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铭凝心去听,隐约感到那声音像是从马桶下面传来的。
奇怪,总不能是下了活物进去吧……
突然。
“嘭”的一声巨响,那白壁无瑕的马桶猛然碎开,白釉瓷片洒了一地。
古铭定眼看去,却见地面上,一只手湿漉漉的手正握着个锤子来回摇摆。
这位太原将军瞬间被吓得愣在那里。
下一刻,那只手从洞里收了回去,“咚咚咚”又大力敲了几下,接着,地上被敲开一个大洞,一个人探出头来。
“你……你是谁?”古铭惊喝道。
“呸,这味儿可馊。”那人啐了一口,方才扇着鼻子道:“我叫魏黑崽,乃是寒盟大将。”
“寒盟?大将?”古铭诧道:“林启让你来的?做什么?”
“盟主让我问问古爷您,觉得跟着晋王有没有前途?”
“有前途又如何?没前途又能如何?”
“若有前途,我们寒盟也想投靠晋王这棵大树呗。”魏黑崽大大咧咧说道。
投靠晋王?呵,来拿老子寻开心?
古铭揉了揉眼,只觉得眼前这个身上沾着臭水的黑矮汉子分明生得一幅老实八交的土气样貌,此时却透着一股欠揍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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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主导雁门关入寇的是驻守辽国西京的节度使萧当。
萧当入关之后便领着两万人马不停蹄地去攻瓦桥关,另外留下了八千人帮助晋王造反。
这八千人由辽国都指挥使耶律明全率领。
耶律明全击败了任常恭后,指派了两千人负责追赶,自己则是领兵回了太原。
负责招接他的是晋王世子萧珍,如今是正朔朝的太子。
这位新任的太子对耶律明全颇为上心,接待得颇为体贴小意。
“耶律将军,只带八千辽军助我们去攻京城,是不是有些不够?”萧珍亲自为耶律明全倒了杯酒,问道。
耶律明全道:“你们自己又不是没有兵马。”
“我们梁人的兵士如何能与大辽壮士相比?”萧珍笑着奉承了一句。
“哈哈哈哈,也对,你们梁军正应了那句话,土鸡瓦狗罢了。”
“是是是,将军之勇,昨日小弟见了,真是吃惊不已。”萧珍道。
耶律明全蒲扇大的巴掌在萧珍肩头拍了拍,道:“太子你放心,如今梁军大数出了关,中原空虚。老子八千人攻下你们京城,够够的了。”
“是是,只要攻下京城,我们父子与贵国以黄河为界,分而治之。”萧珍道,“小弟只是担心将军的人去的少了,到时候抢来的金银珠宝和女人细软不好带。”
耶律明全听着这话虽觉顺耳,对萧珍却有些鄙夷,随意笑了笑,道:“这不用你操心。我听说你们太原治下有个文水县,县令叫胡牧,可有其人?”
萧珍笑道:“这等芝麻大的官,将军打听他做什么?”
耶律明全冷笑起来,道:“我二弟便是死在这芝麻小官手中。”
如此一说,萧珍便想起来自己也听说过这件事:辽国暗探耶律明丰在文水县打探消息,被县令胡牧亲自杀了,人头在城门示众了一个月,传得沸沸扬扬。
当时自己还奇怪胡牧居然敢擅启边衅,如今想来,当时他便赌定那昏君要与辽开战。
萧珍便道:“小弟派人去将这胡牧提来便是,不须将军跑一趟。”
耶律明全道:“文水县有个叫李平松的商人与我们辽人做生意,明丰出事后,他便再未派人出过关,想来必是他出卖了我二弟。”
萧珍正要开头,忽然有随从禀报道:“世子……太子,陛下派了人来请您。”
萧珍点点头,辞过耶律明全往外走去。
出了院子,他转头瞥了那报信的随从一眼,冷哼道:“不知道改口的蠢东西,给本宫打死了拖出去喂狗。”
那随从一惊,苦苦哀求起来。
萧珍脸上却只有阴冷的怒意。
那随从被侍卫拖到门口,自知难逃一死,反而豁了开骂起来:“老子在你手底下伺候了多少年,不过一字之差便要杀老子,如此薄情寡义!还太子?我呸,凭你父子的德性,这称呼迟早得改回来。不对,改不回来了,到时候你也和我一样是杀头,哈哈哈……”
萧珍勃然大怒,反手拔过侍卫腰间的刀,跑出去便是狠狠一刀扎在他心口。
“去,把这个贱奴的全家给本宫拉出来砍了!”
“禀太子,他是个孤儿,从小被收在王……宫里。”
萧珍一股邪火无所发作,狠狠一脚踹在回话的老太监身上,转身就走。
那老太监转头看了一眼死在那的随从,颇有些兔死孤悲之感,暗道若不是自己刚才改口快,恐怕也得交待在这里,殿下对辽人倒是殷勤侍奉,小弟小弟的,一转头却是如此寡恩,色厉内荏,恐不是能成事的主啊。
院子里,耶律明全听到外头的动静,便着人去打听了。
待听说是萧珍发落了个奴才,他脸上便露出冷笑来。
“大哥笑什么?”他的五弟律耶哈布问道。
“笑萧珍假模假样的,脸上对我们赔着小意,实则攒了一肚子不愿意。”
“他发落他的,与我们何干?”
律耶明全道:“这样的人,你真信他到时候会划黄河以北与我大辽分治?”
“那咱们还帮他?”
“梁国撕毁盟约,派人进冒我大辽境内,没有教训怎么行?等萧将军收拾了杨复大军,南面谁当皇帝都不敢轻慢了我们大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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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萧珍走到半路,方才想起来向领路的太监打探萧铣因何事唤自己过去。
那太监名作小锁子,回话道:“有个年轻人说自己拿住了任常恭,说要面圣。陛下让您过去认一认。”
任常恭?
萧珍心中奇道,那人不是辽军在追着吗?因何被别人拿下了?
说话间他便到了地方,却正好碰见俞孝宿迎面而来。
“见过太子殿下。”
“右丞相,父王也召见你了?”
俞孝宿如今是正朔朝的右丞相,虽只是刚上任,此时身上却已披了紫袍,头戴进贤冠,革带佩绶,仪容庄严。
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两人便匆匆点了点头,先后进了文德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