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梅很激动，怎么说呢。
小时候吃不上肉时她就羡慕别人家养大肥猪，别人家的女儿吃不上肉也能喝口肉汤，不像她肉汤都喝不上。
她幼时也问过娘，能不能给家里抓一头小猪崽子来养，她一定好好照顾，天天给猪打猪草熬猪食，给猪吃饱饱的。
娘一口拒绝了她，娘说她们养猪留不住，养了最后喂到别人肚子里还不如不养，偶尔买一点肥肉在熬了猪油吃两个油乎菜就行，别惦记那有的没的。
小时候没有得到的东西，现在长大了还是会想要，以前在平山坳，没有哪家养猪，包家人少，也花不起那个钱养猪。
她都以为家里不会养猪了，没想到啊，就这么突然实现了儿时梦想，你说她能不激动吗？
“娘，我手好了，我可以去打猪草，我可以熬猪食，娘，咱们家要是养了猪，都不用你操心，我保准给猪喂饱饱的。”
白雪梅兴奋地保证，秀芬儿咚咚加速的心跳慢慢缓下来，她也从原身记忆中翻到了这一幕。
那会的白雪梅才十岁，就是像这样，高兴地和原身保证。
也不对，那会的白雪梅兴奋之余，更多的是紧张，两个小拳头都攥在了一起，哪里像现在，跟个发狂的生牛犊子似的，直接冲开她的房门，没有一点害怕。
秀芬儿深呼吸了一口气，压下那股想揍孩子的冲动。
真的孩子别管到啥时候，都有让家长想动手的时刻。
“我暂时打算养五头猪，开春就可以买了小猪崽子回来，养到过年正好杀。”
“五头？”白雪梅瞪圆眼睛，乖乖，那她这一天到晚，不是在打猪草的路上就是在熬猪食喂猪的路上。
“我也知道五头不太多，但咱们的养殖经验还不足，等咱们养出经验来了，后续再增加。”
“娘要不咱先养两头，多了我怕管不过来。”
“那还我想养鸡养鸭养鹅养羊养兔子呢，就你一个人累死你也不够的。”
白雪梅张大了嘴巴，“娘你真敢想！”
“行了，你不是去给我买陶罐子了，买回来了吗？我芦荟种好了没？我这里还没弄好你别来捣蛋，外边玩，外边忙你的去。”
白雪梅后知后觉想到了她刚才打碎的陶罐，她的三文钱啊！
“娘，我很快，马上。”
白雪梅又跑走了，火急火燎的样子好像火烧屁股了似的。
秀芬儿：“……多大人了还不能稳重一点，啥时候才能长大呦。”
秀芬儿这一忙就忙到了包富贵下学。
她的计划书才写了一半，主要是她喜欢长远看事情，这就导致她的目标太宏远，她从宏远的目标倒退着来写。
未来五年的大方向出来了，最近一个月的工作还没落实。
“外婆，外婆，你不是说我回来给我做好吃的？我都饿了，你写啥养猪计划书把我给忘啦？”
包富贵轻轻推开秀芬儿的房门，“外婆，屋子里光线都暗了，你还看得见啊？你不是说光线暗看书伤眼睛。”
包富贵上前直接拿走秀芬儿手里的炭笔。
“哎哟，你这倒霉孩子，我这还没写完。快把笔还给我。”
“不给，”包富贵拿着笔就往后跑，“你该休息了外婆，我娘说你都在房间里坐一个下午啦。”
秀芬儿不满，“白雪梅她夸大其词污蔑我。”
包富贵一手把笔收到身后一手抱着秀芬儿手臂撒娇，“我不管走啦外婆，做饭吃啦，我上学了，小方先生今天还当着全班同学夸我厉害，我很快就能和外婆一起赚钱了，外婆不要那么辛苦，我们现在有房遮风挡雨，有饭三餐能饱，饿不死也冻不着了。”
秀芬儿听着包富贵这实诚的甜乎话儿，心里软得不行。
这小子，越来越踏实越来越暖人了，不像一开始那会，总会让人感觉冷冰冰的，有股子淡漠的自私在。
“好好好，外婆听小富贵儿的，今儿不写了，明儿再写。”
“这就对了嘛。”包富贵拉着秀芬儿往外走，才出了房门，秀芬儿就吸了吸鼻子，她隐约似乎闻见了一股药味儿。
“咱们家怎么会有药味？”
她都还没开始熬润肤膏呢，这药味哪来的？
包富贵板了小脸一脸严肃，“药是我下学时仙米姐姐替葛哥哥送来的，外婆，生病了就要好好喝药，你怎么能逃避喝药？”
秀芬儿眼神飘忽，心虚起来，“咳，不是，我今天不是忙的没空，想着明天再去拿，反正也不是什么要紧的毛病，晚一天喝也不打紧。”
“外婆。”包富贵站到秀芬儿跟前看着她。
“哎呀你这孩子，外婆才是大人，要你个小屁孩来训我，我，我，我知道错了还不行。走走走给你做饭去，药不得吃了饭再喝，现在就给我熬好，一会凉了还得热，多麻烦。”
说着话的功夫，秀芬儿已经走出了好远，余光往后一瞟，包富贵没有跟上来，秀芬儿悄悄松一口气。
臭小子，惯得他，没大没小，她不要面子的啊！
秀芬儿来到厨房，除了外出还没回来的包稞和高喜发，家里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在厨房等着她了。
众人眼神齐刷刷落她身上，目光里带着担忧，责备，和无奈的宠溺。
秀芬儿要跨进厨房的脚又收了回去。
在众人要开口之前，秀芬儿赶忙道：“打住，我知道了，我吃了饭就喝药，饭还没……”
秀芬儿的话在看见端出来的饭菜时停住。
“饭都做好啦，哎呀，你们饭菜做得多不多，我才想起来早上让老疤头去了给小稞和小四帮帮忙，晚上叫他一起来吃饭来着。”
众人的注意力被转移。
白雪梅道：“那饭好像不太够，菜应该够了，早上煮锅子的菜都还有一些没煮完，我再煮一些饭。”
“那你快煮，这时间也不早了，说不准他们一会就回来了，小米，给我拿个罐子来。”
包小米和白雪梅一起扭头看向秀芬儿。
“外婆，你的芦荟种好了。”
白雪梅连连点头，说到罐子，白雪梅就心疼，花了三文钱买回来就摔了，最后还是用了家里的好罐子，还不如不去买那破罐子呢，费钱又费事。
秀芬儿没好气儿，“我用一下就还你们，不种东西，我拿来装饭菜，老疤头家不是有个孩子么，我先装一些饭菜留着，要是一会他们还没回来，我先把饭菜给老疤头家娃送去。老疤头这劳心劳力给我们干活，我们让人家娃在家饿肚子，多不好，左右我也答应了老疤头打包一份给他带回去。”
包小豆快手快脚翻出一个罐子来，和安兰一起很快装了一份饭菜出来。
“娘，要不先送去吧，趁现在热乎的。”安兰说道，听秀芬儿说是孩子，安兰还以为是个像包富贵包小麦那么大的孩子。
老来子嘛，在村子里还是很常见的。
秀芬儿接过陶罐，“行，那我先去送，现在饭菜肯定不够了，你们在做一些，我去去就回，很快的。”
“娘还是我跟你一起去吧，老疤头不在家，老疤头那儿子万一伤了你。”白雪梅把水瓢递到包小米手里就匆匆走出来。
包小米包小豆包小麦也是一脸担忧的看着秀芬儿。
之前在荒地上捡石头时，来捡石头的妇人孩子们都说了不少关于老疤头家那傻儿子的事，说他不高兴了会丢石头打人的。
老疤头怕出事，出来赶车就经常把人锁在房间里不让出来。
“我和外婆一起去。”包富贵站到秀芬儿身边，“娘，大姐二姐三姐，舅母，你们都在家，我会照顾好外婆的。”
白雪梅几人还想说什么，秀芬儿摆摆手一锤定音带着包富贵走了。
包家在东北角，老疤头家在西南角的方向，从他们家去到老疤头家得走个弧弯，走得慢一些得走上一刻多钟，这就是村子大了。
搁以前平山坳一刻钟都够从村头又到村尾包家。
两人快走到巴家时，有人见他们去的方向，叫住了他们。
“你们要去巴家啊？”
巴柏镇上的人秀芬儿还没有完全认识，但巴柏镇上的人却都认识秀芬儿和包富贵了。
见两人点头，那人还以为他们要找老疤头赶车，忙和他们说道：“老疤头还没回来呢，你们想找他晚一些或是明天早一点来，也不知道老疤头今儿忙什么，这会还不回来，他们家现在只有巴傻子在家，可不好去。”
包富贵心里不太舒服，想到了之前在平山坳，平山坳里的人一口一个包磕巴的叫他爹。
秀芬儿知道这人是好心，没有过多解释，道谢后继续走。
就最里头的那户人家。
院门关着的，秀芬儿和包富贵推了推就推开了。
老疤头会锁屋门却不会锁院门，要是他不在家屋子里真出了什么事，邻居们听见声响或许还能进院看看。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秀芬儿手里抱着陶罐，手都有些酸了，她就找了个角落放下来。
包富贵看看里头，静悄悄的，好像没有人的样子。
“小富贵儿，你在这里看着罐子，我去看看。”
“外婆，”包富贵拉住了秀芬儿，“我去，我小，跑得快。”
秀芬儿拍拍包富贵手臂，“屋门锁着呢，没事，我就是看看能不能拿个碗把饭菜舀了递过去。”
“那外婆你小心一点儿，”包富贵慢慢放开秀芬儿手四下看了看，看见墙角有根木棍，他拿着木棍跟在了秀芬儿身后，木棍被他放到身后藏起了一半。
他太小了，只能藏起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