这里，他就能代笔，也能当这个见证人。你们要是同意，那就是第一家卖地给我的人家，我还可以跟你们许一个承诺，要是以后我手下雇工，会优先雇你们家人，只要你们能来，我就要！”
张里正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不是为秀芬儿优先雇石家人心惊，是秀芬儿说的那句，你们要是同意就是第一个卖地给我的人家。
什么叫第一个卖地的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