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计在一边暗暗惊讶,是他看走眼了。
秀芬儿仔细挑选了一番,没有梅花的耳环,她就给白雪梅选了一支梅花簪,做工算不上好,但胜在用料实,碰上啥事,也能当钱使。
秀芬儿又给安兰也选了一支兰花簪,高喜发要带人来给她磕头的,算是她这个婆婆给儿媳妇的见面礼。
还有小高馨,丫头还小,秀芬儿就买了一个小小长命锁,下头坠着一对儿小铃铛。
给自己,秀芬儿选了一支颜色深沉的木簪,小伙计说是桃木的,说是百年桃木做的芸芸。
秀芬儿看着,最多也就几十年,卖东西的人都爱当王婆。
有些话,听听就是。
秀芬儿选完了,三个小丫头还纠结着没有选出来。
秀芬儿:“……就没有看中的吗?这盘不喜欢让小伙计再端一盘上来。”
小伙计这会已经确定秀芬儿是隐藏大客户了,笑容满面,不用三姐妹说就自觉的又去端出两个托盘来。
这两盘的做工明显比之前的要好。
秀芬儿一眼就相中了一对石榴耳坠,像流苏一样垂下来,下头的石榴要是用红宝石做的,那就更漂亮了。
“就这个石榴的,还有这个水滴的,再来这个蝴蝶的。”
一开始秀芬儿只想给高小四媳妇买一个当见面礼,再一想,家里有那么多女眷,她就买一个给出去,让这娘几个怎么看?
左右现在也不差这点儿钱,秀芬儿干脆就一起买一波。
小伙计乐呵呵的把秀芬儿挑出来的都小心包起来。
又到了杀价的时候。
秀芬儿的功力明显比包富贵更厉害。
杀得小伙计招架不住又舍不得放走这么个大客户,纠结又犹豫。
杀到银楼掌柜的从后院走出来。
梅花簪和兰花簪一共一两九百五十文,三对耳环花了八百文,长命锁六百文,秀芬儿的檀木簪作了添头,还给三个小丫头每人送了一对绢花。
秀芬儿表示她还有一个小孙女没来,不能厚此薄彼让掌柜的多送了一对。
掌柜的直呼亏了亏了。
秀芬儿对这话只是笑笑,要是真亏了掌柜的能卖给他们,又不是周转不开又不是傻了。
从银楼出来,秀芬儿神清气爽,三个小姑娘的心头也激荡着久久不能平静。
她们今天花的钱,比她们出生到现在花得还多。
三人制止了秀芬儿还想继续买买买的心表示县城门口还等着个老疤头。
秀芬儿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不用猜就是老疤头在骂她了。既然都被骂了,那多骂两句少骂两句又有什么关系是不是?
老疤头拢着手蹲在小火堆前,打了两个喷嚏,心里忍不住骂骂咧咧。
这个死老婆子,见天骗他!
说好的很快回来,一眨眼三个时辰都过去了,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下次谁爱做她生意谁做去,反正他是死也不做了!
旧棉被都不舍得分他用一下,这大冷的天儿给他冻的。
老疤头正想在心里再骂两句死老婆子,一抬头终于瞧见了熟悉的人影。
秀芬儿带着包小米包小豆包小麦和包富贵走在前头,几人的背篓里满满当当,一行人身后还跟着好几个人,那些人手里也是大包小包的。
老疤头一下从地上站起来,后头那些人不会和他们是一伙的吧?
咋的,进城一趟,要把县城搬空啊!
“小四,就是那辆牛车,看到没,车边站着个老头,那就是我们村的老疤头,我们就是包他牛车来的,娘没骗你吧,娘是真的有车。”
老疤头:“……你这个骗子,你说就买,就买一些吃穿用的?!”
老疤头拽着秀芬儿袖子,声音压得低低的,眼睛悄悄去瞟高小四那边,见高小四皱眉,立马松开秀芬儿袖子,从心的往后退了一步。
秀芬儿拍拍袖子,“巴大哥,我哪骗你了,你睁大眼睛瞧瞧,我这些哪样不是吃穿用的了?”
老疤头看过去,布料,米面,杂货……还他娘的真是吃穿用的,就是这吃穿用的也太多了一些。
老疤头气到了,嘀咕道:“你有钱你了不起,你累死我老牛就给三十文!”
“巴大哥你说啥呢?我没听清,饿了吗?我给你带了几个包子,我看你刚才好像烤饼了来着,应当还不饿吧,我还是拿回去热热给孩子们……”
“哎哎哎,你这老婆子,说好给我的,我饿着呢,咋不饿了,在这里又冷又饿的,没看给我冻够呛!”老疤头说着还吸了吸鼻子缩了缩肩膀,表示他没说假话。
“这样啊,那给你吧,还有这竹筒热水也给你。”
三个热乎的肉包,一竹筒热水,瞬间哄得老疤头满面带笑。
不就是女人家买买买,买得时间长了一点儿,左右又不是花他的钱,有啥大不了的。
做男人,不就得大气一些。
肉包下肚,热水喝下去,老疤头又是那个赶车溜溜的老疤头了。
秀芬儿这趟东西买得实在太多,婆孙五人没办法再挤在一块儿保暖就只能分开。
包富贵和包小麦挨在老疤头旁边。
秀芬儿笑呵呵,“副驾呢,小富贵儿外婆给你找的这个位置咋样,抓稳扶好,当心摔下来。”
老疤头:“我赶车不要人护。”
秀芬儿:“……”
包富贵乐呵起来,外婆就是偶尔会有那么一点小口音啦。
秀芬儿带着两个大的女孩儿一起坐在车尾的位置,中间全堆满了东西,可见他们这次战果之丰。
“坐好,走喽。”
老疤头扯动牵牛绳,手里的赶牛棍儿挥出去轻敲在牛屁股上。
牛尾巴突然翘起来,包富贵才看见一点就立马扭过头去。
咦,好恶心。
“别动,别惊着牛拉。”老疤头说。
包富贵就一动不敢动了。
牛尾巴放下来,踢踏着脚步哞一声好像在告诉主人它完事儿了可以走了。
“等一下,往边上挪一点儿。”老疤头给包富贵扒拉到一边,下车快手快脚把牛粪扫起来装进袋子里,这才又重新坐上车。
包富贵悄悄往旁边挪了一点儿,来了这么久,直面这些东西时,包富贵还是不适应。
“你小子,还嫌弃呢,这可是好东西,一看你就没有丢过粪。”
老疤头说的丢粪是指春种时,下了种后的施肥,跟着放在种子旁边再用泥土掩埋,叫做丢粪。
下种丢粪都是需要反复弯腰的活儿,一般是让家里孩子跟着做。
施肥多的时候,手上还会被粪肥咬手,一层层掉皮。
“嗯,以前家里地少,孩子们都没怎么干过这些,等赶明儿开了春,可以让他们来试一试。”秀芬儿笑得像狼外婆一样,“尤其是小富贵儿,民生民生,地里的活计儿都不了解,民生怎么做好?”
包富贵:“……”
“开春要种地,你们家粪肥沤了吗?现在到过年都没有两个月了,过完年就开春,啥都得准备起来,要不然春种就得耽搁,你们家那些些荒地要种的话,少不了肥。”
秀芬儿就粪肥的事儿和老疤头聊了起来,两人聊得热闹,包家三姐妹也听得认真。
她们都是这里地道的孩子,知道地才是人活命的根本,所以但凡听到这些都会多上两分心。
包富贵就不一样了,牛没再拉了,他的目光就又转了回来,仔细地看着老疤头赶车。
看起来好像也不难,老疤头就偶尔扯动缰绳,赶牛棍儿跟着在相反的方向赶一赶,嘴里吆喝着重复的两句话,牛就好像能听懂一样跟着朝左朝右。
走直路的时候,老疤头赶得慢悠悠的,嘴里的号子也慢悠悠的,分叉转弯的时候,老疤头的缰绳就会扯得用力一些,赶牛棍儿敲得快一些,嘴里的号子也跟着呼喝得快一些。
“小子,你是不是想试一下,来给你试试。”
老疤头把手里的赶牛棍儿递过去,“赶牛不难,这里路直,你慢一些我给你看着。”
包富贵眼睛亮了,也不忸怩,接过老疤头递过来的赶牛棍儿,又小心的从老疤头手里接过缰绳。
“你们家赶明儿也要买车的吧,你学会了,赶明儿你家买了车你就可以赶了,往后上学不好好学就回来赶车赚钱。”
老疤头咂巴一下嘴,“不过你还是多读两年书,等我赶不动车了你再来抢生意。”
包富贵:“……”
他又想到了刚才老疤头小心把牛粪装起来的画面,要是他以后也来赶车,不得天天跟在后头捡牛粪。
包富贵小脸都苦了起来,坐直小身板认真道:“我家买车了我也不来抢你生意,我会好好念书的。”
秀芬儿在车尾悠悠来一句:“小富贵儿,话别说得太满。”
老疤头豁然扭头盯了秀芬儿一眼,转头就对包富贵说:“我这手捡了不少牛粪,保不齐缰绳和棍子上都有,小子,你不嫌弃的吧?”
已经牵住缰绳握紧棍子的包富贵:“……”
老疤头愉悦地笑起来,你欺负我,我就欺负你孙子。
包富贵决定把赶牛车学会,要不然都对不起他和牛粪的次亲密接触,因而从这里一直到进巴柏镇,都是包富贵在赶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