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忆秋带着人走了,刚才对着秀芬儿叫嚣的老婆子暗搓搓拧着刚才对着秀芬儿叫嚣的小丫鬟。
进门时那个目中无人的小伙计走的时候夹紧双腿,溜得贼眉鼠眼,就怕哪一步走得不对了会挨揍。
其实他那模样更欠揍。
人一走,赵小五松一大口气上前两步朝着四个泥瓦匠拱手,“多谢几位出手帮忙,多谢多谢。”
几个泥瓦匠都笑着表示没事。
也真没事,他们就是在门口多站了一会,顺便释放了几个凶狠的表情。
赵小五把几人招进来,“这是我们东家,这屋子要怎么弄,你们都听她的。”
几个泥瓦匠笑着点头,秀芬儿也真心实意表示了自己的感谢。
泥瓦匠们心里都很舒服,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这会的曲忆秋快要气炸了。
上了马车她就再也忍不住拧住了小丫鬟的手臂,力道之大,小丫鬟吃痛忍不住惨叫一声。
老婆子立马眼疾手快捂住小丫鬟的嘴,“个小蹄子,你还敢叫,信不信我现在就捂死你?!”
感觉到窒息,小丫鬟忍不住又挣扎起来,眼泪都下来了,是真的害怕。
老婆子松了一些力道,“老实说,娘子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要不然有你好看的!”
小丫鬟哭着连连点头。
曲忆秋抱住肚子,肺腑里一阵阵灼烧般的疼痛,“姑爷对你做了什么?”
曲忆秋几乎是咬着牙说完这句话的。
小丫鬟猛烈摇头,“没有,没有,姑爷没有对奴婢做什么,姑爷只是,只是和奴婢说了几句话。”
“说!”曲忆秋眸如寒冰,心口刚松下去的那口气又猛然提了起来。
夫君啊夫君,我的好夫君,你最好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
“大娘子莫要生气,奴婢说,奴婢说,奴婢……”
小丫鬟低下头缩着脖子,她不敢说,她觉得她今儿要死了,说了也要死,不说更要死的那种。
小丫鬟眼泪簌簌而落,老婆子一只手又悄悄摸上了小丫鬟的脖颈。
小丫鬟吓得一个激灵,生生打了个寒噤。
“奴婢,奴婢,姑爷说,说,让我在大娘子不生气的时候说,说两句那老婆子的坏话。”
“姑爷,姑爷说,我要是办得好了,以后,以后悄悄,收了我。”
丫鬟再也忍受不住,说完就跪在曲忆秋面前不停地磕头求饶。
“奴婢错了大娘子,奴婢真的知道错了,请大娘子再给奴婢一个机会,奴婢真的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曲忆秋轻轻抬起小丫鬟这张年轻的脸。
她亲自挑选的丫头,除了年轻一点儿,根本没有什么看头。
所以她夫君这是,老少通吃?
呵,曲忆秋的指甲慢慢划在小丫鬟脸上,“为什么要来抢我男人呢?明明这世间有很多男人,你为什么就偏偏看中了他。”
小丫鬟吓得瑟瑟发抖泪如雨下,“我错了,真的大娘子,我知道错了。”
眼泪滴到曲忆秋手上,温热滚烫的,“你还真是,让我怎么说你好呢,你怎么这么爱哭,难不成他就是爱你这副爱哭的模样?”
曲忆秋双手都捂在了自己的肚子上,好像要把肚子里孩子的耳朵捂住一样。
曲忆秋的声音压得低低的,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残忍的话,“要是我把你这双眼珠子挖出来,你还会这副样子哭吗?”
小丫鬟瞬间惊悚地抬头,曲忆秋对她笑得温柔,后头的老婆子又一次钳制住她,捂住了她的口鼻。
曲忆秋抱着肚子回了家,韩溪并没有特意等着她,曲忆秋额上有汗水大颗滚落,她感觉她的肚子很疼。
像是肚子里的孩子要从身体里流走一样,有热流涌出来,曲忆秋一下顿住了。
“爹,爹,爹……”
曲忆秋哭着惊慌失措的大喊。
曲槐不在,韩溪从前头匆匆忙忙跑过来,看见曲忆秋脚边的血他心头狂喜,面上却是一片惊慌着急。
“娘子,娘子你这是怎么了?大夫,大夫,快去请大夫,我娘子出血了。”
韩溪上前,曲忆秋用冰冷又仇恨的目光看着他,韩溪上前的脚步一顿,心里瞬间慌张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镇定下来。
“娘子,娘子你这是怎么了?我先带你回屋,你别怕,别怕。”
韩溪要来碰曲忆秋,曲忆秋狠狠拍开他的手,撕心裂肺吼道:“滚!韩溪,你害我孩子,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这也是你的骨肉啊!”
曲忆秋一激动,身下的血流得更多了。
曲家乱了起来,刚才和曲忆秋一起去的老婆子和其他几个婆子七手八脚来扶曲忆秋。
韩溪心里的窃喜全部都变成了恐慌,他满脸无辜,“娘子你再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娘子,咱们不闹脾气了好不好,让我抱你回屋,有什么等大夫来给你看过,等你好了再说好不好?”
曲槐听到动静带着人匆匆赶过来,韩溪再顾不上其他,一把打横抱起曲忆秋就朝里走。
曲忆秋在韩溪怀里挣扎,身下血流了一地,韩溪更加用力安抚。
曲忆秋感觉到肚子一阵阵的痛,大夫到的时候,她已经满头大汗。
“爹,大夫,救救,救救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曲槐也不管血不血了,上前两步着急道:“大夫,保住我女儿,保住我的孙子,那是我孙子啊!”
大夫正在给曲忆秋把脉……
曲忆秋太气了,气急攻心,这个孩子的情况很危险。
大夫只能先给曲忆秋扎扎针,又让人快点去熬药来。
曲家忙碌了很久,曲忆秋的这个孩子终究没有保住,五个多月的孩子,是个男孩儿。
“你是怎么照顾秋儿的?!”曲槐一把抓住了韩溪的衣领,“你是怎么照顾她的?你说啊!说啊!”
韩溪诚惶诚恐,“岳父你息怒,息怒,秋儿这次是我的疏忽,大夫说我们还年轻,等秋儿养好身子,我们还会有孩子的,爹,那是我亲儿子,我的心也痛得很呐!”
韩溪挣脱曲槐的手痛苦的蹲了下去,两只手揪着自己的头发,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
“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就不该一时气愤多喝了两杯酒说那些话,肯定是包家那个死老婆子,是那个死老婆子!”
“你说什么?”曲槐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韩溪,韩溪抹着眼泪哭道:“岳父,都是我不好,我本想着让我家人去包家提亲,让我正在念书的侄儿娶了包家姑娘,但我家人办砸了这件事,后面我又想着让我爹直接娶了包家那老婆子也不错,那老婆子左右也改嫁了那么多次,再走一家也无妨,只要我们条件给得好。”
“然后呢?”
“但没想到,那老婆子是个贪心的,张口就要百亩良田不说,还说他要嫁韩家,不嫁我爹,要嫁我。”
曲槐掏了掏耳朵,他怀疑耳朵出了问题,随即想到最近福满楼的嚣张,曲槐若有所思道:“抬进门供着也不是不行。”
韩溪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
曲槐不悦,“年轻人就是担不住事,难不成你还能和她做什么?供着就是,就要她心向着咱们,能给咱们钱生钱。”
曲槐眯眼,“你是不是还有什么瞒着我?”
“岳父啊,不是小婿担不住事,是那老婆子,她不做小哇!她说她进门就得做妻,要是我点头就得回来休了秋儿,还说她进门之后,家里的大小事都要过她手,要是她不同意,蚊子飞过都不能放屁!”
曲槐倒吸了一口凉气,怒骂道:“好个不要脸的老婆子!”
韩溪委屈点头,“那死老婆子嘴太毒,我爹现在还躺在床上起不来身,我就是太气了,回来就多喝了两杯说漏了嘴,秋儿就在门外听到了,我没想到她会去堵人,要是我知道,我肯定不会让秋儿去。”
“肯定是那老婆子嘴毒和秋儿说了过分的话,岳父你是不知,那老婆子那张嘴,她说我爹娶她就是上赶着找死,说她克死了四个老头,我爹要死自己悄悄去跳河……”
韩溪一番添油加醋,曲槐面色越来越阴沉,一巴掌重重拍在桌子上,“好个老婆子!”
“敢害我孙儿,我明儿就带人宰了她!”
“岳父岳父,不可,县令大人还没走,咱们在这个关头不能动手。”
“岳父,小婿有一计……”
刚进村的秀芬儿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高喜发立马担忧地给秀芬儿把裹在身上的被子拉了拉,“娘是不是凉到了?明儿儿再带一床被褥来。”
“别,再来一床从哪裹,兜头把我罩下来?可能有人在背后骂我呢。”
高喜发才要生气,秀芬儿就高兴儿道:“好事好事,这人越骂得凶说明他现在的处境越不好。”
秀芬儿甚至高兴儿的哼起了小曲儿。
小丫鬟表现得那么明显,曲家闺女只要不是个傻的肯定要审,说不准这会已经审出来正在鞭打那个韩溪呢。
韩溪被收拾了能不骂她?
那得往死里骂她。
人生在世,谁不会被骂几句,只要不骂到她跟前来就行。
老疤头摇着头,等秀芬儿哼完一曲,牛车也到包家门口了,老疤头笑道:“你哼的小调儿挺有味道,和别人唱得都不一样。”
秀芬儿骄傲一扬眉,“那是,我可是这世上最不一样的老太太!”
老疤头抽了抽嘴角,给点儿阳光还就灿烂了。
“你退下吧,明儿再赶早来接我。”
秀芬儿挥挥手,裹着棉被进了院。
“娘。”
“奶奶。”
包家院子里热闹起来,老疤头站在门外,朝里看一眼,跟着笑起来,坐上牛车挥动赶牛棍,“走喽,老牛。”
“娘,老疤头呢,咋不跟着进门?”白雪梅朝秀芬儿身后看。
秀芬儿疑惑,“今天又没说好管饭,他来干什么。”
“是富贵,他傍晚时带着当家的又去给老疤头那儿子送饭了,我这不想着和他说一声。”
“没事,明天说也一样。”秀芬儿揉揉包富贵小脑袋,“我们小富贵儿心善呢,今儿学得怎么样?”
包富贵重重点头,“外婆,我明年就能去大班,小方先生说要去大班要参加年底的考核,过了才能从启蒙班去大班。”
“好!小富贵儿有志气!好样儿的。外婆等你的好消息。”
“娘娘娘,我还有事儿跟你说。”白雪梅拉住秀芬儿手臂就往里走。
“啥事儿这么急,慢点儿。”
“娘,我把润肤膏熬废了。”白雪梅指着罐子里的润肤膏,整个人都蔫吧了,“娘,我浪费了你的药材。你说我这咋就不对了,我一直守在罐子旁边,就怕它糊了。”
秀芬儿吸吸鼻子,“所以你还是熬糊了?我咋没闻见糊味儿。”
“不是。是还湿哒哒,不像猪油冷的那种样子。”
白雪梅用勺子从罐子里舀一勺出来,黑乎乎的一团,放在手心里冰冰凉凉。
不像膏,有种乳液的那种感觉,半凝固的,但质感没有乳液的细腻。
“娘,我觉得咱们还是算了吧,我早晨就弄,到下午,它还是这样,闻着还一股子药草味,吃到嘴里还有点儿苦,谁会花大价钱来买咱们这种?”
白雪梅很丧气,她辜负了娘的信任,放了她不少猪油,还有那什么黄蜡,就她这水平真要做出来,那得嚯嚯出去多少钱。
白雪梅心颤。
秀芬儿把手里的润肤乳在手上搓开,手心手背的搓。
姑且就先叫它润肤乳吧。
“搓在手上感觉还不错,是不是你猪油放少了?你要不明天试试再往里放一些猪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