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杨大把老疤头慢慢放到木板上，老疤头整个人都昏沉起来，那口劲儿一泄，整个人都没了精神头。
眼前的人越来越模糊，媳妇的身影越来越清晰。
包稞要带巴智勇去嘘嘘，才把人拉起来，巴智勇似有所感猛然挣开包稞朝着老疤头跑过去。
“看老疤头。”
“你爹老疤头。”
巴智勇回头瞪大眼睛看着大家，双手颤抖又着急的指着老疤头，“老疤头！老疤头！”
平日里大家都会这么叫老疤头。
巴智勇或许是想让大家这样再喊老疤头。
但大家就沉默着，没有人应。
巴智勇就跪在木板边，着急地去看老疤头。
老疤头的嘴角上翘，眼睛慢慢闭上，“阿勇，听话，好好，活着。”
老疤头早就不想活了。
其实今天他是有机会跑掉的。
瘦子打他的第一下并不算痛，只是想让他松手。
只是那一下，他突然觉得，这好像是个机会。
如果他用命来帮包家，让他们以后帮他照顾儿子，他们会答应的吧？
一定会的，包家人那么好。
换了别人，谁家人会天天来给他傻儿子送饭呢。
这或许是个能让他傻儿子多活两年的机会。
他想带走巴智勇，但其实他更想让巴智勇活着。
活着，干干净净，开开心心地看看这个世界。
可他能力有限，花完家里所有积蓄那天，也不过就是一两年的事情。
他做不到把自己劈成两半，一半就只管挣钱一半就只管儿子。
只是有一点遗憾，他没能陪儿子过完这个年，要是过了年就更好。
但人怎么能贪心呢。
他这样的伤，要吊命到过年得花多少钱。
包家有钱也不是这样嚯嚯的，只要他们以后能善待他的孩子，他今天的选择就没有错。
这些钱都留下来，不该花在他身上的。
老疤头眼睛才闭上，巴智勇突然一下抱住了老疤头，“不睡，不睡。”
尿液顺着巴智勇的裤脚流下来，他像是没有感觉到，就抱着老疤头，叫他不要睡。
这一刻他似乎也意识到了，老疤头这一睡就不会再睁开眼睛。
巴智勇紧紧抱着老疤头，他也没有意识到，他的眼泪从眼角落下来。
密密匝匝的咕哝声，偶尔夹杂着爹，老疤头的呼唤。
老疤头闭上双眼，身体慢慢变凉。
巴智勇就守在旁边，哪里也不去。
杨大杨二和村里人烧了温水来帮老疤头擦洗身体，包稞想把巴智勇拉到一边换衣服，但巴智勇死活不愿意挪动脚步，他就要守在老疤头身边。
没办法，包稞只能在老疤头旁边收拾巴智勇，打了一盆水来快速给巴智勇擦擦又给他穿上干净的裤子衣服。
好在这会巴家都是男人，有人见包稞手忙脚乱还想过来帮忙。
巴智勇就瞪大眼睛低低地朝着那人吼，像野兽的嘶鸣，好像那人再过来一步他就会冲上去把人扑倒，那人只能摆手后退。
高喜发这个时候又回来了，他去报了平安，安兰表示她能带着孩子在家照顾好自己，让高喜发不用担心。
彭万里也休息不了，他去了葛家那边帮忙。
高喜发来的时候，正有人从另一间屋子里搬出棺木来。
老疤头很早以前就存了钱买了棺木，就一副棺木。
老疤头想他死了就和儿子一起躺一副棺木里，棺木做得比一般的都大，够躺他们两个了。
他做好下去再去找儿子的准备，他怕儿子死后还这样傻，没和他躺一块，走丢了怎么办？
寿衣准备了两身，一身是老疤头的，一身是巴智勇的。
大家翻到这些时，心里都很不是滋味儿。
方秀才让人把巴智勇的寿衣捡起来，这是老疤头准备的，要给巴智勇留着，要是将来穿不了了也装进棺木里给巴智勇带着去。
高喜发瞧见了就去把巴智勇的寿衣收起来，以后巴智勇就要跟着包家生活了，方秀才见状就让人递给了他。
众人七手八脚给老疤头收拾干净，剃了头发穿上干净寿衣。
包稞也哄着巴智勇给人收拾干净了。
巴智勇就蹲在老疤头身边，这个时候的他很安静，并没有再密密匝匝的说话。
他也没哭，就蹲在老疤头身边，偶尔用手指轻轻触碰老疤头光溜溜的脑袋。
巴家院子里生了火堆，高喜发和方秀才商量一番后，拿了一百文出来分给巴家最近的两个邻居家。
老疤头出殡，之后丧事要在巴家院子里办，也要用到这两家的厨房。
“还麻烦两位嫂子现在就熬一些红糖水送来给大家伙喝一口，这天气冷了。还有米面，一些肉，麻烦这位嫂子一会拿回家熬了粥送过来，这位嫂子就帮忙烙两个饼，饼里加些肉。一会给大家伙分着吃一些，忙一场，又冷又饿的。”
高喜发把带来的东西分到两家的当家男人手里，再由男人递给自家女人。
两家人得了钱手脚都很麻利，很快就先让挑了两桶热糖水来。
没过一会，肉粥和肉饼也送来了。
忙碌得差不多的大家热乎乎的吃喝完，心里都舒服了不少。
虽然大家都是邻居，这种时候来搭把手是人之常情，但付出有回报总会让人更高兴。
包稞找到方秀才和高喜发，几人商量一番，这边留下包稞和杨大看着，再留下几个人帮忙守灵，其他人就能走了。
高喜发把带来的厚衣服递给包稞和杨大。
院里屋里都有火堆火盆，但今夜下雪，指不定会怎么冷。
老疤头还在木板上躺着并没有被放进棺木里，歇到明天再放，也要等到明天再算日子，看看哪个日子适合下葬。
两边都互相交代一番，高喜发就带着杨二走了，一同离开的还有方秀才，他们三个顺路。
到了方家门口时，听到动静的方大郎出来开门看见高喜发也在，就把人也请了进去。
杨二就先去葛家那边。
乌头三人被关在杂物房里，三人被背靠背绑在一起，没有被子也没有火堆。
三人的嘴也被堵了。
方举人把人带回来，把他们关进来到现在就没有人来看过他们，也没人来问话。
就好像对他们已经有了判决不需要再和他们多说什么一样。
三人早就害怕了。
又冷又怕。
冷风吹一路，早就清醒了过来。
本来交代他们来，是让他们占了两个丫头便宜就成，但他们也没想到，这闹着闹着怎么就闹到了现在的地步，好像还出了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