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咎……无咎……”
直到颜怀拉了拉林启的衣角,林启方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举目四望,文会已经散了。
李蕴儿就是江茹?
他只觉得脑海中一团浆糊,震惊、狂喜、担忧、悔恨各种思绪不一而足,不确定又希望是,希望是又担心不是……
她真是江茹吗?不是的话,她为何会懂这首词?
是的话,她为何不与我相认?
因为李慕之是李水衡?
不对,若是这样,她也不应该拿出这首词来。
是因为恨我?
果然是因为恨我。
“你这个骗子……”回忆着江茹那一句似嗔似怨的话,林启只觉得心里微微颤抖。
当李蕴儿的衣角消失在圆拱形的门后,林启便拔腿追了上去。
出了四宜园,看到李蕴儿上了马车,他快步上前,将手搭在马车上。
“请等一下……”
唤了一句之后,他忽然不知该如何开口。
车夫带着奇怪的目光看来,林启想了想,还是低声唤道:“李小姐,能否与我谈一谈?”
车帘被掀开,巧儿探出头来,问道:“林公子?你有何事?”
帘子后面隐隐能看到李蕴儿的脸,她眼神中带着些疑惑。
宝马雕车,馨香入鼻。
“江茹……是你吗?”
他终究还是问出口。
这一个瞬间,他觉得时间都静止下来,耳中一片安静。
带着一丝期待,他在等那一个答案。
李蕴儿愣住。
过来一会儿,她鼓着腮帮子,气乎乎地道:“神经病啊,你这个骗子。”
“你这个骗子……”
脑海中有两个声音,一个是李蕴儿说的,另一个是江茹说的。
林启呆了呆,又问道:“江茹?”
李蕴儿无奈地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什么跟什么嘛,你的词输给我,不服吗?”
呃,这小丫头,你倒是说一句“是”或者“不是”啊……
林启皱了皱眉,带这些不确定的语气问道:“那首词是你作的吗?”
李蕴儿脸一红:“当然不是我作的,我,我可是都说过的,那,是我二哥做的。”
“但这首词……这首词……”
“怎么?你不服气啊?不服气你作出更好的词把我比下去啊。”
李蕴儿气鼓鼓地说了一句,拉过巧儿的手,将车帘放下。
“我们走。”
车轮轻轻滚动,车顶上的缨穗缓缓摇摆着,往前行去。
林启低头想了想,还是跑步上前,伸手去抓住缰绳。
他手上伤还未好,这一拉,马上便扯出血来。那车夫吓了一跳,还是停了下来。
“你神经病啊。”李蕴儿探出头来轻轻骂了一句,又看见林启手中的血迹,以及他神情中的一丝郑重,她心中那股小小的怒气终究消散,轻声道:“也不怕伤着了自己,多危险啊。”
林启暗想,这是在关心我吗?如果不是江茹,为何要关心我?
但如果是的话,她这反应也太奇怪了。
如此想着,林启微微蹙眉,又见那车夫带着好奇的神色看来,他心中微叹,眼下也不是说话的好时机。
“不服气你作出更好的词将我比下去啊……”
林启于是直视李蕴儿的双眼,轻声念道: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林启念着,回忆一幕幕从眼前闪过。
这首词其实并不太应景,但李蕴儿让他拿出更好的词来,他一时也想不到别的,脑海中反反复复,也只有那几句。
“十年生死两茫茫。”
哪怕他一直告诉自己,一定会找到江茹的。但事实上,他根本不知道她在不在这个时代,是生是死?前情往事,不思量。自难忘。
“纵使相逢应不识。”
他最害怕的就是,若有一天,江茹从眼前走过,自己却不认识。因为自己根本不知道她如今会是谁,长什么样……
因此,不愿错过任何一个可能。
呵呵,纵使相逢应不识。
李蕴儿直直看着林启的眼睛,一时忘了动弹,那双眼睛微微发红,里面带着太多东西,让她不知怎么去回应。
眼前这个人,眼中有思念,有爱慕,有愧疚,有心疼,有期待,有疑惑,有迷茫,有难言之隐,有牵肠挂肚,有无可奈何……
相顾无言。
良久,李蕴儿“唰”的一下将车帘拉下,如受惊的小鹿一般消失在帘后。
呃,你倒是应我一下啊……
直到马车转过街角,林启依旧黯然独立。
“不会吧,这小丫头一点反应也不给,让人怎么猜?”
“早知道,还不如问她‘你是不是李清照’来得实际……”
马车行了好远之后,巧儿掀开车帘往后看了看,说道:“小姐,林公子没有追过来。”
“哎呦,那个神经病,可紧张死我了。”李蕴儿长呼了一口气,拍着胸口道,“差点被他看出来,那首词是我偷的……”
巧儿抿嘴笑道:“但是,小姐,依我看林公子早就知道了,他好像不是来问你那首词的的事。”
“那是为什么啊?”
“要我说啊,林公子应该是在追求你。”
“追求我?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呀,喜欢小姐你呗。”巧儿说着,自己却红了脸。
李蕴儿瞪大了眼,过了一会,她傲然道:“喜欢我?就凭他?”
“林公子很好很好呀,长相又俊,又有才华,还有本事,人还温和,刚才那眼神,也太……”巧儿说着用双手捂着脸,轻声道:“要是小姐能嫁过去……”
李蕴儿手上作势要打,嘴里嚷道:“叫你花痴,叫你花痴,你自己想给她做通房丫头。告诉你,就他,没戏!”
说着,穿着男装的少女转了转头,四下看了看,又轻轻叹了口气。微张着嘴,愣愣发起呆来。